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閱作家出版社2006年6月出版的《楊黎光文集》第三卷,即他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大混沌》,我為這部書寫的“序”寫畢于1993年7月6日清晨。由此可以確定。我第一次見到楊黎光乃是當年的春天,他由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兩位編輯李昕、彭沁陽陪同到我處求序。序寫成之后不久。我又利用暑期南下惠州、深圳和廣州,在深圳與黎光有過一段不短的相處時光。打那以來,我與黎光從認識到定交,已有整整十四個春秋。
一
楊黎光的文學創作,大概起步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寫小說、散文,也寫報告文學。搞影視創作。最初引起人們注意的是他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先后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和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的兩部長篇小說《走出迷津》和《大混沌》。1992年春他南下深圳之后,才轉向報告文學創作,接連寫出了《沒有家園的靈魂》、《傷心百合》、《驚天鐵案》、《生死一線》、《瘟疫,人類的影子——“非典”溯源》等一系列長篇報告文學,在文壇內外引起轟動,并連續三屆獲“魯迅文學獎(報告文學)”。而他的散文《走不出外婆的目光》又獲冰心散文獎。不到二十年的時光,十三卷文集。近四百萬言的作品,三屆“魯迅文學獎”,五項國家級文學大獎(包括三屆由中國報告文學學會主辦的“正泰杯”報告文學獎和徐遲報告文學獎以及冰心散文獎),這就是楊黎光在文學創作上的業績,也是他向廣大讀者交出的“答卷”。
然而,楊黎光從他踏上文學創作道路至今,他在文壇的身份始終是“業余作家”,而且看來他不準備改變這一身份。因為他也信奉宗璞大姐提出的“面向文學,背靠文壇”的原則。不想卷入文壇的是是非非,甘心當個“業余作家”;而且他作為深圳報業集團的副總編輯兼《深圳晚報》的總編輯,夠他忙活的了,他要擠到文壇來干什么?不過,人們要探問的是,作為一個“業余作家”。他怎能取得如此豐碩的創作成果?而作為《深圳晚報》的總編輯,從早忙到晚。他又是用什么時間來寫作的?我是看到過他在上班時那種忙碌的狀況的。2006年5月,我到香港辦點事,回來時在深圳I逗留了一天。因住在五洲賓館,離黎光的報社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即派車來接我到報社,可在他的辦公室待了一個多小時,他不是接電話。就是接待人,其中還開了個小型碰頭會,連同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據說,他每天都要這樣工作。于是,寫作的時間只好留到晚上開完編前會后或雙休日、節假日期間。于是,他獲得了“拼命三郎”的美稱。
楊黎光不僅對自己要求嚴,分秒必爭地工作。連出差都帶部手提電腦進行寫作,不僅用人們喝咖啡的時間進行寫作,而且主要是用減少睡眠所獲得的時間進行寫作。他還把這種近似殘酷的自我要求用來要求他的朋友。1995年春,我被戴上糖尿病的帽子,隨之發現心臟供血不足,多種疾病襲來,迫使我暫停寫作。1997年春應友人之邀到珠海療養,路過深圳時見到楊黎光,他照常熱情接待我,也關心我的身體。但又當著不少朋友的面批評我那些年寫得少了,對我的消沉表示不滿。對于這種直爽的批評,我一時不快,但過后一想,這正是黎光對我的關心和愛護的另一種表現。
這就是楊黎光,不僅自己要做個“拼命三郎”,也要求他的朋友都做“拼命三郎”!
二
黎光主張“慎交友”,但是一旦同誰交上了朋友,他總是赤誠相待,百般關懷。同黎光交往十四余年之間,我時時感受到他的友誼的溫暖。
1993年暑期,我趁假期到惠州、深圳、珠海以及廣州轉了一些時候,曾幾度出入深圳。其時黎光也剛到深圳一年多,立足未穩,但卻費盡心思安排我的食宿等事宜,照顧得極為周到,使我十分感動。
1995年以后,我身患多種慢性病,尤其是心臟供血不足,時時感到胸悶或心悸,他不僅經常來電話來信慰問,還多次托人從深圳帶藥來京。其中有一種比較貴重的中成藥。服用后使胸悶、心悸癥狀消失,心臟供血狀況大為改善,作為一位朋友。他的這一舉措使我十分感動,銘記終生。
黎光對朋友的關心十分周到。我每次到深圳,或路過,或參加別的活動,他都要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看望我,或鮮花,或果籃,總要送點禮物。2001年秋。我們一行訪臺后經香港到深圳參加深圳作家彭名燕的作品研討會,他執意要請赴會的朋友吃一頓飯,我原建議于我們下榻處的賓館喝個早茶就行,可他堅持無論如何要請大家到特區報新落成的大廈里吃一頓比較地道純正的西餐,以表達他的誠意。結果弄得他忙,大家也忙。這些年來,逢年過節,還可以收到他遠從深圳寄來的禮物。真是既感到友誼的溫暖,心中又感到不安。因為楊黎光自己除了是個工作狂外,生活上是不講究的。不講吃,不講喝,不搓麻,不泡吧,可對朋友。卻盡力讓人家生活得好,提高生活的質量。這種先人后己的人,也快變成“稀有動物”了。
三
在創作上,黎光稱得上是多面手。
在他的文學創作起步期,他是多種文學體裁都嘗試過,這從他收在十三卷文集的第一卷《月光曲》大體可以看得出來。其中既有中、短篇小說,又有報告文學和特寫。在此之后,是兩部長篇小說《走出迷津》和《大混沌》的寫作。其中當然有他的一些藝術探求,諸如把通俗小說與嚴肅文學結合起來,也就是借用通俗小說的軀殼進行純文學的嚴肅的藝術追求,把影視敘述方式引入小說文體等等,從這些探求中可以看出黎光之志不在小也。可是當他結束第二部長篇小說,正在構思另一部長篇小說《孤宅》的時候,他南下深圳,并做了報人,從一家法制報到特區報。從普通編輯記者到報社的老總,特區瞬息萬變的生活以及他的報人崗位使他從小說創作轉向報告文學創作。在深圳的十五年間,他寫出了一系列轟動文壇內外的長篇報告文學作品,并屢屢獲獎。正在這個時候。他再次回歸小說創作。新近由人民文學出版社隆重推出的長篇小說新作《園青坊老宅》就是在十五年前構思的《孤宅》的基礎上于近一兩年間利用業余時間寫就的。我還沒有讀到這部作品。讀過書稿的老編輯崔道怡兄在電話中告訴我,此作相當精彩。當然,黎光的有限的業余時間,除了大塊時間用于報告文學與長篇小說創作外,一些零碎的時間還用來寫散文、寫時評短論。文集第十一卷《走不出外婆的目光》就是散文卷,其中收入的五十多篇文章,有的是傳統意義上的敘事抒情的散文,有的則是時評短論了。
無論從事何種文體的寫作,黎光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那就是他在十三卷文集第十一卷卷首的《我的文學家園》中所說的:“我的創作成熟于一個社會轉型期,在這個轉型期中,幾乎人人都在經受著考驗,包括我自己。人們在遍嘗誘惑之苦后,又在尋找著自己的精神家園。我把這個精神家園物化成為一個‘枕頭’,一個讓你想睡就能睡著的‘枕頭’,我希望人人都有。”簡言之,楊黎光的文學創作就是要為人們尋找自己的精神家園,也就是那個讓人想睡就睡得著的“枕頭”。作為一位“業余作家”,楊黎光在他的文學創作中。有如此明確的思想追求與藝術追求。這種追求,不僅明確。而且自覺,貫穿于他業余創作的始終。這應該說是不簡單的,甚至可以說是很了不起的了。
黎光正當盛年,無論作為報人,還是作為作家,他都還有一段相當長的路要走。愿他走好每一步,取得更令人矚目的成績。
2007年7月25日于北京亞運村寓所
本欄責編 李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