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采薇》之興味
《詩·小雅·采薇》一詩的藝術表現,最值得重視的是,前三章和末章的每章開頭都以自然景物入詩,托物起興。許學夷云:“文采備美,一皆本乎天成……托物引類,則葩藻自生,非用意為之也。”[1]“本乎天成”,首推“托物引類”的興句。茲就其意味,試作逐一品賞。
(一)前三章
前三章每章開頭,都以“采薇”二句起興,其藝術意蘊有三:
1. 在西周抗擊犭嚴 狁入侵的戰爭中,最為艱難的是戰場廣闊,轉徙不定,運輸給養難于保障,食物長期匱乏,士兵們不得不經常地“采薇”充饑?!案杏诎罚壥露l”,跟國風民歌一樣,此詩的創作緊緊貼近生活,以“采薇”這樣的“眼前景、日常事”起興,就更能真實而典型地反映生活。長時期在外,過著單調重復、枯燥而乏味的艱苦生活,這是人之常情。同時,詩人又深深地知道種種的痛苦,都源出于“犭嚴 狁之故”,敵愾之感益強?!案形镆髦尽?,以“采薇”起興,觸發內心的哀怒和憤懣,就顯得格外的自然而深沉。
2. 薇,曾經伴隨著詩人和戰友們度過了艱難的歲月,維系了他們的生命。詩人自然念念不忘,故連續三章的開頭,反復念叨“采薇采薇”,可謂感慨萬端:“作”“柔”“剛”三字逐章更替,用以描述薇的形態,顯示其自然生長的三個階段,并先后以“歲亦莫止”、“心亦憂止”、“歲亦陽止”分別與之對應。既說明了時間的推移和季節的變化,也說明歲月愈來愈艱辛,實在難熬,從而展示了心緒的變化。三章的興句,重復中有變化,情感的內容,不僅不單調,相反變得更為豐富、復雜而流動,耐人尋味。
3.三章的起興,采用重章疊句的形式,節奏舒徐諧和,極富音樂美。低徊沉吟,回環往復,一唱三嘆,聲情并茂,韻味雋永。詩中那綿綿不絕的情思,通過這哀囀九絕的曲調,就更顯得深切動人了。
(二)末章
末章起興“昔我往矣”四句,千古傳頌,膾炙人口。其藝術魅力何在?劉熙載云:“雅人深致,正在借景言情。”[2]王夫之云:“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盵3]此二家之說,啟發良多。
“昔我往矣”,離鄉別親,是往日痛苦之事;“楊柳依依”,春意盎然,則為溫暖喜景:情、景反襯,故雖哀猶樂?!敖裎襾硭肌保瑒倮麣w來,是現時歡樂之事;“雨雪霏霏”,寒氣逼人,則為凄冷苦景:情、景反襯,故雖樂猶哀。而且,前虛后實,思昔撫今,情于是乎生焉:虛實相應,兩相對比、對照,就形成了雙重的反襯。故其構思之意,是以前兩句的雖哀猶樂,反襯后兩句的雖樂猶哀。其情感的落腳點實在后者,突出的是“悲”和“哀”。
我們從前五章中已經知道詩人長期遠戍,歷經艱辛,思鄉念親,而今勝利歸來,鄉關就在眼前,理當“載欣載奔”,他卻“行道遲遲”“我心傷悲”,悲從何來?對此,我們應當知道,在那艱難兇險的戰爭年代,一個前線殺敵的戰士能活著回來,那是很僥幸的。但出征時有人歡送,復員時卻無人理會。如是,詩人在回歸途中,思昔撫今,感慨萬千。遙想當年,詩人和戰友們一起出征,春光明媚,“楊柳依依”(柳,諧音取義為“留”,故可作送別與留戀的象征),家人鄉親為他們送行。相互間那種難舍難分、依依惜別的留戀之苦,于今念及,卻倍感親切溫暖,欣慰不已。而今勝利了,同去的戰友都已犧牲,只剩下詩人一人活著回來了。說是立功歸來,冷酷無情的周王朝卻連復員遣散費也沒有給,就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拜d渴載饑”地在“雨雪霏霏”中行走,怎么能不倍感凄寒呢?怎么能不腳步沉重“行道遲遲”呢?
這時候詩人的內心,“昔我”與“今我”在互相碰撞,“楊柳依依”的溫馨,不僅不能抵擋“雨雪霏霏”中的酷寒,反而將他原來那一點點活著歸來的喜暖之氣也沖刷得一干二凈。他想:“往日依依不舍,送走我們的親人們??!家中的壯勞力不在了,這么多年來,‘靡使歸聘’,音信斷絕,也不知你們的日子是怎么過的?父母還健在么?未婚妻還在等著我么?”他還想到:“當年在‘楊柳依依’中的親人們,送走的可是一群人,而今在‘雨雪霏霏’中歸來的只剩下我一個了。對不起你們啊,犧牲了的戰友們,我連你們的尸骨也沒能夠帶回來啊,這叫我怎么有臉回去呢?我怎么面對你們的父母妻兒?我又該怎么安慰他們呢?”思昔撫今,愈想愈多,愈想愈寒,愈想愈痛,都是詩人不敢想而又不得不想,痛苦而又害怕的難題!
這種“近鄉情更怯”[4]的愴然感懷,是特殊年代、特殊環境、特殊人物的特殊情感。詩人云“莫知我哀”,確實,其哀常人是難于想象和體會的!但詩人借用這四句樸素無華的景語,將這種難于言傳的悲哀之情,含蓄而又形象地表達了出來。四句詩是景,更是情,情景交融,妙合無垠。構成的藝術意境,多么的幽思邈遠!
聽伐木者的對唱
《詩·魏風·伐檀》,《詩序》稱:“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祿,君子不得進仕爾?!比以娬f亦與之略同,皆主“刺在位尸祿,賢不進用”之說。國內五十多年來出版的《詩經》注本、選本以及教科書,都力圖擺脫經學的影響,認為這是一首“勞者歌其事”,諷刺剝削者不勞而獲的詩。但對于詩中“不稼不穡”四句的斥責和“彼君子兮”二句的譏嘲,“爾”與“彼”的稱代相異,幾乎都沒有作出明確的解說。這一忽略,對于此詩藝術特征的認識,是不無缺失的。
林庚、馮沅君《中國歷代詩歌選》認為“中四句直斥剝削者的不勞而獲,末二句表示希望出現真正的‘不素餐’的君子”。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則認為“但就詩的內容看,本篇實在責問和諷刺統治者的不勞而獲,傷‘君子不得進仕’之意并不顯著”。
很顯然,這兩種高校教科書的解說,只是經學舊說的改良,將“爾庭”與“彼君子”區別對待,認為“彼君子”寄托了伐檀者的理想(即使“并不顯著”)。如是,此詩就很難說是“勞者歌其事”的民歌了。但他們都將“爾”與“彼”加以區別,合于文理,故也似乎難斷其非。
北京大學中國文學史教研室《先秦文學史參考資料》認為“第四句以下則是直斥‘素餐’的‘君子’之詞”,并指出“彼君子”,“與上文的‘爾’都是指的同一個人,雖用敬稱,實含貶意”。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認為“不稼”四句,“詩人以反詰的設問手法,把他們心中的憤怒宣泄得更為強烈”,末二句“卻又一轉慷慨激昂為反語式的冷嘲峻刺,點明主旨”;并且也明確指出“君子,即上文的‘爾’,指貪鄙的在位者”。
這兩家的解讀,跟傳統的經學舊說是不同了,所闡明的主旨很能體現“勞者歌其事”的民歌特色;并且這也差不多是當代學術界認同了的見解。但在一首詩中,將“爾”與“彼”指稱為同一對象,沒有任何說明,則有乖文理,捍格難通。
筆者留心于此久矣,發現余冠英先生也許注意到了詩中人稱相異的問題了。其《詩經選》解說此詩時,雖跟當代學者并無多少差別,亦謂“第四句以下寫伐木者對不勞而獲君子的冷嘲熱罵”;但在此書《前言》論及此詩時指出,是“你一言,我一語”作這樣冷嘲熱罵的。
得此“你一言,我一語”六字的啟發,筆者遂進一步思考:《伐檀》中的一群伐木勞動者對君子的冷嘲熱罵(或謂斥責、譏嘲),既是“你一言,我一語”地進行的,就決非單一的口吻,言語的角度不同,人稱自然也不同。據此,筆者推測,這或許跟民歌中常有的對唱(唱和)方式有關。例如《詩·齊風·雞鳴》首章: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p>
“匪雞則鳴,蒼蠅之聲?!?/p>
顯而易見,這是夫婦二人,早晨在臥室之內的一唱一和,極富情趣,頗似一出舞臺小品。只不過缺少“科范”,沒有標明角色罷了。
《伐檀》也應該是這樣的民歌,有所不同的是,它的場面盛大,歌唱者眾多,氣氛非常熱烈。在此,姑且讓我們設想一下當時歌唱的情景:
在那黃河(或其支流之河)岸邊,檀樹林中,一群伐木勞動者,面對貴族老爺(“君子”)的宅邸,一邊砍伐,一邊唱起歌來了。歌聲伴隨著斧斤的起落,一聲聲敲打著貴族老爺丑惡的靈魂。歌分三重章,每章內容雖只變換了少數詞語,但逐章遞進,憤激之情,猶如那黃河之水,波卷浪涌,愈唱愈烈。每章前三章開頭“坎坎伐檀兮”三句的起興,是全體勞動者的合唱(或由一、二人領唱),“勞者歌其事”,唱他們辛苦的伐木勞動,引發起內心的不平。接下去,是歌的主干。他們分為甲、乙兩組,由甲組唱“不稼不穡”四句,乙組唱“彼君之兮”二句,先后表示對“君子”進行“冷嘲熱罵”。甲組的歌唱為反詰式的設問,是對“君子”進行斥責;乙組的歌唱則故作反語式的應答,似乎在替“君子”作辯解,實是對“君子”進行譏嘲,并將情緒推向高潮。如此跌宕重復三闋,嘻笑怒罵的歌聲響亮地震蕩著黃河之濱。
余冠英先生所說的“你一言,我一語”,應該就是這樣的一問一答、一唱一和。只有這樣的歌唱,“爾”與“彼”,才能互相呼應,文氣貫通。而且這樣的歌唱,活潑幽默,尖銳辛辣,充分顯示了伐木勞動者們對不勞而獲的“君子”的憎恨和藐視。歌唱得解氣又解恨,“冷嘲熱罵”得痛快淋漓,從而使他們滿腔的憤怒之情得到了暫時的宣泄。
察《氓》之社會風情
古代社會的婚姻悲劇,多源于當時的社會制度和禮教專制的罪惡。那么,《詩·衛風·氓》是一首古老的棄婦詩,所訴說的是追求自由自主婚姻而釀成的悲劇,跟禮教和社會制度又該是什么關系呢?議一議《氓》產生的社會環境和時代特征,也許是別有意思的吧!
參諸國風中類似詩篇的情況,大致可以確定《氓》產生于西周后期至春秋中期。其時,奴隸社會正在瓦解,封建社會開始形成,是社會形態的轉型時期。鄭、衛地區位于中原中心,生產力的發展要快一些,水平要高一些。故那里的許多奴隸較早地掙脫了奴隸主貴族的枷鎖,變成了經濟獨立的自由民。詩中女主人公和氓,或許從父輩,甚至祖輩起,就已經是自由民了。比如說,女主人公在出嫁前,能背著父母,私下用自家生產的生絲去換布,并積累下來充作自己的嫁妝(“抱布貿絲”、“以我賄遷”);氓小時候跟女主人公是鄰居,后來他家遷徙到了淇水對岸的復關,成為“城鎮居民”。據此可知,他倆的家庭,雖談不上富足,但肯定不是奴隸了。如果他倆仍是奴隸,就連人身自由的權利也沒有,怎么可能還有婚姻自由的權利呢!禮制所規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只是奴隸主貴族家庭內的事。奴隸婚姻的支配權,則操縱在奴隸主手中,即使婚姻當事者的父母也只有督促兒女順從其支配的權利,不能有任何違抗的表示。
到了社會轉型時期,情況就發生了變化。這一時期的社會秩序是松散的,原先的禮制規范淡化,失去了約束人們思想、行為的作用。人們的思想一旦解放,個性就張揚起來了。值得注意的是,按封建制承襲奴隸制的禮義規范,婚姻的支配權開始下移,到了婚姻當事者父母手中,按說當依“父母之命”行事。但社會生活常識告訴我們,父母行施對兒女婚姻的支配權也是有條件的,要有經濟能力作支撐的,剛剛取得經濟獨立的平民未必都有這樣的支配能力。再說,這在當時的平民社會中,也算是新鮮事,是新生事物,還有一個有待熟悉、習慣的過程。當此新舊交替之際,禮制對婚姻的約束,出現了斷層。站在思想解放前列的廣大青年,就紛紛自由戀愛,自主成婚,形成了那一段時期的社會風氣。跟《氓》相類的愛情、婚姻題材的作品,在國風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就是當時社會風氣的反映。
在《氓》一詩中,女主人公從戀愛到結婚,都是自愿、自由自主、自立進行的。整個過程中,既沒有父母兄長的參預和干擾,也沒有社會輿論的支持和批評(至少詩中沒有反映)。結果,受騙上當,所遇匪人,飽受虐待后而被遺棄,釀成了悲劇。讀其詩,無人不為之扼腕嘆息,無人不為其悲劇遭遇憤憤不平。但我們在憤憤不平之后,該作怎樣的理性思考呢?有的學者認為:百般摧殘女主人公的氓,是“禮教勢力的代表”;造成她婚姻悲劇的根源,是“社會制度”。[5]這樣詮釋的實質是,將釀成悲劇責任歸之于客觀了,未必合于當時的歷史真實。在筆者看來,要從客觀上找原因的話,恰恰是因為當時禮教觀念淡化,封建制度尚未完善,社會秩序松散,才促成了這場悲劇?!对娦颉吩疲骸啊睹ァ罚虝r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別,遂相奔誘。華落色哀,復相棄背?;蚰死Ф曰?,喪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佚也?!边@種經學的觀念本質是封建主義的。否定人性,歧視婦女,故斥婚姻自由為“淫佚”,要加以“刺”,揭露批判。但我們擯棄其時代偏見的內容去衡量,所言悲劇成因,倒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至于“刺時”、“美反正”的說法,自然是出于統治者的需要,希望將婚姻納入禮教規范,以穩定社會秩序。這種說法,或許跟《詩》的編集者“觀風俗,知得失”的動機是一致的。但“美反正”,因噎廢食,是對自由的重新扼殺,把人民群眾推進到了封建禮教的鐵籠。后來所造成的罪惡,罄竹難書。此為后話,另當別論。
《氓》的悲劇發生在自由戀愛成風的年代,但其戀愛、婚姻并非是真實意義上的“自由”。氓是這場悲劇的制造者,但不是禮教勢力的代表者。因為:一、當時的社會還未完全形成封建禮教勢力;二、氓也不具備代表禮教勢力的資格。氓當時只是一個做些以物易物小生意的鄉鎮的小商販,要按禮制“士農工商”的排序,社會地位只略高于奴隸,故農家出身的女主公輕鄙地稱他為“氓”。氓外表老實憨厚,實質陰險狡獪,靈魂骯臟丑惡。他采用種種軟硬兼施的欺騙手段追求女主公的目的,完全是為了滿足他占有色和財的私欲。陰謀得逞,待色哀財盡之后,他就喜新厭舊,另找攫取的目標,殘忍地將女主人公遺棄了。氓在當時社會秩序松散,禮教廢弛情況下獲得的“自由”,是欺騙害人、胡作非為的“自由”。像氓這種丑類,頭腦里只有私欲,不可能有任何道德、法制的理念的。也許有人以為他的遺棄女主人公,憑借的是禮制規定的“七出”特權。在筆者看來,氓恐怕還不具備這種理念素質,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他也不需要尋找什么理由。其實,像氓這樣的丑類,任何時代社會里都沒有絕種。
至于女主人公勤勞、善良,具有許多勞動婦女的美德,她追求自由平等幸福的愿望,也是人類共有的美好感情,都值得肯定、贊揚。作為悲劇的受害者,她的遭遇也是值得同情的。但當時的社會環境,雖為她提供了追求自由的機會,但沒有為她準備追求自由的條件,更沒有為她設備追求自由的保障。她,一個農村少女,處在分散而又封閉的小農經濟社會環境中,除了偶而的節日活動外,與外界的社交來往極少,社會經驗是極其缺乏的。情竇初開的她,遇到了從復關來的童年時代的玩伴氓。在氓花言巧語的攻勢下,她就跟著感覺走了。雖然她也曾有過“子無良媒”的慎重表示,但在熱戀中也只是說說而已,并沒有當真?!澳腥瞬粔?,女人不愛”,結果她正遇上了這樣的壞男人,熱戀中的少女,又是那么的狂熱、自信,不去征求家長的關心、指導,也沒有條件作調查了解,結果受騙上當就不可避免的了。成婚后呢,限于當時社會條件,原本采桑養蠶能自食其力的她,到了復關鎮后,只能做些家務活,盡管“靡室勞矣”,畢竟失去了獨立的經濟地位,隨之也就失去了平等地位的保障。同時,對于他倆的這樣的關系,對于氓的忘情負義的惡行,當時的社會秩序和社會輿論也不可能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制約作用。在這場悲劇中,就女主人公個人因素而論,她追求幸福的動機是純正的,但這種追求的自由,是盲目的,缺乏理性的,并不是真實意義上的“自由”。
《氓》的時代,產生《氓》的悲劇,固然是歷史的必然,但不能簡單地、籠統地歸之于為社會制度和禮教的罪惡。筆者認為,這樣的看待問題,是并不違背辯證唯物主義的社會發展史觀的。基于這樣的認識,筆者又認為,我們如果將《氓》的悲劇,跟此后封建禮教專制下產生的婚姻悲劇(比如漢樂府《孔雀東南飛》)加以區別,對《氓》另加審視,就會發現《氓》的思想意義,對今天的讀者更具有現實的教育性,也更有價值。
參考文獻:
[1]許學夷.《詩源辯體》卷一.
[2]劉熙載.《藝概》卷一.
[3]王夫之.《姜齋詩話》卷一.
[4]宋之問.詩《渡漢江》.
[5]見黃岳洲,茅宗祥主編.《先秦秦漢文學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2年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