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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記憶

2007-01-01 00:00:00陳宜新
當代小說 2007年1期

一場車禍的突然降臨,死神像個不可抗拒的幽靈,使我感到了它那強大而又黏濁的誘惑。但我卻不想就這樣隨便地和它扯為一體,因為我畢竟沒有成為這場車禍的即時犧牲品。生命的游絲還那么頑強地牽系在我的肉體上不肯離去,我就得好好地活著,活好屬于我的每一分鐘。這樣,每天早飯過后,我的家人都會從床上把我弄下來,然后像擺放一件物品那樣把我擺放進一把特制的躺椅里。這把躺椅是不銹鋼的,下面有四個靈敏的輪子,我的家人可以推著它自由走動。它還是一個變形金剛,我的家人只要按動上面的某個需要按動的機關,它的形體就會變化出我所需要的種種架勢。這些架勢可把我擺出躺、坐、臥、側身等姿勢,省去了家人的很多麻煩。

我遭遇這場車禍之前,一進春天到秋風掃落葉,只要是閑著,院子里的棗樹下面就是我最好的去處了。我常常在棗樹的下面擺上個茶幾,弄把藤椅或躺或坐,喝茶,納涼;拃量棗樹的粗細,給它噴藥逮蟲子,看蜜蜂采蜜,看著累累的果實從小到大,好像這棵棗樹是我生命中無法分離的一部分。我遭遇車禍出院回家,已是陰歷的六月中旬了。我的家人沒有忘記我的喜好,只要天空晴朗,他們就會把躺椅從屋里推到院子里的棗樹下面,讓我呼吸上一些新鮮的空氣,感受一番棗樹給我帶來的情趣,滋養我的病體,期待我重新找到知覺和站起來。

我的家人為了不讓我在棗樹下面遭受蚊蠅叮咬之苦,費了許多心思。他們在偌大的院子里給我做了一個幾近封閉的、帶有遮陽天棚的大紗罩,一般的蚊蠅是很難鉆進來的,我可以安心地在里面享受院子里的風光了。我在這個大紗罩里面,除了呼吸新鮮的空氣之外,還能看到麻雀在屋檐上飛來飛去,也能看到棗樹的枝枝杈杈上趴著的那幾個知了。我出院之后就是這樣一邊看著麻雀飛來飛去,聽著知了尖銳而又悠長的鳴叫,一邊頑強地活著。

然而,當我的意識重新回到車禍前的狀態時,每當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都會看到一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身穿飛花的棉衣,扎著外腰,頭發蓬亂,一張煙熏火燎的臉,肩著一桿步槍,一桿一眼看去就是身經百戰的漢陽造步槍,精神抖擻地朝我走來。他向我走來的同時,我立馬斷定,他是抗日戰爭時期南征北戰的一個職業軍人。他的衣衫襤褸難以讓我分辨出顏色和樣式來,我也就難以斷定他是哪部分抗日隊伍里的一員了。他走動的姿勢非常急速,是急行軍的樣子。我看到他,也可能是他看到我的時候,他的面孔雖然是模糊的,煙熏火燎的,眼睛卻在瞬間雪亮地睜開來,死死盯著我。我又歷經了幾次,一次次都是他看到了我,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的眼睛才那樣雪亮地猛然睜開了,我就迷惑不解了。他為什么看到我,或者感到了我的存在,就要這樣睜開眼睛呢?我搞不懂。這樣我就有了機會去觀察他的眼睛了,久而久之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內容,這些內容使我感到了一些深深的不安和恐慌。這猶如我在路上撿到了一樣不是我的,又找不到失主的、非常貴重的寶物。這是些什么樣的內容,我卻一無所知。他就是這樣朝我走過來的,幾乎要走到我的眼前,我驚訝地想從躺椅上坐起來看清他的模樣,看清楚他眼睛里的那些內容究竟是些什么樣的內容的時候,還沒有等我坐起來(實際上,醫生說我永遠也不可能坐起來了),他卻忽閃一下就從我眼前消失了,消失得讓我再也別想看到他似的。他那高大的身軀在這瞬間消失了之后,我頓感失望。失望中,我的腦海里又脹滿了更多的不解和迷惑,這個世界似乎在這一瞬間就這么變得混沌無光了,我會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悶悶不樂。這對于一個劫后余生的人來說,是多么糟糕和可怕的事情啊!

我第一次看到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朝我這樣走來的時候,是一天的上午。這天的上午,我妻子去地里侍弄莊稼去了,我外孫胡菁川在家照看我。我外孫胡菁川的任務是定時讓我喝水。我外孫胡菁川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剛過5歲,不但記憶力特別好,還凈說大人話,做大人事。這天,我外孫胡菁川每次讓我喝了水之后,就光著肥耷耷的屁股,拿著把鏟,不停地在院子里挖來挖去。我知道他是在挖蟬蟲,他高興時或不高興時,都會罵出“我操”這樣的粗話。我不知道是這天上午的什么時分,嘩嘩啦啦的一陣急雨過來,打啞了樹上的知了,透過紗罩打濕了我的衣服,卻打醒了我丟失已久了的意識。急雨打在我的身上非常爽涼,急雨過后我感到自己真真正正地睡了一覺。這樣,我就看到了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肩著一桿長槍朝我走來了。

我驚醒后,我外孫胡菁川還在用他那肉嘟嘟的小手擦著我身上和躺椅上的雨珠,不停地罵著“我操我操”地說,你竟然敢淋我姥爺!我真想一巴掌把外孫的這句粗話打回去,可我根本抬不起我的手來,我只有看著他那小霸王的樣子,嘴角上掛上一絲酸澀的笑。

自從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這樣朝我走來的這一天起,給我的直覺是,這個人肯定和我有著某種關系。可是,他和我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呢?我躺在躺椅上聽著知了的鳴叫,閉上眼睛慢慢開始梳理了。這事情,自然是從我兒時的記事開始梳理的。可是,我在我的記憶里梳理來梳理去,從兒時一直梳理到現在,翻箱倒柜,弄得塵土狼煙,也沒找出這樣一個扛著槍的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的痕跡。

這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究竟是誰呢?和我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呢?我連忙轉換了一個角度,從我親人這一面,開始重新梳理。

我在這個村子里,從小到結婚,除了我母親這惟一的親人之外,我無親無故,自然是先從我母親這里開始梳理這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是誰了。可是,我母親是一個啞巴(戶籍上的名字也叫“啞巴”),又不是這個村里的人,鄰村也沒有她這樣的一個人。我母親是個外地人,是哪個地方的,又在哪年哪月哪天抱著我來到這個村里的,是什么樣的來頭,為什么要來到這個村子里,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我母親在這個村子里是一個無名無姓、無籍貫、無娘家、除了我這個兒子之外無任何親人的人。村里的人之所以叫我“朱汝哲”,是他們依據我小時候穿的衣服叫起來的。我小時候穿的每件衣服上都用紅絲線繡著“朱汝哲”這樣一個名字,而且字跡清秀、流暢。我母親是怎么來到這個村子里的,又是什么時間來的,從哪里來的,多少年來我一直在不間斷地打聽。有人告訴我說,我母親是在1947年“羊山戰役”之后的一個響著隆隆炮聲的下午,踏著蒙蒙的細雨,極其狼狽地懷抱著我,住進了這個村東頭的一個猶如廢墟的破廟里。那時間,我還不足一歲的樣子,而且發著高燒。我和我母親在這里住下來,就再也沒有走出這個村子。這就有人非常謹慎地替我分析和推斷說:我不是宋瑞珂部隊的后代,就是劉鄧大軍的后代。甚至勸我拿著我母親的照片到外面去追根求源,肯定能找到答案。可我沒有那樣去做。我沒那樣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的原因是我想通了,我想我還是在這個村子里做一個與任何人毫無關系的農民最好了。再說,我能生存到這一步,也可能是我的長輩對我的最好安置,我活得這么好好的,何必要去違背他們的意愿呢!也有人告訴我說,我母親抱著我來到這個村子里,是“湖西肅托”那年八九月份里的一天上午。也是下著雨,不是毛毛雨而是傾盆大雨,也說我當時發著高燒,也是不足一歲的樣子,也說我母親和我一來到這個村子里,就再也沒有走出去。這個人還很神秘地和我說,說我母親不是個啞巴。說我母親之所以是啞巴,是她心中有著天大的無法言說的秘密。他說我母親很有可能是從王須仁的死牢里逃出來的。言外之意,無非說我是被冤枉了的共產黨的后代。不過按他的這個說法,我的年齡就要往前推上10年了。我心里有數,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王須仁這個雜種在湖西搞的那個“肅托”,先后逮捕了區黨委組織部長郝中士、湖西地區創始人之一李貞乾、獨立大隊政委郭影秋、四大隊隊長梁興初等高級干部,扣押審查了600多人,地委宣傳部長、統戰部長等300多人慘遭殺害,從他的魔掌里逃出來的人寥寥無幾。我母親是一個女人,一個身材不高的女人,還有幼小的我牽累著,她哪有那個本事逃脫他的魔掌?

我母親生前留給我的,除了那些數不清的手勢之外,的確沒有能夠說明我身份的具備聲音的語言。我自然不知道村里人種種說法的真實性了,也自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世了,更不知道除了我母親之外,世界上還有什么樣的人與我有著這樣或那樣的血緣關系,也就無法找到這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在我血緣上的位置了,也就無法知道他是誰了。

再說,我小時候的幾多記憶也許早已讓我丟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也就使我沒法再繼續梳理下去這件事情了。世界走到這里就這樣斷了,我倍感失望和沮喪,不得不停下來,看棗樹上的那些鳴叫的知了了。

我的啞巴母親抱著我從哪里來到這個村子的,過去又是做什么的,我究竟是誰家的后代,對我,對我們村里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但我相信我母親是一個歷經過多年槍林彈雨的人,她身上的多處傷疤完全可以證明。我母親身上的這些傷疤,不是子彈留下來的,就是炮彈彈片劃過的。一年秋天,我母親得了急性盲腸炎在縣醫院做手術,主刀的外科醫生指著我母親身上的這些傷疤,就這樣說的。這個醫生曾做過多年的軍醫。

我母親身上的這些傷疤,對于我母親來說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每到陰雨天這些傷疤就開始做怪。折磨得我母親的臉色總是青的。我母親每當這時牙關緊咬,實在不能忍受了,就艱難地抱起院子里的小半個石磙,悶聲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走出個大汗淋漓。后來我母親去世,我從母親的骨灰里扒出了三塊黢黑的彈片,我看著這幾塊彈片險些暈倒。

我母親每次重病在身不能動彈的時候,都是我給母親擦洗身體。我能看到我母親身上的大小傷疤有11處。我撫摸著這些傷疤多次打著手勢問我母親它們是怎么來的,我母親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連一個手勢也不給我。我母親右臂上端的那個傷疤是個透疤,正一點就可能廢掉我母親的這只胳膊了,傷疤的周圍像火燎過了似的,絕對是子彈穿過的;小肚左側那像趴著一條大蜈蚣似的傷疤,絕對是炮彈炸上的。那些經過縫合的傷疤,針腳簡單而粗糙,經常使我想到我母親所在的部隊,一定是一支醫療技術和條件非常落后的部隊。我母親雖然是一個啞巴,但從我母親那雙格外警覺和明亮的眼睛里,不難看出她是一個非常聰明和藏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我母親每當面對什么樣的事情,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她都非常沉靜,有時沉靜得不但連一個手勢也沒有,而且非常可怕,我也就無法從她的嘴里和手勢上得知這些傷疤是怎么來的了。

我的啞巴母親抱著我來到這個村子里,跟著我們的還有一支土槍,一支非常簡易的土槍。為了填飽我們的肚子,我母親經常用這支土槍到村北村南的紅柳綠柳行子里獵殺兔子或者其他的什么動物。我母親獵殺動物時的槍法,絕對是槍響獵物死。準確和迅速的程度令人難以置信。村里的老人回憶說,那是“說打你的右眼,絕對廢不了你的左眼”!這也就使我和我母親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在這個舉目無親的村子里,酷似多了一道天然的保護障。

——沒有人不恐懼我母親手中的那桿土槍的。

我母親是什么部隊上的戰士,為什么脫離了那支部隊,為什么非要來到這個村子,和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有沒有關系,我無法梳理出來。你說你不讓我看棗樹上的知了,怎么忍心讓我再這樣毫無結果地梳理下去呢?我只有看棗樹上的知了了。我的眼睛看累了,心里看煩了,我就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可是,我每當閉上眼睛那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就非常強硬地朝我走來了,他給我的感覺不次于一個對我糾纏不休的魔鬼。我把頭歪到躺椅的這邊,他就從這邊過來了;我把頭歪到躺椅的那邊,他就從那邊過來了。我一會兒看到他從村東頭過來了,一會兒我又看到他從村西頭過來了,一會兒我又看到他從我眼前過來了,一會兒我又看到他從我身后面過來了。他總是那樣大睜著眼睛,眼睛里又的確包含了那樣的一些內容,而且這些內容又越來越讓我感到它的重要性,似乎是我不把他眼睛里的這些內容徹底解讀了,他就這樣永久地和我無休無止地糾纏下去,一直糾纏到我的靈魂出竅。一天,我被這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糾纏得實在憋不住勁了,我就和我那侍弄莊稼回來的妻子輕輕地說了這件事情。我和我妻子說,我遇上了一個怪人,一個很怪很怪的怪人。這個怪人總是肩著一桿長槍大睜著眼睛朝我走來。我妻子聽了先是一愣,接著灌了我一杯水,讓我非常詳細地從頭至尾和她說了一遍。之后她撓了撓頭皮,思索一下,和我說,我知道了。

我妻子第二天就在村里的店鋪里買了幾刀燒紙,到我出車禍的地方狠狠燒了一把。

我是不知道我妻子去做這件事情的。我妻子買來了幾刀燒紙,我是看到了,是那種很粗糙很粗糙的金黃色草紙。當時,我以為是村里什么人或是我妻子的什么親戚死了,她要去吊孝呢。我妻子燒紙回來后,和我說是這樣的,我看著有些疲憊的她,卻不知說些什么話好了。

我妻子去那地方燒了那幾刀燒紙回來后,坐下來,滿臉喜悅地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沒事了,他不會再來糾纏你了。我當時沒能理解過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順口問了一句誰不會再來糾纏我了?我妻子就和我說是那個扛槍的中年漢子。我就又問我妻子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再來糾纏我了?我妻子就把她怎么去那個地方燒紙,又是怎么燒的紙的事情,非常詳細地和我說了一遍。我聽了哭笑不得,但我又完全理解我妻子的行為。從我遭遇這次車禍之后,我的家人都變得這么善解人意和忍讓,甚至更加善良了起來,好像沒有我和我家人平時的善良和對事事的忍讓,我也會跟著那一車人死掉的。

大家都知道,我遭遇的那場車禍我們車上男男女女一共9個人,當場死了8個。

那天,我是和村里的80多號人去縣里上訪回來的路上遭遇車禍的。我是在早晨侍弄完莊稼回家吃飯的路上,匆匆被村里人硬推上了一輛四輪農用車的。這輛農用車是齊鐵梅開的;齊鐵梅的父親剛買來這輛車不到10天。車上有蔫頭孫連舉和媳婦胡英、肥豬王漢三和孫子王朔、瘦猴子馬老摳、俏寡婦李湘芝、辣妹子劉蘭蘭。我們的車原來是跟在10多輛農用車的后面,因了齊鐵梅是個比較浪漫的青年人,又剛從北京打工回來,很牛皮的樣子,一邊大唱著“為了你,我變成狼人模樣”,一邊不停地拍打著方向盤“我操我操”地罵著往前超車,不一會兒就把車超到了打著“上訪”紅旗的那輛車的前面。我就是這樣稀里糊涂跟他們去了縣里,又稀里糊涂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這場車禍,我至今才知道他們為什么硬要把我拉上了。個中的原因是村民上訪的事情,都認為我兒子朱潛銘所在的王家鎮比我們鎮處理得好,我能跟著去上訪會有更強的力量。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能有什么力量?更使我感到不安的是,車禍之后,這個事件竟然使我們縣里的分管縣領導、我們鎮的黨委書記、鎮長等大小10多個領導受到了撤職查辦等不同程度的處分,使他們的政治生命就此劃了句號。

我有氣無力地和我妻子說,你也太迷信了。我妻子就固執而又有些不滿地和我說,不是我迷信!我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我是為了求得一個平安,一個全家的平平安安!

接下來,我妻子坐在我的身邊,心平氣和地給我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早年發生在我們村里的故事。我們村子里的二狗子8歲的那年,在我們村東的亂葬崗子上小睡了一覺,醒了以后就開始說大人話了,而且說的還是村里人難以聽懂的話。好幾天都在村里蹦跳著說。從村東頭蹦跳到村西頭,又從村西頭蹦跳到村東頭,反反復復說著,“我有孫女了!我又有孫女了!”搞得全村人面對這個不知疲倦的二狗子如臨大敵,災難好像就要鋪天蓋地地降臨到村子里,家家都興盛起了燒香、拜佛,大有惶惶不可終日之勢。后來村里的百歲老人胡言琢,突然回想起了二狗子睡過的地方,大概是在1944年秋天,或者稍晚一點時間。一場突然間打了1個多小時的中日遭遇戰之后,他曾親手埋下了一個被日本鬼子活活砍死的抗日軍人。這個被胡言琢老人掩埋掉的抗日軍人是一個中年人,一個誰也說不上來是哪支抗日隊伍里受了重傷的軍官。這個受重傷的中年軍官是躲在村北紅柳綠柳行子里被日本鬼子發現的,日本鬼子二話沒說就咔嚓一刀把他砍了。胡言琢老人深深嘆惜了一口,和二狗子的家人說,這個抗日軍官想家了,你們到他墳頭上燒幾刀紙,狗子就沒事了。事后果真如此。

村里風傳這件事情時,我一點也不相信。我女兒剛出生,我忙得顧不上真假。不過,那個亂葬崗子就在我和母親住的那個破廟的后面。我和我母親在那里一直住到文化大革命開始。我小的時候,我母親經常領著我到那個亂葬崗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車禍之前,我還保留著這個習慣,心里郁悶了,遇上什么難以磨開的事情了,不知不覺就去那里坐一坐,吸上幾袋煙)。有時候,我在我母親的懷里睡著了,我母親就把我放在亂葬崗子上。我母親給亂葬崗子薅草,清理雜物,我在那里睡覺,我也沒出過什么事情。二狗子就這么一睡就出事了?但是,面對妻子添油加醋的述說,說得就像發生在她的身上似的,我還是搖了搖頭說,這和你去那里燒紙沒有任何關系呀!我妻子說,這你就不懂了,任何事情都有緣由。我妻子接著和我說,就說你吧,你們怎么會在那里出車禍?這是一;去了那么多車怎么就你們這輛車出車禍了?這是二;車上的人都死光了你卻保住了命,這是三……

我妻子還要和我說什么,我卻讓她趕快打住了,因為我已經沒有足夠心理來承受回憶那場車禍的前因后果了。當然,我更知道妻子下面還想說些什么了。按我妻子的這個思維邏輯推斷,接下去無非是說我們出車禍的那個地方一定是埋著一個這樣扛槍的人。這個扛槍的人一定是一個惡人。不然,他死了這么多年了,怎么會跑出來糾纏我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呢!

我雖然沒有讓我妻子這樣說下去,但我卻從心里期盼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從此就消失在我的記憶里,別再這么頑強地糾纏我了。他再這樣繼續糾纏我,我不是被他糾纏瘋了,就是被他糾纏死了。然而,事情總不像我期盼的那樣。我的家人把我推到院子里的紗罩里面,給我備好水,安排好看護我的人,我一旦瞇縫上眼睛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又那樣朝我走來了。他走來的樣子雖然仍舊那樣,我竟然看清楚了他的面孔酷似我兒子朱潛銘!一雙蒲扇耳朵,漫長臉,高額頭,大鼻梁,倆眼角微微有點耷拉的那種大眼睛和濃黑的眉毛。我一陣驚訝的同時心里禁不住猛抽了一下。

我瞇縫上眼睛,開始想我的兒子了。

我們的村子,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在我看來都是一個鳥不生蛋、雞不軋窩的地方。我多次看著我母親那雙充滿睿智而又善良的眼睛,深度思索過我母親為什么抱著我挑選了這么一個貧窮而又閉塞的村子?我母親是眾所周知的啞巴,她那總是布滿了警覺的眼睛只會微笑而不會說話,我的思索不但沒有結果,更沒有意義。村子里的房屋稀稀拉拉的,人口也稀稀拉拉的,像被蟲子吃花了的一片老棉花葉子,一片衰敗的樣子。我們村的南地是清一色的鹽堿地,村北地也是清一色的鹽堿地。冬天即使不下雪也是白茫茫的——遍地的鹽堿,風把它們吹起來,瞇進你的眼睛里你會頓感眼里苦澀難忍,繼而你的視線會模糊起來;夏天,那些鹽堿又變成了另一個樣子了:水漉漉的泥泡泡,像一片片古怪的蘑菇,種在地里的莊稼等不到成熟收割的季節,就被它們“啃”掉了多半。多虧我們村里地懶人不懶,大家隨便夾上個包袱就能滿世界闖蕩了,才不至于被這飛速發展的世界甩在后面。

我兒子朱潛銘雖然不是夾著包袱出去闖蕩的,但在我心目中和其他在外面闖蕩的村里人沒有什么兩樣。

我兒子是挎著書包從這個村子走出去的。

我兒子的智商雖然不高,他后天的勤奮和善良卻造就了他的成就。他先是到縣城讀高中,后來又到了省城讀大學,成了我們村里國家培養的第一名大學生。

我兒子從小的志愿是做一名商人,做一名有成就的商人,做一名“賈而好儒”、“賈儒結合”的那樣的儒商。考大學填報志愿的時候,他的成績原本能去更好的大學,學更好的專業,他卻報了工商管理去了經濟學院。

我兒子大學畢業的時候,遭受了點挫折,被分配到了一家社辦企業。但他不氣餒,憑著自己的實力,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就走出了這家企業。他先是被提拔到了喬家鎮做宣傳委員,然后是副鎮長、常務副鎮長、鎮黨委副書記、鎮長,一步一個腳印,一直做到了喬家鎮書記的位置上。

我兒子在鄉鎮黨委書記的位置上已經做了6個年頭了,口碑很好。今年的全市縣級干部調整工作已經展開了,我兒子已經被列入提拔對象,十拿九穩不被提拔成縣委副書記也得是個副縣長。這是消息靈通的村支部書記劉家窯前天來看我時,和我這么說的。

我兒子雖然沒有做上儒商,能在當今官場上做到這個水平,我身為父親也倍感欣慰了。我的欣慰不僅僅是我家里要出一個縣官,我們村里要出一個縣官,重要的是我兒子是一個好官。我兒子心里整天想的和做的,都是為了他所負責的那方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尤其是,我兒子到王家鎮擔任鎮黨委書記這三年來,廉潔自律,積極招商引資,大刀闊斧地發展鄉村經濟,不但實現了鎮財政自足自給,而且每年還向縣財政貢獻千余萬元,把王家鎮的事業做得在全市紅紅火火,有聲有色,每年的全市鄉鎮綜合考核成績他們王家鎮都在前幾名。

我那在縣人行工作的兒媳婦夏茹蓮常常嘆著氣和我說,老朱家官場上沒有人,有人的話,給潛銘一個市長他也有能力做得有聲有色!這話里雖然有幾多的埋怨和對一些官場風氣的不滿,自豪的成分卻占了上風。我聽了雖然臉有慍色,心里仍舊甜絲絲的。

我無法中斷對我兒子的思念,我女兒朱潛穎左手抱著一條金黃色的吉娃娃狗,右手提著一個大包裹推門進來了。我外孫胡菁川戴著一個紅肚兜子,光著屁股,精神抖擻,像個俠士,一路伸胳膊踢腿的少林拳腳,“嗨哈!嗨哈!”地跟在我女兒的后面。

我女兒雖然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但她這個農民的含金量實在是太高了!我女兒在我們方圓幾十里里也許算不上首富,卻腰纏千萬。我女兒的致富,純粹是靠她吃苦耐勞的精神硬掙來的。她的第一桶金是靠兩個輪子的自行車,走街串巷收蠶繭收出來的;第二桶金是走街串巷收大蒜掙來的。之后,我女兒的錢財越滾越大。我女兒現已有8洞蔬菜冷藏庫,一個農產品外銷運輸隊,一個農產品深加工工廠。前天,我女兒說她正在準備把現有的企業處理掉,依靠當地棉花資源優勢,上馬一個9.5萬紗錠年產量6萬噸的紡紗廠。我常常想,我兒子沒有實現的夢想,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在我這個不喜歡讀書的女兒身上實現了。

我每次夸我女兒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商人的時候,我女兒就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和我說,老爹,我這算什么商人!我充其量算個二郎神,想著法子讓咱這里的農產品增點值,大家受益了,我也就跟著掙倆小錢花花。

我文化不大,水平不高,不理解我女兒的話。因為按我女兒現有的資產,她應該是一個很有成就的商人了,當我說給我兒子聽時,我兒子無聲地笑了,說我女兒說得很對,我卻仍然不知道對在哪里。我女兒出門有轎車代步、上街有人迎奉、當地的鄉鎮政府又把她當財神供奉著,我活了這么多半輩子了還沒看到誰像我女兒這么有錢,更沒有看到誰比我女兒更風光。

我看到我女兒懷抱著一條吉娃娃狗,我就知道她這是又給我拾掇營生來了。我女兒總樂意給我拾掇點什么事情,她一給我拾掇點什么事情,我心里就忐忑不安。我不記得是哪年的夏天了,我女兒在我的房間里安裝上了一拖三的海爾空調,要我和她母親不用出門就能納涼了。可是,我是天生的賤骨頭,享不了什么福啊!我開著空調享受了不到半個小時,渾身就起滿了棗大的紅疙瘩,奇癢難忍并伴有抽搐,不是我女兒及時把我弄到了醫院,怕是我的這條老命早就和我的家人再見了。夏天的熱,是自然的,是天生的。該來的時候,你就叫它來吧!即使來得猛烈一些,你也要讓它來。它來了你硬要這樣把它整沒了,我心理上難以承受,沒想到我生理上也無法接受這件事實,我女兒只好把安裝好的空調全部拆下來送給了她哥哥。

我女兒今天又弄來了一條吉娃娃狗,我看著在她懷里搖頭晃腦、討好主人的樣子,心里又不舒服了。我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農民,農忙時侍弄莊稼,農閑時和鄰居聊聊天,搓幾把麻將,或者是躺在躺椅上瞇瞪上眼睛,養養神,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果讓我牽著這么一條吉娃娃狗,慢慢溜達在大街上,這就很不正常了。更何況,我已被醫生宣判永遠站不起來了呢。但我又不能晾了女兒的好意,只好活動著眼珠子張著嘴巴對著我女兒和我外孫微笑。

我剛張開嘴巴笑起來,我外孫胡菁川在我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像只攻擊力極強的猴子一樣朝紗罩竄了過來,鉆進來,照著我的胸口上就是“呱唧”一巴掌,罵著說,我操!你也敢進來欺負我姥爺!一只綠頭蒼蠅是讓我外孫胡菁川打飛了,我的魂魄卻險些也要跟著那只綠頭蒼蠅一塊兒飛了。我的臉色肯定在這瞬間有一個極大的變化,我女兒慌亂中順手扔下吉娃娃狗和包裹,一邊訓斥著我外孫胡菁川,一邊鉆進紗罩里,蹲下,右手不停地來回捋順著我的胸口,怒罵著我外孫胡菁川說,你這小兔崽子,你姥爺是個病人,你咋就這么沒輕沒重!?我外孫胡菁川看著我那發怒的女兒,漲紅著臉,小手藏在了身后,知錯而又怯生生地后退著,又一聲“我操”,就一邊沒事人似的,擺著肉嘟嘟的小屁股,玩他的去了。

“女兒是老爹的貼心小棉襖”,是我女兒每次來照看我時給我的最大感觸。

我女兒盡管有自己的生意,而且非常繁忙,自從我遭遇了這場車禍之后,她的心事就一心放在我的身上了。專車拉著我這個和死了沒什么區別的人,北京、上海四處求醫,花掉了她至少20萬元,接下來就是三天兩頭地來看我。我女兒還非常懂事,知道她哥哥是公家人,公務繁忙,身不由己,既不能像她這樣可以在我家里辦公,也不能遙控指揮工作,她不讓她哥哥給我掏錢看病,也極少讓她哥哥插手照看我。我女兒為了讓她哥哥安心工作,每次來照看我,先是給她哥哥打一個報平安的電話,然后和她哥哥說,哥,你盡管安心忙你的工作就是了,咱爸有我和媽招呼著,保證沒什么事。之后,我女兒會端來一盆溫涼不熱的水,撒上幾粒高錳酸鉀,用一塊干凈的毛巾給我擦洗身子。她從正面擦到反面,再從反面擦到正面,起碼要兩遍以上。之后還要給我一遍遍地做全身按摩。

我女兒每次給我擦洗身子的時候,從不回避我的羞處,這使我的心里總是放著一樣沉甸甸的東西。這樣東西就是我即使死了,我也要在陰間里為我女兒祝福。當然,我也要祝福我的兒子。他們都是我的好子女,是我多少輩子才修來的福分,我要好好地珍惜他們。

可惜的是,這一切我那啞巴母親是看不到了。我母親是在我兒子朱潛銘上大學的那年冬天謝世的,是看著放寒假回來的朱潛銘捧著一張獎狀笑著謝世的。如果她老人家在天之靈能夠看到我們今天的這一切的話,那是多么令人興奮而又激動的事情啊!我那可憐的啞巴母親肯定會高興得“啊啊”地手舞足蹈,說不準她老人家這么一高興會開口說出話來,我想。

我女兒今天來到我家里還不到5分鐘,一個電話把她打得臉色發青。

我女兒接了這個電話之后,有些不知所措,急急和我說了一聲,爸,我走了,有急事。她說過,抓起我外孫胡菁川就走了。我女兒是開著私家車來的,我聽到輕輕的一聲汽車的發動聲,喇叭的鳴叫聲就到了村口上。我女兒雖然說她不是個商人,她的生意的確非常繁忙啊。她每次來我家里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事情,急急慌慌地把剛進門的她,扯走。司空見慣了,我也就懶得問她又有什么樣的事情發生了。我一歪頭就瞇縫上了眼睛,因為我感到我有些累了,而且很累很累。這樣累的感覺在我的肉體有了知覺之后,經常不知不覺中襲來。襲來之后,又老讓我想起能夠容納我骨灰的墳墓,繼而我就會感覺到它那平淡而有迷人的芳香。

我想,我的大期的確不遠了。

這天的下午不到5點,侍弄我那二畝莊稼的妻子剛回家不久,抱著我外孫胡菁川的女兒和我兒媳婦夏茹蓮,一臉慍色,小聲嘰嘰喳喳著回來了。他們來到我的臉前強顏苦笑了一下,聯手把我推進屋里,回到院子里坐下來,又開始嘰嘰喳喳了,不久我妻子也加入了進去。那嘰嘰喳喳的聲音里還伴有細聲的哭泣。這哭泣的聲音,我又分辨不出是誰的,更不知道是為什么而哭。這是我家少有的現象。我感到我家里一定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我家究竟發生了一件什么樣的事情,也沒人和我說。我很想問一問,大家又在故意躲著我,不讓我知道我家到底發生了一件什么樣的事情。我禁不住把心提了起來,心中堵滿了焦慮和不安。但我還是想努力弄懂我家里究竟發生了一件什么樣的事情。我伸長耳朵仔細聽了半天,也沒聽進耳朵里半句囫圇話,更沒有搞懂我家里到底發生了一件什么樣的事情。我妻子大概是看到了我焦慮不安地在偷聽他們說話,他們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更小了,細細的哭泣聲也沒有了。不知不覺中,我又看到了那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朝我走來了。他這次朝我走來與往次不同的是,他竟然走到了我的眼前,站在我的眼前再也沒有離去的意思。我非常想站起來和他說上幾句話,想摸一下他的衣服,想摸摸他肩著的那桿漢陽造步槍,但是,我無論怎么努力就是站不起來。

我非常難過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卻聽到了一個陌生而又親切的聲音像驚雷一樣,一聲聲地大喊著我的名字:汝哲!汝哲!朱汝哲!

我驚呆了!

接著,我又聽到了我那啞巴母親走路的聲音,“嗒嗒嗒”,由遠而近,親切而又熟悉。

我渾身顫抖了起來,心臟突突地跳著。我努力睜開眼睛卻看到眼前這個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漢子,他那厚厚的嘴唇一張一合著,的確是在喊我的名字,親切而又慈祥地在喊著我的名字啊!我頓感血脈賁張,激動地看著他的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淚流滿面了,渾身哆嗦著,禁不住脫口喊出了我一生中從來沒有喊過的——“父親”這個詞兒!

同時,也使我完全記起了我很小時候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啞巴母親曾珍藏過的一張泛黃了的黑白照片。我母親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這張黑白照片來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看出兩腮的淚水來,才把照片非常珍惜地包起來,然后細心地塞進磚縫里。照片上面,我母親和這個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中年人(他也許還不足30歲)都穿著粗布棉衣,扎著外腰,打著綁腿,英姿颯爽。這個人很英俊,也很有氣派,神情坦然而又自豪地微叉著雙腿站在那里,左手從我母親的身后伸過去死死握著我母親的手,我母親面含羞澀非常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腋下,他像一座鐵塔,更像一座大山那樣讓我母親依偎著。照片背后還有一行清秀而又流暢的字,只是我記不得那是一行什么樣的字了,也不記得這張照片怎么就沒了!

毫無疑問,照片上的這座大山就是我的父親!就是這些天來不停地向我走來的、衣衫襤褸、棉衣飛花、肩著一桿漢陽造步槍、身材高大而又健壯的這個中年漢子!只是我父親的相貌永遠停留在了國家和民族那個多災多難的歲月里,永遠不變了。難道村東的亂葬崗子上掩埋的是我的父親……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萬分激動的情緒了,不知不覺中哭出了聲音。

“妗子哭了,姥爺你也哭了,姥爺乖啊,姥爺不哭啊。”

我不解地拿眼看著我外孫胡菁川,我外孫胡菁川又和我說:“姥爺,妗子哭了是我舅舅被壞蛋誣陷了……提不成……縣官了。”

我外孫胡菁川一邊用他那肉嘟嘟的小手給我擦著淚痕,一邊咕嘟著小嘴繼續和我說:“姥爺,不知哪個壞蛋告舅舅說……給你看病……花了公家8萬塊錢。”

“姥爺,”我外孫胡菁川又咕嘟著小嘴和我說:“我媽和我妗子說,車禍查辦了那么些人,人家記著恨哩;關鍵時候不鼓搗咱一把,心里不平衡哩。”

我終于弄明白了我家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了。

我不知道我的肌體里哪里來的一股強大的能量,竟然沖破了各種阻塞,使我慢慢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這時間,我看到了我兒子朱潛銘高大而又健壯的身材幾乎和我父親一模一樣。我兒子朱潛銘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似的,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笑瞇瞇地進門了。

棗樹上的知了,仍舊在不停地“吱──,吱──”鳴叫著。

作者簡介:陳宜新,筆名風鈴子,山東省作協會員,先后在《當代小說》、《飛天》、《山東文學》等雜志發表小說50余篇(部),小說曾被《小說月報》等雜志轉載,獲過省市級文學獎,已出版中短篇小說集一部。

現供職于山東省成武縣某機關。

責任編輯:劉照如李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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