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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鏡子

2007-01-01 00:00:00
當代小說 2007年1期

老家的房屋已見出陳舊的模樣。

我和妻子一回來,就趕緊動手拾掇。先掃去炕上的塵土,拂下屋角的蛛網,再把鍋碗洗刷出來。由于我們鬧出的動靜過大,驚擾了一只趴伏在床下的刺猬。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后,刺猬慢騰騰地爬出來,停在妻子腳下,仰起一顆尖腦袋,兩只小眼朝她不住地眨巴。“天啊──”妻子大叫一聲,向后退兩步,便飛一般往門外跑去。刺猬似乎也被嚇住了,身子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再動。母親嘆口氣說:“這一年里,都是這只好心的刺猬陪伴我呢。”聽她這樣一說,我也不忍再傷害它,便抓起根木棍,輕輕地將它挑到門外去。“你到院落里好好待著吧。”我在心里對它說。見我這么做,母親也又輕微地笑了。

夜里,妻子無論如何不能睡著。妻子是頭一次到我家來,可能有些興奮,再加之生床,睡不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她折騰來折騰去,弄得我也沒有一點兒睡意了。我漸漸興奮起來,手觸著她光滑細膩的身子,便不禁有些沖動。“也許在老家和她做一回,”我對自己說,“更有紀念意義哩。”由于不能入睡,妻子在猶豫了一下后,也悄悄配合了我。伏到她身上去時,我的動作格外輕柔,因為妻子已經懷孕,說什么也不能傷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呀。但我們還沒有結束,妻子就緊張開了。“你聽,”妻子警覺地抬起頭,“那邊什么動靜?”妻子指的是墻那邊。我也注意聽了一下,然后搖搖頭,安慰她說:“我什么也沒聽到呀。”妻子不信:“我明明聽見……”我只好笑了一下:“興許是那只刺猬吧。”我當然是在哄她,那邊間或傳來的一點兒響動,除了是母親發出的外,還能是別的什么嗎?盡管我那么說,但妻子的興致還是急快地退下去了。“我懷疑,你家這個屋子有……”妻子打了一個寒戰。我急忙捂住她的嘴:“看你說什么呀?”我也興味索然,只好從她身上下來。

夜里沒有睡好,我卻醒得很早,天不亮就起來了。妻子卻沉在了酣睡里,圓鼓鼓的肚子有節律地起伏。我來到屋外,在院落里慢慢地溜達。凌亂的雜草上掛著露水珠兒,很快我的腳就被打濕了。借著正在紅起來的天光,我看見院角里爬動著好幾只大小各異的刺猬,原來刺猬也在這里建了個大家庭呢。我記著母親的話,沒有過去驚動它們。我拂去捶布石上的塵土,坐下身來。天空里很快便浮起艷麗的霞光,茂密的樹葉都被照紅了。我的目光落在房頂上,落在那些在晨風中晃動的狗尾巴草上,這才一年時間,我家的房屋就顯得有些陳舊了。“是不是該修葺一下了?”我對自己說。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我回頭一看,是母親。母親站在屋門口,身穿一件老式的偏襟褂子,一只手系著衣襟上的核桃結,目光越過在臉前悠蕩的頭發,也隨我往房頂上看。“是該修一修,”母親說,“不然,也真不像人住的地方了。”聽她這樣說,我越發覺得要非這么辦不可了。“等忙過這個周年祭去,”我對她說,“我就找人來修。”

像過去閑暇了那樣,在這個被春風吹得有些慵懶的早晨,母親又和我說起她過去的一些事。“我差點就來不到這個院落里。”母親在我面前一塊石頭上坐下,朝四處環視著說,“當然,也就不會生下你們兄妹幾個了。”我似乎覺到她說的是什么了,但還是很有興趣地看她,期待她說下去。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我在你姥姥家當姑娘時,也是個心高的人呢,曾經不止一次對你姥姥說,不是我千挑萬挑相中的人,打死我也不嫁。”我接上說:“那也就是說,父親是你相中的人了?”母親撇了撇嘴:“就你父親那個窩囊樣子,我會輕易相中他?”我不免一愣。母親重重地嘆口氣:“那都是后來我傷心絕望了,才一氣之下……”我直直地看她:“那,是誰傷害了你呢?”這樣問著,我似乎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盡管天光一早就很亮麗了,母親臉上還是浮出一層淡淡的灰暗。“說來話長啊。”母親又嘆息一聲,才給我說起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往事。

原來,在母親鐘情懷春的那些日子里,她愛上了一個讓她一見傾心的小伙子。“那簡直就是老天賜給我的機會。”母親神往地說。有一天,母親在外面挖野菜時,碰到一個穿著工人制服的年輕人,據他自己說,他是從大城市來山里搞勘探的地質工作者。幾乎打一開始,母親就愛上了這個風度翩翩的“工裝褲”。是的,母親叫那個人工裝褲,是因為那個人就穿著這種她在電影上才見過的衣服,還由于她始終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用人家的衣服來稱呼他了。在幾天有限的接觸中,母親就再也離不開那個人,一天到晚都忘乎所以地往他居住的山洞里鉆,和犯了瘋病的野丫頭沒有兩樣。有好幾次,母親都偎靠在工裝褲懷里,面對連綿起伏的蒼茫山野,聽他講述外面天地的廣闊,講述遙遠城市的美好。母親簡直被他迷住了、征服了,整個身心都投入到他為她編織的那個童話般多彩的世界里去。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母親毫不猶豫把一個女人最寶貴的東西送給了他……“我一點都不懷疑,”母親眼里閃動著熠熠的光彩,“他會帶我走出大山,到他說的那個城市里去。”姥姥他們知道這件事后,都拼命阻攔母親,派人將她從山里追回來,關進屋子里,并在窗外巡邏看守。在他們看來,母親的做法實在荒唐無比,對那樣一個沒有來路的陌生人怎么能傾注真正的感情呢?到頭來敗壞了名聲不說,還讓自己的身心受到嚴重傷害呢。但母親已完全被那個工裝褲迷住心竅,對家人的勸解一句也聽不進去,又是哭又是鬧又是砸,終于在一天深夜,悄悄打破窗扇,趁著夜色朝山里跑去。可等她來到那個山洞,卻什么也沒有找到,工裝褲連同他有限的行囊都不見了。難道他離開這里了?母親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因為她最后一次和他抱在一起時,工裝褲還信誓旦旦地說,他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呢。“我不相信他不再回來,”母親搖搖頭說,“他說給我的話還沒有兌現呢。”從那天起,母親就在這個山洞前走來走去,企圖等到工裝褲重新歸來。可是,正像姥姥他們說的那樣,那個誘惑了她的工裝褲再也沒出現,留在母親腦海里的只有他漂亮的身影了。許多人聽說母親的事后,都跑來看她沮喪而瘋癲的樣子,像看一只受了重傷的怪物……很多日子過后,人們才在一張新貼出的布告上看到,那個曾讓母親要死要活的工裝褲竟是在逃的殺人犯……母親的名聲徹底完了,心灰意冷之下,也沒心思再選擇好人家,便隨意來到烏龍鎮,草草嫁給了不起眼的父親。

原來母親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到這個院落里來的。“看來,”我笑著說,“我還要感謝那個工裝褲呢。”母親掉開臉去。我這才意識到這話可能傷害了母親,便急忙閉住嘴。我抬起頭,望著在風剝雨蝕下變得傷痕累累的房屋,再一次下定盡快修葺的決心,既然母親來到了這個家,就應該讓它永遠有個家的樣子。這時,妻子也起來了,打著哈欠走出門外。“夜里我老做惡夢,”妻子撫摸著起伏的胸口說,“我真不愿住在這里。”望著她在霞光下顯得更加艷麗的臉容,我只是淡淡地笑笑。“真是個嬌小姐。”我在心里說。但我沒把這話說出來,妻子脾氣不算好,我不想在這里刺激她。妻子想走到院落里,目光突然落在那幾只在柴堆邊走動的刺猬上,又一下收住了腳。“真惡心。”妻子往地上吐口唾沫,又走回屋去。我也隨在她身后。妻子在桌前坐下,對著一面陳舊的鏡子梳理頭發。望著那面有些泛黃的鏡子,我愣了一下,這應該是我小時候用過的,但已有十幾年沒有見過,她是從哪里找出來的呢?我想問她,可看她緊鎖眉頭的樣子,又沒有張開口。

這天是烏龍鎮大集,我正好可以去購置周年祭需用的東西。吃過早飯,我便和妻子上街去了。妻子心思當然不在這上面,但卻很高興,她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樂意去。隨著日頭的升高,集上的人也漸漸多起來。由于妻子是從大地方來,又加之相貌出色,便引得許多人駐足觀看。妻子越發得意,有意將臉仰高了,大方地迎接人們目光的撫摸,身子也扭得更加好看,逗引得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山里人目瞪口呆。“這就是李三的媳婦呀?”人們竊竊私語。聽見他們的議論,我心里也十分甜蜜,畢竟美麗的妻子給我長足了面子,手便悄悄伸過去,使勁牽住她的手指。我一時竟也忘了買東西,只是和妻子手拉手在集上逛蕩。知道妻子嘴饞,碰到小食攤,我就大咧咧地買了零食給她。許多好奇的孩子像尾巴一樣跟在后面,妻子也大方地把東西送給他們吃。直到快晌午了,我才想到買東西的事,趕緊甩開妻子的手,一件一件選購。

回到家來,妻子的情緒依然高漲,一進屋門,就摟住我的脖子。我手里還拿著東西,差點被她攀倒在地上。等我騰出手來,便和她緊緊擁抱在一起。我很感動,在老家被妻子如此主動地親近,無論如何都讓我覺得幸福。或許我的呼應過于強烈,妻子越發激動,居然剝掉自己的衣服,又來解我的紐扣,看樣子,她是要把夜間沒做完的那一課補上了?我本來有些疲累,但面對妻子火焰般的熱情,還是義無返顧配合了她。“小媛,”我呼叫著她的名字說,“我是多么愛你。”妻子也緊接我的聲音說:“我也是,我也是。”為了保護她肚里的孩子,妻子擺出一個平時不多見的姿勢,這使我在驚訝之余,也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興致……但我們還沒做完,妻子就發出痛苦的叫聲。我以為是我弄疼了她,急忙將動作輕緩下來。但妻子嘴里依舊咝咝地吸氣,舒展的身子很快聚攏成一團。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猛把我甩開了。“怎么啦?”我莫名地看她。“我好像被扎著了,”妻子在身上胡亂摸著說,“是不是床上有什么東西?”我往床上看一下說:“沒有呀,我們夜里不是睡得好好的?”妻子還是揭起被褥,仔細翻找了一遍。“會不會是那只刺猬?”她忽然又說。我差點笑出聲,刺猬怎么可以上床來?再說,它不是正在院落里散步嗎?不知為什么,這時我想到了母親。

妻子的情緒一下子萎靡下來,沒有吃飯便午睡去了。我也覺到了無聊,在桌前無目的行走著,忽然看見妻子找出的那面老鏡子。我剛把它拿在手里,就看見母親走進來。我不禁吃了一驚,母親竟然沒穿上衣,一身瘦黃的肌膚都袒在了我眼里。在我記憶里,似乎是頭一次這樣直接看見母親的身體,一時有些羞愧甚至罪惡的感覺,低一下頭,不敢朝她身上看。但母親好像沒有覺到這些,依舊朝著我走。她來到我腳邊了,我不得不抬起頭,懷著極大勇氣注目她的身體。我這才意識到,母親已經十分蒼老,肌肉上聚攏起無數道深壑般的紋路,兩只乳房像空布袋一樣下垂,一點兒鮮活氣息也沒有了。“三兒,”母親用哀傷的眼神看我,“你說我會死么?”我趕緊搖頭:“不,您不會……”但我還沒說完,母親就打斷了我:“他們、他們都死去了,我知道往下該輪到我了……昨天夜里,我已經接到閻王爺的邀請,看來我是拖不過去了……可是、可是我不愿死呀。”說到這里,母親伏到我身上,嗚嗚地哭起來。我害怕母親的哭聲驚動妻子,便急忙放下鏡子,用兩手抱住她,朝門口一步步移動。

我和母親一起坐在門檻上。這時候,我才覺到母親身子冰涼,似乎里面充滿一塊塊結實的冰。看著母親悲痛欲絕的樣子,我鼻子一陣酸楚,淚水抑止不住流下來。我知道,母親說這些是為求得我的安慰,讓我說給她一個解脫的辦法。可我想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什么合適的話。看來,在母親這個問題面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幫助她了。“娘,”我只在心里對她說,“原諒我……”為了不讓她看見我沒出息的模樣,我掉開頭,把迷蒙的目光投到院子里。我又看見那只在柴堆邊散步的刺猬。刺猬突然停住腳,舉起兩只前爪,朝我和母親不住地撓動,似乎在向我們述說什么。很快,妻子從床上發出了響聲。母親掙脫開我的手指,慢慢朝外走去。我從母親身影上收回目光,一時還有些呆怔。過了一會兒,我才走回屋,朝又睡去的妻子看一眼,便來到桌前,拿起那面黃色老鏡子,把臉湊過去看。大概年頭太多了,鏡面有些模糊不清,但仔細看,我還是看清了自己的面容。我不禁吃驚,根據平時對自己的印象,我覺得我的模樣應該有些老態了,但奇怪的是,出現在鏡子里的臉孔卻是那樣年輕,皮白發黑,眉清目秀,簡直和一個小孩子差不多。我不禁抬起手,在自己臉上摸一下,果然,我摸到幾道硌手的皺褶和一叢扎手的胡須。而這些確鑿存在的東西,卻在鏡子里沒有任何顯現。我心里發緊,手指一抖,一下子將鏡子丟在地下。響聲驚動了妻子。“怎么啦?”妻子從床上爬起來。

傍晚時分,我和妻子到鎮邊散步。說實話,山鄉的傍晚景色是迷人的,尤其對妻子這樣生長在城市里的人,更有一種不多見的誘惑力。在朝鎮外走時,我想如在集市上那樣牽住她的手,但她卻使勁兒甩開了我。我們只好一前一后往前走。此時,日頭剛剛在山頂沉落,絢麗的彩霞布滿大半個天空,迷蒙的霧氣漸漸籠罩了街頭,幾個孩子趕著吃飽肚子的牛羊從外頭歸來,一個叫花子背著鋪蓋卷兒朝鎮外走去。因為他們都是走在逆光里,身形便只呈現出黑色的影子,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幾個飄忽的幽靈呢。我和妻子坐在那棵就要枯死的老樟樹下,默默地朝遠處看。孩子們覺得我們好奇,又悄悄圍過來,在離不遠的地方蹲下,眨巴著黑白相間的眼睛朝我們打量。我認出來,其中一個是大玄的孫子。妻子不想被他們看,想走開去。我則揮起手,試圖趕開他們。但他們走了幾步,又停下腳,蹲下身繼續向我們看。“你們再不走,”我有些惱怒地說,“我們就走了。”孩子們互相看看,又竊竊私語開了。妻子也好奇地看他們。“他們偷說什么?”她悄聲問我。“哎,”我便朝他們發問,“你們嘀咕什么呢?”孩子們都轉回頭,但卻不說什么。“你們家,”大玄的孫子忽然說,“是不是在鬧鬼?”我愣愣地望著他,似乎沒反應過來。妻子卻聽明白了,霍地站起身子。孩子們也一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妻子回轉身,就大步朝街道上走去。“你們這些小混蛋,”我狠狠瞪著他們,“再胡說我就……”孩子們往后退一步,在大玄的孫子發出的唿哨聲里,一個個相隨著往遠處跑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朦朧的暮霧里。我回過神兒,也急慌地去追趕妻子。

這天夜里,妻子把屋里的燈都打開,披著被子坐在桌前的椅子里,執意不肯到床上去睡覺,任我怎么勸說也沒用。“連孩子們都知道,”妻子驚懼地說,“你們家在鬧鬼……”這樣說著,她的身子不禁顫抖起來。“看你說什么呀,”我還試圖打消她這個可怕的念頭,“孩子們的話你也信?真是可笑……”妻子卻不理會我的勸說。“我真后悔跟你到鄉下來,”她沉痛地說,“我怕是要被你家的幽靈害死在這里了。”說著,便伏在桌子上,抖動著肩膀哭開了。“你是這個家庭里的人,”我在心里對她說,“他們怎么能害你呢?”我走到她身邊,看來要給她一點兒切實的安慰了,便伸出手,想去撫摸她一下。可我的手還沒按到她肩上,她就猛一下站起來,由于起得過急,身子碰得桌子一搖,那面老鏡子掉下地,在她腳前的暗影里旋轉幾圈,慢慢斜倒在地上。妻子像受了驚嚇,急急地往后退幾步,嘴里連連倒抽著涼氣。我心里好笑,妻子簡直成了驚弓之鳥。我蹲下身,從陰影里拾起那面鏡子,一邊微笑一邊朝她遞去。“別給我,”妻子又驚叫一聲,“它、它、它也有鬼、鬼呢……”聽了她的話,我也不禁一愣,怎么這面鏡子……我想到在鏡子里看到自己年輕時的情景,也又有些迷惑,難道它真有一種不為人知的魔力么?我想問妻子,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這面鏡子,可她已經披著被子躺到了床上。“別問我,”妻子神經質地叩動牙齒,“我什么也不知道……”

快天明時,妻子經受不住疲憊的折磨,終于在我懷抱里睡著了。我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悄無聲息下了床來。也許妻子折騰的動靜太大,終于還是驚動了母親,我剛在床下站定,母親就走進來。不知為什么,母親這次竟打扮成小姑娘的模樣,灰白的頭發被一根紅繩扎在一起,肩膀上便垂下一條大辮子。母親兩手捻動辮梢,臉上浮出羞澀的神色。“三兒,”母親試試量量地說,“小媛睡著了?”我點點頭。母親放下心來,在門邊的馬扎上坐下。“您,”我上下打量著她,“您怎么打扮成這種……”母親笑了一下:“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歲月里……”我以為她又要給我講初戀那件事,便沒做出打算聽的樣子。但我想錯了,這回母親說的卻是她愛上一個第三者的事情。“什么?”我吃了一驚,“還、還有這種事?”母親又羞愧地笑一下:“三兒,你不覺得我和你父親這樣過一輩子,不虧得慌嗎?”我不知說什么好。“這個,”我想了一下,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話,“那你也不該……”“你不知道,”母親打斷了我,“那個說書人多么……”我這才明白,母親后來愛上的那個第三者,竟然是個說書人。

母親說,那些年,山村里娛樂手段少,就特別盛行說書唱曲這種方式。有一年,烏龍鎮便來了一幫說書唱曲的,領頭的是個梳著背頭的中年人。母親本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夜間實在無事可干,便隨在人們身后,來到街中央臨時搭起的戲臺子前,也聽他們說唱一段。恰趕上那個大背頭說書。“說的什么我都忘了,”母親朝門外看著說,“但他說書時的神態、語氣、眼光卻永遠裝在我腦子里。”幾乎是一霎間,母親就被他光彩照人的模樣和靈巧動人的話語吸引住了。“天哪——”母親聽見心里發出一聲叫喊。隨著大背頭進一步演說,母親越發踮起腳跟,伸長脖子,瞪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視著他,生怕自己一錯眼神,大背頭就會消失了似的……演出散場了,母親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隨大背頭他們來到居住的帳篷前,直到所有的燈盞都熄了,才戀戀不舍地回家去。第二天,母親提前做好晚飯,早早吃過,第一個來到戲臺子前。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大背頭出來說書了,母親便又重復了昨天的癡迷情狀,不同的是,這一次大背頭也注意到了她。兩個人的眼神一對住,母親的身子就抑止不住搖晃起來。那個時刻,母親似乎又回到了許多年前她和工裝褲見面的情景。

在接下來幾天里,母親就和大背頭建立了聯系,并在一天夜半悄悄走進了他的帳篷……父親發現了這件事,先還想忍讓,但經不住街上人的風言風語,便在母親回來的路上截住她。父親將母親拖回家,狠狠打了她幾個響亮的耳光。“如果他不打我,”母親吧嗒著嘴說,“我也不會跟那個大背頭走的。”父親對她的懲罰,越發堅定了她與大背頭在一起的決心。在不久后的一天,母親擺脫父親的看管,攜帶一個癟癟的小包裹,滿懷激情到外村找大背頭去了。母親準確打聽到演唱隊的去向,在一個離烏龍鎮十里遠的小寨子里,母親突然出現在大背頭面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一頭撲進他的懷抱里。直到這時,母親才知道,大背頭是一個有妻室的人。但母親不在乎,也不要什么名分,只要和他在一起聽他說書就行了。由于母親沒有提出過分要求,大背頭一時也不好驅趕她,于是,母親便一邊如癡如醉聽他說書,一邊隨他在各個村寨間轉游。但沒過多少日子,大背頭就對她厭倦了,而且母親很快發現,幾乎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與當地某個女人發生關系。“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母親傷感地說,“我心里很憤怒,也對他很失望。”到這時候,大背頭也暴露出他丑惡可憎的面目,母親稍對他不滿,就會被他綁在柱子上,用皮帶暴打一頓。大背頭對她可比父親殘忍多了。在被打好幾遍以后,母親終于覺悟到,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還是回到自己家,回到父親身邊來吧……

妻子醒來后,就顯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又做了個惡夢,”她連連搖晃頭顱說,“我看見一個打扮怪異的女人,天哪,嚇死我了……”說罷,妻子就動手收拾東西,“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我有些驚訝:“什么?你要離開這里?”妻子拍打著胸口說:“再待在這里,我也會變成鬼的。”她仰起頭,打量屋子的各個角落,眼光里越發充滿恐懼,“我再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了。”我試圖阻攔她:“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你再堅持一兩天,好歹把周年祭奠做過去呀。”妻子拾掇好東西,做出馬上離去的架勢:“你愿意做你一個人做就是了。”我不禁惱怒:“你怎么能這樣?你不是我妻子嗎?”妻子掉過頭:“可我從來就不是你的私有財產。”我越發不高興,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她大聲爭吵起來。自打結婚后,我還沒和她吵過一次嘴,現在來到這里,卻產生了這樣的糾紛,這是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這里與我沒有任何關系,”妻子摔摔打打地說,“讓這個破地方見鬼去吧。”我再也難抑心底的憤怒,揮起手,狠狠打在她臉上。“好你個王八蛋,”妻子跳起了腳,“老娘早就不想和你過了,回去我就和你狗日的離婚。”我冷笑一聲:“那你先把肚里的孩子給老子生下來。”妻子冷笑得更厲害:“你的孩子?做你的綠龜夢去吧。”說完,就拎起她的行李箱,急忙跑出了門去。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愣怔好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什么?”我在心里一遍遍問自己,“我當了王八?我居然被這個熊娘們兒……”

一整天,我都坐在院落的捶布石上,抱攏腦袋,苦苦思索我和妻子的事情。真是沒有想到,我和她曾經幸福的生活這么快就完結了,而且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我沉浸在美好幻覺里時,妻子卻給我端端正正戴上了一頂綠帽子。“呔。”我惡惡地朝地下吐口唾沫。這時,我又看見了那只散步的刺猬。刺猬停下腳,朝我打量一會兒,便慢慢來到我腳前,抬起身子,舉高兩只前爪,向我不住地抓撓,嘴里發出吱吱的叫聲。我本不想理會它,可又被它的叫聲攪得心煩,便抬起腳,使勁朝它踢了一下。刺猬打了幾個滾,將身子蜷縮成一團。與此同時,我后面也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叫:“三兒,輕點兒。”我回頭一看,是母親站在身后,正用不滿的眼神看我。望著母親,我又是大吃一驚。母親居然赤裸了整個身子,連一件短褲也沒穿。我實在不敢在亮麗天光下目睹母親的私處,便慌忙低下了腦袋。“娘,”我在心里朝她叫喊,“您不要這樣……”母親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把一只冰涼的手放在我頭上:“三兒,不用替娘擔心,他們,”她朝四周指了一下,“他們看不見我。”我這才小心地抬起頭,怯怯地去打量母親。“小媛走了?”母親嘆著氣說,“是因為我的緣故吧?”我想點頭,但做出動作時,卻又改成了搖頭。

母親坐在我面前的石頭上,從腳下抓起那只刺猬,摟到自己懷抱里。刺猬滿身硬刺觸碰著她的肌膚,卻一點兒不使她覺得疼痛。飄拂在院落上空的霧氣漸漸散去,日光如細碎的雨滴灑落在母親身上。我好像這才看清,母親的身子又呈現出更老的態勢,一道道蜷曲的皺紋像黃土高原的溝壑在她身上縱橫交錯,將她一個細瘦的身形切割得支離破碎,全身毛發都像落滿了舊雪一般灰白枯澀,透出歲月遙遠沉重的風塵味兒。我的心一陣顫抖,止不住撲過去,像兒時那樣伏在母親懷里。“小心,”母親低聲說,“別讓刺猬扎了你。”我不得不收回身子。母親直直地看我,兩眼流露出憂郁的淚光:“三兒,我、我真要死了是嗎?”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么。母親不好意思地搖頭:“我、我怕死呀……別笑話你娘……”母親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我趕緊抓住她的手:“娘,這沒有什么好笑話的,到這種時候,誰都會害怕……”母親轉過臉來:“是嗎?”我點點頭:“是的……不過,死亡也沒有什么好怕,興許、興許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呢……”嘴里這樣說著,我又在心里極力尋找這樣說的理由,是呀,既然死亡遲早要到來,誰也無法避免,那就給死亡一個美麗的說法吧。“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受夠了折磨和苦難,”我一邊構想死亡的情景,一邊繪聲繪色地朝母親說,“而有一個幸福天堂在等待著我們,您說,我們去還是不去?”母親也接上說:“去,當然要去。”我覺得說動了母親,心里也禁不住興奮。正當我要把天堂的絢爛景色描繪給母親,一陣急迫的腳步聲從胡同里朝門口響來。母親趕緊走開。我抬頭一看,是大玄的孫子進來。“快去看吧,”他氣喘吁吁地對我說,“你家的墳被野狗扒了……”我霍地站起來。

我隨在孩子身后,跌跌撞撞跑過石板鋪就的街道,直朝鎮外趕去。“那些野狗可厲害了,”孩子回過頭說,“你帶件家伙吧。”我愣一下,隨手在鎮邊的柴垛上抽下根木棍,一邊揮舞一邊朝墳地里跑。還離老遠,我便看見幾只黑糊糊的動物正從一個墳堆里往外拖拽東西。天哪,那果然是母親的墳丘。我加快腳步,拼命奔過去,舉高木棍,直朝野狗們打去。我憤怒得無以復加,也愧疚得難以言喻,在野狗們分吃我母親身體的時候,我卻在家里對她的幽靈勾畫死亡的美景,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呀……憤怒和羞愧使我增添了無窮力量,木棍在手里舞得嗖嗖響,一下又一下擊打在野狗身上。終于將野狗驅趕開了,我撲到母親墳丘上。天哪,墳丘被挖出一個大洞,十幾塊粘著腐肉的骨頭從洞口一直延續到遠處。“娘,”我倒臥在地上,顫抖著伸出兩手,一塊塊把母親的骨頭捧起來,“我對不起您老人家呀……”我把母親的骨頭送回到墳丘里,然后將洞口仔細填上。在我做這一切時,那幾只野狗依舊在遠處轉悠,不時朝這里看一眼,鮮紅的舌頭在嘴巴上頻頻舔動。“你們不要走,”我在心里惡狠狠地說,“等我好好收拾你們。”我把母親的墳塋整理好,朝手心里吐口唾沫,抓起木棍,悄悄朝野狗們走去。但我還沒走到跟前,野狗們就意識到結果的嚴重,不及我揮起木棍,便夾起尾巴急急逃走了。

為了避免更嚴重的事情發生,這天夜里,我守候在母親的墳塋上。第二天,就是母親去世一周年忌日了。天亮后,我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來。按照既定打算,我要把東西安置整理好,等待親戚們到來。但與計劃有點出入的是,我的妻子走掉了,這個欺騙我同時也傷害了我的女人,現在不知回到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身邊沒有?是的,她是不屬于烏龍鎮,不屬于我們這個家庭的。我迫使自己平靜下來,全心全意給母親的祭奠儀式做著準備。這時候,我無意中又看見那面躺在桌子上的鏡子。我把它拿在手里,又一次舉到臉前。正如我的預料,出現在鏡子里的人是那樣年輕、美麗。“這是我么?”我依舊疑惑地問自己。突然,我心里一動,如果把它獻給母親,不是一件最合適的紀念品么?我覺得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我捧著這面黃色鏡子朝母親的墳塋走去。面對連綿的山野和曠大的天空,我把鏡子高高舉起來。我又一次驚訝地看到,山野里泛濫起鮮活如畫的綠色植物和活潑跳動的各類鳥獸,天空里也澎湃起波濤般的潔白云朵和水彩般的艷麗霓虹。望著這美好無比的景色,我心里像奔騰的魚兒入河水一樣起伏浩蕩。“母親,”我大聲對她說,“有這面神奇的鏡子在您身邊,您一定不會再感到任何迷惑和恐懼了吧。”

想到這里,我激動得淚水奪眶而出……

責任編輯:劉玉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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