畫虎大師胡爽庵上世紀30年代在北京從張善子先生學畫。張善子逝世后,他又在張大千門下繼續學山水人物。
胡爽庵長期靠賣畫維持生活,即使國畫售價低廉時節,也畫虎不移。他住在北京西城一間四合院的東房,畫桌臨窗,上有日光燈,旁邊是張床。小屋里還堆放著宣紙。他往往在夜深人靜時獨自作畫。女兒每天從自己家里給他送來一盒飯菜,這便是他一天的伙食。
一天,胡先生畫了一只虎送給鄰居。鄰居看著這只雄威的猛虎說:“我妻子也屬虎,如果再添一只雌虎,我們兩只老虎相親相愛,多好啊!胡先生什么時候畫兩只老虎送給我們?”胡先生聽了沒做任何表示,可是隔了一段時間,卻真的送給鄰居一幅雙虎圖。雙虎圖畫得生動有趣,虎頭對著虎尾,虎尾對著虎頭,形成一個圓圈,互相追隨,似爭斗又不是爭斗。它倆在一堆濃淡深淺不一的草叢中耳鬢廝磨,令人羨慕。這幅雙虎圖令滿紙生風,如聞嘯聲于耳邊。鄰居如獲至寶,對胡先生的平易近人,真誠待人非常感激。
胡先生是位心地善良,飽嘗舊社會辛酸苦楚的老人。后來,他的命運發生轉折,所畫的虎很受日本顧客青睞,售價頻頻上升。于是,他遷入三室的單元新居。不過,室內依舊沒有氣派的擺設,也沒有書籍之類,還是一張畫桌、一堆宣紙和一些筆墨顏料。
1977年,日籍中國畫研究學者包國勇慕名在北京拜訪胡先生,說擬去臺灣訪問張大千。胡先生聽了,靈機一動,欲借機向恩師表示思念之情,便請包國勇捎個信息。于是,他繪制一幅虎的圖畫,請包國勇代呈大千先生征求意見。1979年,81歲的張大千在臺北雙溪的摩耶精舍定居。除夕之夜,大千先生口占一絕句云:
家家爆竹鬧如雷,舊俗猶然社火開。
還與兒孫同守歲,總緣少睡略持杯。
正月十五,大千先生作《紅梅圖》一幅并題詩,中有“看花墮淚倍思家”句,傾吐對故鄉的深深思念。此年七月,包國勇帶著北京大風堂弟子胡爽庵的大幅虎圖至摩耶精舍探望大千先生。其時,大千先生見了十分激動,當即在虎圖旁攝影留念,并在畫上題寫道:“滿紙風云,真所謂虎虎有生氣,但愧不得見吾爽庵磅礴揮灑是也!”同時,大千先生還將近作《荷花圖》托包國勇帶去贈給胡爽庵,顯示出師生的親密友誼。張大千又作《雄石游魚圖》托包國勇轉贈胡爽庵及北京的大風堂諸弟子和友人,其題詩上有“夢里江山誰阻隔”句。張大千還寫信給胡爽庵說:“爽庵賢弟:包先生來談近況,至欣慰,惟兄年已八十有三,雙目昏瞀,左耳不復重聽,右腿三年前跌傷,雖骨接好,行步亦須人扶。世亂如此,會唔無期,奈何奈何……”
事隔兩年的1981年,包國勇又來到北京訪問,將《荷花圖》和《雄石游魚圖》等轉交給胡爽庵。當時胡爽庵按捺不住要看大千原作的急切心情,便把畫展示出來。在《荷花圖》上,胡爽庵發現上面有一段筆力遒勁的話:“與爽庵弟別逾卅年矣,得見其畫,為之喜慰;而予老矣,何時好得晤聚耶。”字字句句流露出大千先生與親朋好友會晤相聚的殷切愿望,反映出他無限熱愛祖國山川的濃厚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