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儀器直挺挺地插進了柳琲的體內,鼓脹感讓她從嗓子眼里發出“嗯”的一聲,治療室并不暖和,因為支撐的時間不短,讓她一絲不掛的雙腿微微抖動了幾下,“好了好了,起來吧!想懷孕啊,需要夫妻雙方配合,讓你愛人也檢查一下!”醫生邊說邊叫下一位。整個婦科門診的走廊已經被排隊候診和陪診的人堆滿了,從醫院側門逃離后,柳琲一個箭步縮進車里,以80碼的速度與醫院拉長了距離。
車子緩緩滑向天江花園的車庫,柳琲的丈夫崔健志打來電話,晚上公司聚餐,“今年我就指望他們給我好好干了!紅包可以少給,但是感情上不能疏遠他們?。 睊斓綦娫?,柳琲歪了歪嘴角,“切”了一聲。崔健志的公司就像個小不點兒:員工總共10個,包括他在內;注冊資金50萬,還是借的;主營業務就是倒騰計算機,把南邊的電腦配件運到北邊賣,賺差價。

柳琲和崔健志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兩人就結了婚?!芭耸悄脕硖鄣模 北狈酱罄蠣攤兊臍飧抛尨藿≈就Π蔚孟窨盟蓸洌谑橇i未能參與公司經營,在家閑著。雖說崔健志的小公司不大,但是二人也算得上富人,柳琲心血來潮會去香港買個衣服,喝個奶茶什么的,再憋得慌就去新加坡度個假,崔健志只顧著給錢,陪女人瞎轉悠可不在行。
27歲的柳琲看起來像22,喜歡穿MISSSIXTY,喜歡拎LV。一聽說崔健志不回家吃飯,她便調轉車頭到了冰河路,搖開車窗,夜晚的涼風輕輕撫過她的肌膚,她順勢將發圈捋下,頭發便飄了起來。前方霓虹閃爍,伴隨著各種音樂夾雜而成的信號,是酒吧。踩住剎車,柳琲望著閃爍的燈光發呆,這時已經有個男孩子站在她的車窗邊,向她微笑,并示意她泊車,“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進去感受一下氣氛?”男孩子二十二三歲,英俊健壯,估計把柳琲當成富家千金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企圖俘獲柳琲。但柳琲也不傻,她可不吃這一套!不過逢場作戲討個開心也不錯,于是她停好了車,進了酒吧。
喝點什么?杰克丹尼?芝華士?柳琲還沒有吃晚飯,此時胃里開始翻江倒海,她拒絕喝烈性酒,點了杯雞尾酒,她覺得周圍的人都在注視她,一個女人獨自在酒吧喝酒,而且是個穿戴講究的女人。柳琲渾身不自在,一口酒水下肚,將正在翻騰的胃液點燃了,一陣鉆心的燙從身體內向外擴散,直到脖子以上的部位。男孩又來到柳琲身邊,似乎想和她講些什么,可音樂聲太大,他便湊近柳琲的耳朵,男孩呼出的氣猶如一股熱浪傳遞到柳琲的身體里,癢癢的,她還是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但也沒有拒絕繼續這個姿勢。就在這時,柳琲被某個東西麻了幾下,遲鈍了一下才發現是手機在振動,是崔健志打來的,這里這么吵,怎么辦?慌亂中,柳琲干脆一頭闖出了酒吧大門,電話那頭驚奇地問,你怎么不在家?柳琲心頭一陣雀躍,馬上忘記了那個男孩,忘記了剛才所有的幻想,奔了回去。
崔健志和柳琲都是小年輕,兩人思想都不算成熟,一旦犯點口角就像小孩吵架,什么話都能罵出來,等回過頭又好得跟哥們一樣。
柳琲踱進臥室,崔健志已經蓋上了被子,半個腦袋都捂在被子里,一屋子酒氣。柳琲縮進崔健志的被單里拱了幾下,見崔健志沒反應,又把臉貼在他臉上蹭,可崔健志用困得幾乎翻白眼的眼睛看著她,柳琲以為可以用肢體語言激發崔健志的欲望,便自己陶醉起來。“明天吧,好不,今天狀態不好!”崔健志的聲音軟得像棉花糖。柳琲心里那股沒有滿足的欲望噴瀉而出,她上前扯開崔健志的被子,不停地推攘著,崔健志有點不耐煩,兩人花拳繡腿地對打半天,崔健志終抵不過柳琲的魅力,兩人終于艱難開頭,但幾分鐘后崔健志就泄氣了……
二
第二天,崔健志一大早就主持會議,因為近段時間勞神的事兒太多,公司的,家里的,沒休息好,脾氣變得很壞,不時地批評人。會議一完就去了門市,中午又招待某公司采購部主任吃飯洗腳,等到下午回到公司,已經5點了。
崔健志的父母是地道的北方農民,在城里生活不習慣,就愿意待在鄉下。“咱們村兒小四的娃都會下地種菜了!”前兩天,崔媽媽又進城看兒子,死活催著崔健志生孩子。在他們村子,崔健志是給崔家長了臉的,如今兩個老人就盼著抱孫子續香火。“娃,你有這么多錢還不歇著?明年金豬年大吉大利啊,你得給我生個豬孫子!”還悄悄把自己的生子秘訣傳授給了柳琲。
柳琲也想要孩子,崔健志總是哄她:你還年輕著急什么?心理上還沒有成熟!公司現在在爬坡,不想分心,等這個項目忙完我們就計劃……從柳琲24歲晃到27歲,崔健志從沒把生孩子的事放在心上,但這次崔媽媽的最后通牒卻讓他動了心。崔健志是個商人,生意做得不大卻迷信風水,公司裝修時特意請了風水大師,大師說他乃公司一家之主,如一國之君,非讓崔健志把辦公室安排在了帝王之相的西北方,讓他有君臨天下、一統大業的雄心,除此之外物品擺放、家具色澤都經過了精心布置。2007年是60年一遇的金豬年,下只金豬仔兒既能旺財又能旺父母,兩全其美!
于是,為了趕上金豬年的趟兒,小兩口開始規范飲食,鍛煉身體,戒煙戒酒。為了增添情趣,兩人還想出了許多方案:去酒店開房,在朦朧的燈光里聽著藍調;去野外踏青,在花香中回歸自然;去泡溫泉,聽山澗流水聲……為了繁衍后代,夫妻倆也很久沒有這么團結協作了。然而崔健志堂堂一個小老板,如果過上閑客的小日子,公司也該關門了。盡管崔健志正值精力旺盛、年輕躁動之時,卻因為白天操心的事太多,加上下班后各種應酬,回到家大都深更半夜,和柳琲躺在一起,不出幾分鐘就打起了呼嚕。所以他們盡量把握在一起的時間,可努力了幾個月,都不見動靜,眼見到了2007年元月份。
三
崔健志打電話說晚上回家吃飯,柳琲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這天,她安排保姆炒了幾個他最愛吃的菜,還煲了一砂鍋牛尾湯。
崔健志進門的時候,柳琲上前接過公文包,將一雙拖鞋擺放在他的面前。崔健志邊問晚上吃什么,邊換鞋,柳琲笑瞇瞇地說,都是你愛吃的。隨后,便進了廚房。崔健志脫下外衣,在茶幾上揪了顆葡萄吃,便將整個身體陷進了沙發里,等柳琲把菜端出來時,已經聽見崔健志的呼嚕聲,柳琲蹲在跟前,看見崔健志竟然睡著了,便不耐煩地拍醒他,吃飯啦吃飯啦。崔健志軟軟地答道,你先吃,我睡會兒,累……眼見一桌子精心準備的飯菜無人問津,柳琲氣不打一處來,應酬的時候精神得很,一回家就裝蒜,柳琲對著睡著的崔健志嘟囔了兩句,氣鼓鼓地吃了起來。
崔健志在沙發上一躺就是三個小時,柳琲剛剛泡了熱水澡,裹著浴巾,面色紅潤地坐在崔健志的旁邊,這時候崔健志醒了,是餓醒的,一睜眼就看見柳琲的貴妃出浴相,先是怔了一下,后來揉了揉眼睛才好生觀察了一下:白嫩的肌膚,修長的雙腿,光滑的背部。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了柳琲的脖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柳琲被丈夫的行為弄得不知所措,就當她的心像小兔子一樣亂蹦時,保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客廳里,崔健志迅速收回放在柳琲身上的手,裝模作樣地對柳琲說:“你先去休息吧,我洗洗就來。”
柳琲明白丈夫是在向他暗示,于是快意地飄進臥房,還不忘在耳朵根上噴了層淡淡的香水。五分鐘后,崔健志推門進來了,笑嘻嘻地插上門,順手把燈也關了……
四
乘勝追擊,兩人周末開車去了城郊的假日酒店,要了間臨近湖泊的豪華套房,和風吹著,陽光從天窗灑進房間里,溫馨浪漫。柳琲像個受寵若驚的小女人般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崔健志也因為難有時間閑心享樂而煥發了往日的熱情,以為自己是個連勝將軍般自信。這次郊外度假,兩人都寄予了無限期望。然而不幸的是,一個月后,仍然毫無動靜。兩人變成了一張從30樓飄下的餐巾紙,一切都如此漫長?!霸趺椿厥掳。坎豢赡馨?!”崔健志絕望了。
一天,柳琲的媽打來電話,說柳琲的侄女在幼兒園當上了小干部,全家都樂得跟登上月球似的,“晚上和小崔到家里來吃飯,慶祝一下。”因為崔健志晚上有事,柳琲便一個人回了娘家。
娘家的房子是崔健志掙錢以后孝敬的花園洋房,寬敞的房子里只住著老兩口和一個保姆,柳琲的兩個妹妹干脆把孩子都塞了過來,添點樂趣。兩個外甥女一個3歲一個4歲,鬧上鬧下的,直鬧得柳琲心慌。雖說姐妹三人,自己嫁得最好,其余兩個妹妹一個嫁了大學教師,一個嫁了政府職員,沒什么錢,但時間一大把。不缺錢就缺在一起的時間,崔健志把心思都放在他的公司上了,她支持崔健志,卻不可能沒有怨言。柳琲心里嘀咕著,正準備給崔健志撥電話,門被推開了。
“還沒睡呢?”柳琲的母親進來了,一張口就嘮叨柳琲,一會兒扯到柳琲是家里的老大,瞧瞧你兩個妹妹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一會兒又扯到柳琲什么時候生個大胖外孫子給她,最后柳媽媽陳辭也想要個金豬外孫子。柳琲急了干脆就說,“行!我明天就去金店買頭黃金豬回來!”
第二天,柳琲回了家,保姆說先生昨晚也沒回來,柳琲馬上給崔健志掛電話,電話里的歌曲快唱完的時候,那邊才不緊不慢地接通。
“你在哪呢?”
“在公司啊,你回來啦,對了,昨晚帶幾個關系戶去桑拿了,順便就住在那了,今天晚上我要去趟深圳,那邊有筆上百萬的業務要做。”
“要去多久?”
“順利就一個星期,否則會半個月?!?/p>
“那,孩子的事……”
“那,那怎么辦?深圳這邊很重要……”
一邊是金豬,一邊是正經八百的金子,崔健志猶豫了一下,還是奔著真金白銀去了,柳琲瞄了眼臺歷,心想半個月后是2月底了,估摸到時候金豬沒影,弄不好要竄出一只老鼠來。
編輯 羅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