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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眼睛

2007-01-01 00:00:00
當代小說 2007年1期

我是安陽。

在我被叫作小眼以前,我的名字叫安陽。我以為安陽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因為我的母親,叫做小安;我的父親,叫做陳陽。在這個溫暖的冬天里,我躺在諸暨縣城的某個垃圾站邊,瞇眼望著細碎的陽光,感到了腐敗氣息里的陣陣溫暖。遙遠的自行車鈴聲,以及汽車的發動機聲,像從遠處趕來的海浪,漫過我的頭頂。我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座小城,我等待著大貓和二狗的來臨。他們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看到了太陽已經升得很高。大貓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大貓說,二狗,這里有一個小東西。

我被大貓稱作了小東西。大貓把我舉了起來,舉過頭頂,他瞇著眼認真地看著我。他說,二狗,恐怕有十個月大了。二狗的聲音迅速地傳了過來,說,男的女的?在這個并不太寒冷的冬天,我溫軟的襁褓被大貓迅速解開,大貓用那雙粗短的手撥弄了一下我的小雞雞,說,男的。這時候我感到溫熱的陽光下,有一股熱流離開了我的身體。我聽到了大貓驚叫的聲音,大貓說,小東西撒了一泡尿。

我笑了起來。可以想象我還沒長牙的牙床裸露在外,渾身飄散著陣陣奶香。我看到二狗睜著那雙白乎乎的眼睛,興奮地說,我們叫他小眼吧,以后,我們也有孩子了。大貓白了他一眼,大貓說,把這個小東西賣了吧,帶在身邊多不方便。真想拿他去換酒喝呀。二狗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咬著牙說,大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看你要死在酒和女人的肚皮上。這個小東西,我們絕對不能賣,因為我要教他學拉胡琴,學唱歌。

車水馬龍呀人來人往。我看到了太陽鉆進云層,諸暨的街頭一下子浸在一片陰冷里。我相信我的父親陳陽和母親小安一定沒有想到我會落在一個瘸子和一個瞎子的手里。現在,還是讓我來說說我的父親和母親吧。父親陳陽,是暨陽中學的語文老師,他會在他的語文課上,即興朗誦他創作的詩歌。我的母親小安,是他的學生。每次陽光從窗戶漏進教室,我年輕的母親,一個高中三年級的學生,會專注地看著這個長得并不好看的男人,用激情朗誦著自己的詩歌。母親臉上的茸毛,在陽光下閃動著柔軟的光澤。母親愛上了這個男人,然后,她跟著這個會寫詩的男人,一次次出現在山頂、草地、河邊,聽他詩情勃發的朗誦。母親知道父親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但是母親還是不小心懷上了我。母親告訴父親,肚子里有了孩子的時候,父親正在朗誦一首叫做《桔子》的長詩。父親一下子停住了,怔怔地望著母親,后來他說,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

母親什么也沒有說,她只是把身子轉了過去,微笑著望著窗外。她的眼淚,也在頃刻間滾落下來。母親休學了,她沒有爸爸,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她的爸爸,沒有死,但是卻失蹤了,再也找不到他。她的母親,去了上海做保姆。所以,只有母親小安,生活在小城里。小安最后還是在休學半年以后生下了我,小安抱著我找到了陳陽,說,這是你的孩子。陳陽搓著手,好像是很冷的樣子,他低著頭一直都不敢看小安的眼睛。最后,他終于說,扔了吧,還是扔了,讓人抱去得了。我們都不會讓這個小東西幸福的。

他居然也叫我小東西。我看著他,看著這個制造了我的男人。小安笑了,小安笑了很長一段時間,其實這個才十九歲的小姑娘,抱孩子的手勢也是極不規范或者說科學的。我感到不舒服,于是在她的懷里哭了起來。我看到小安在陳陽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陳陽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把頭低了下去。小安又吐了一口,再吐了一口,陳陽的臉上就積滿了小安的唾沫。唾沫順著陳陽的臉慢慢地下滑,他緩慢地抬起頭來,用衣袖擦了擦臉。這時候,他看到了小安抱著孩子離去的背影,那是一個有著曼妙背影的女子。小安丟下了一句話,小安說,何必當初,陳陽你何必當初。

在初冬的清晨,我被小安放在了這個叫做諸暨的縣城的某個垃圾站邊。她當然沒有走遠,她看到一個叫大貓的瘸子,和一個叫二狗的瞎子,手拉手出現在垃圾站的旁邊。她看到大貓抱起了嬰兒,在和二狗說著什么。大貓嘴里哈出的熱氣,像一團煙霧一樣,在小安的視野里飄忽不定。她曾經想沖上前去,從大貓的手里奪回我,但是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其實在我的襁褓里,還放著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的內容如下:安陽,10個月。

只是大貓不認識字,二狗是瞎子。所以他們沒有叫我安陽,而是按照二狗的叫法,把我叫成了小眼。我的眼神落在了小安的身上,我看到她緩慢隱進了街上的人群里,連頭也沒有回一下,像一滴水消失在海里一樣。她去了上海,尋找她的媽媽。她的理想,也是在一戶大戶人家家里,當上一名保姆。

大貓抱著我走了。二狗把手搭在大貓的肩頭,他的背上背著一把陳舊的胡琴,他很像是一名武俠電影里的俠客。我看到他的山羊胡子在陽光下幸福地顫動了一下,他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地描繪如何把我培養成一個出色的民間曲藝家的計劃。大貓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說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你在火車上唱得賣力一點就行了。

火車為什么把自己長成了蛇的模樣。起先我不知道什么叫火車,后來我才發現火車是很長的一塊連在一起的鐵。火車能夠在兩根細長如褲帶的鐵上歡快地奔跑,嗚啦嗚啦叫著,骨頭很輕的樣子,一直向前奔去。我終于和大貓二狗一起,鉆進了這塊鐵的內部。我看到了火車里擠滿了人,在白花花的有氣無力的燈光下,打著一個個姿態不一的哈欠。然后,我躺在大貓的懷里,聽到音樂響了起來。那是二狗肩上的那把胡琴已經解下,他正在唱一首流行的歌曲給大家聽。他說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他的歌聲和他說話的聲音很不一樣,他的歌聲凄婉得螞蟻都會落淚。大貓說,這是一個在洪水來臨時被救起的孤兒,我們為了養活他,才走到了一起。大貓的聲音很平淡,像散淡的冬天的陽光一樣。但是許多人都被這樣的散淡感動,把錢紛紛地塞進了他的手中。他輕輕地慈母一樣地拍著我背,輕聲而且是哽咽著說,小眼,你明天的奶粉錢總算有了,你得謝謝大叔大爺大媽大姐,他們都是好心人。小眼,等把你養大了,我和你二狗叔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又有一些錢塞進了大貓的手里。我的耳朵,緊緊貼著大貓的胸腔,我突然聽到了大貓胸腔內的笑聲,像一排剛燃著的爆竹,中氣十足聲音響亮。那塊快速移動著的巨大的鐵皮,發出了一聲巨響。我把目光投向了綠色封皮的車的窗外。窗外是一閃而過的成排的水杉,它們長得像一排士兵一樣。我一下子喜歡上了火車這種會動的龐然大物,因為我喜歡那些被窗戶隔開的一格一格的風景。

我想人生也是一格一格的風景吧。我陪著大貓和二狗,往返于這趟車上。后來我終于明白,這是一趟從蘭溪到上海的車,諸暨火車站,只是中間的一個停靠站。我一次次地聽二狗在車上賣唱,他的胡琴聲,在車廂里像一縷煙一樣飄來飄去。我喜歡上了那把陳舊的胡琴,我常久久地盯著胡琴看,我想象著,等我有八九歲的時候,也可以操著這把琴,在車廂里拉琴給大家聽。我的目光慢慢地收回來,又看到了數著鈔票的大貓,他很開心,用一塊青色的大布包著我掛在他的胸前,在手里蘸點口水,神情專注地數著鈔票。

初冬的時候,開始下漫長的不知道停的冬雨。很長一段時間里,大貓在諸暨縣城城北小學附近的租住房內,像一條肥大的肉蟲一樣,一動不動地睡覺。他是在睡懶覺,但是總是讓人感到他已經死去了。他翻身的時候,不小心踢開了被窩,我看到了他白花花的肚皮,露出在棉被以外。我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把小拳頭塞進嘴里,因此,我的嘴巴不停地流淌著亮晶晶的沒有雜質的口水。我看到二狗就坐在門口的一堆光線里,他只留給我一個瘦削的背部的剪影,我看到他的肩頭在不停地顫動著,琴音從他的手指間流出。屋檐滴落的雨水,像一扇珠簾一樣,把二狗與外面的世界隔開。只有琴音躥出來,在雨水中像一群孩子一樣奔突。我看到轉瞬之間,那些琴音就被雨淋得濕透。

我們的生活簡單得就像一棵掉光樹葉的樹。直到有一天朦朧的光線把大貓拉進了一間狹小的屋子。那是一種像被染紅了的棉花一樣柔軟的光線,大貓的腳停了下來,他輕輕地把二狗搭在他肩頭的手放了下來,并且把我放到了二狗的懷里。大貓說,二狗,你抱著小眼,我現在有點很緊急的事要辦。二狗說,什么事,你是想撒尿嗎?這時候那堆粉紅色的光線里,出現了一個紅嘴唇的女人,她很輕地笑了一下,她的眼圈和大熊貓一般黑。她的手舉了起來,輕輕地招了一下。她多么像是一個妖怪呀,用一種魔力把大貓一步步地扯進了發廊。大貓說,我不是撒尿,我去美容廳里洗個頭。二狗,你等著,你千萬不要走開。二狗嚷了起來,二狗說大貓你不要去,那種地方會是洗頭的地方?大貓卻沒有停步,他只是回了一下頭,說,你不讓我進去的話,我就不和你搭檔了。沒有我和你在一起,沒有我當你的眼睛,你一個人能上火車能唱歌給人聽嗎?這時候飄起了零星的小雨,大貓的話的尾音,被小雨在轉瞬之間打濕了。他的身影,稍稍地矮了一矮,終于頭也不回地鉆進了那團粉紅色,不見了,像被妖怪在突然之間吞吃。接著,哧哧哧的女人的笑聲,從那團粉紅色里鉆出來,穿過微雨的冬天,直直地落在我和二狗的耳膜里。

二狗長嘆了一聲。他抱著我像一截木頭一樣地站在微雨里,站在那團充滿曖昧的光線里。一會兒,大貓就垂頭喪氣地出來了,他耷拉著頭軟軟地像曬癟的胡蔥一樣出現在二狗的面前。二狗冷笑了一聲,二狗說,你就那么點花頭,跑進去干什么。你不是又花錢又被人笑么?你要知道,你在花的是公家的錢,是我們兩個人都有份兒的錢。

大貓在寒風中縮著腦袋愣了片刻。后來他像突然清醒了一樣,沖著二狗吼了起來。他說你個瞎眼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少了你一樣能活,你少了我寸步難行,你不讓火車軋死才怪。二狗在寒風中抱著我,他一言不發,但是我聽到了他胸腔里傳來了哭聲。二狗本來是可以看得到東西的,但是他小時候的有一天,突然之間發起了高燒,從此以后他就再也看不到東西了。大貓仍然很氣憤,大吼著,說,分開吧。大貓走到對面不遠的雜貨店里,買了一瓶紅酒,咕咚咚地喝了起來。大貓氣咻咻地說,不過了,分開分開。雜貨店里那個六十來歲的老板娘,表情木然地看著大貓,她肯定沒有聽懂大貓的話,她只是呆傻地看著站在雜貨鋪門前的一個瘸了一條腿的男人,正在奮不顧身地和紅酒做著較量。

大貓不僅喝完了一瓶酒,還無比奢侈地買了一包中華煙。他開始在這微雨的微寒的冬夜里抽煙,他用煙把這個有著淡淡光線的冬夜搞得縹縹緲緲。后來他開始罵二狗,他說你個瞎眼二狗,怎么管起我來了,我是你管得著的嗎,我吃點酒算什么。我什么時候死掉都不知道的,你連這點享受都不給我嗎?二狗抱著我,像一根孤獨的木樁。二狗說,大貓,我不怪你了,我沒有說過你要死掉,你也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大貓大笑起來,他抬起頭,把一口煙勇敢地噴向了天空。大貓說,死有什么可怕,誰都要死的。再說,難道我說要死了,就馬上會死嗎?我再說一遍,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二狗笑了,他的笑容有些蒼白。他摸索著走到了雜貨店前,輕輕地把我放在了柜臺上。雜貨店的老板娘愣愣地看著我,她不知道二狗想干些什么。我看到二狗摸索著走到了大貓的面前,說,我真想打你一個耳光,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大貓說,你以為我怕你嗎,來吧,瞎子,你打我呀。就算是我愿意讓你打,你看得清我的臉長在什么地方嗎?你能打得到嗎。

啪啪,我聽到的是啪啪,就是兩記耳光的聲音。二狗終于抬起了手,響聲過后,二狗撫摸著自己的右手,說,怎么回事?我的手干了什么了?大貓捧著自己扁平的大臉,冷笑了一聲說,你的手沒有干什么,是我的臉打了你的手。然后,大貓就撲了上去,他的一條瘸腿顯得無比敏捷,靈活而快速地運動著。甚至,他用那條瘦如麻稈的病腿,奮力壓住了二狗的身體。

其實他根本用不著奮力。二狗是一個臉色白凈的沒有多少力氣的瞎眼男人。從他被撲倒在地開始,他就放棄了反抗。他幾乎是哀鳴了一聲,然后就悄無聲息的像一張塑料紙一樣,被大貓壓在了地上。大貓簡直是在怒吼了,他的聲音像海浪一樣鋪天蓋地,他說二狗你要是再來管我,要是再來煩我,我就把小眼當場摔死。你信不信?

二狗拼命地胡亂地點著頭。二狗說我信,我信的。二狗終于慢慢推開了大貓,大貓像被掀起的一頁紙一樣,緩慢地落在冰涼的地面上,四仰八叉地面對天空睡著了。二狗在地上爬行,他終于又爬到柜臺前,站起來。他把我抱在了懷里,我看到他的嘴唇哆嗦著,臉上的表情含著急切。摸到我的時候,他的臉上有了輕微的笑容,他說小眼,小眼有沒有嚇到你。我依然把手塞在自己的嘴里,依然把口水流得亮澤而細長。一個冬天的夜晚,被一個瘸子搞得烏七八糟。二狗抱著我,摸索著前行,他坐到了發廊門口那團粉紅色的光線里。那是一條冰涼的臺階,二狗等著大貓醒來,大貓不醒來,二狗摸不到回家的路。這時候,我聞到了脂粉的香味,濃烈得讓我打起了噴嚏。

一個柔軟的聲音響了起來。喂,喂,能讓我們抱抱嗎?二狗的臉一下子紅了,他惶恐不安起來。我終于離開了他的手,落在了柔軟的懷里。我在幾個女人的胸之間輾轉,一個女人掏出了餅干,另一個女人說,哎呀,你要死啦,他還不能吃餅干。你有奶的話,倒是可以喂他幾口的。那個女人立即打了她一下,說,你才有奶呢,你的奶大,你來喂他吧。

在柔軟而溫和的光線里,我被女人們像西洋景一樣看著。最后二狗終于怯怯地說話了,他的聲音尖細而且綿長,像一根燈芯草。他說,能把小眼還給我嗎,我要回家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大貓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們是在女人們的笑聲中離開的。大貓抱起了我,他一言不發,他的酒顯然已經醒了。二狗像大俠一樣背著胡琴,一只手搭在大貓的肩上。我們三個人,像是連在一起的一架破舊的機器。這臺機器,在女人們歡快而又悲涼的笑聲中漸漸遠去。

那天晚上,大貓很早就睡了。二狗沒有,他仍然坐在屋門口,微雨帶著江南特有的腥,夾雜在空氣里,從遠處飛撲而來。二狗的手,顫了一下,一個音就像蝌蚪一樣擺了擺尾,游了過來,游在微涼的空氣里。他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城里的月光,把我照亮……我沒有看到月光,只是隔著薄如霧靄的雨陣,看到了遠處的燈火,像是隔世的一場舊夢。

我們再一次鉆進了那巨大的綠色鐵皮的內部。我其實是喜歡火車的,我喜歡火車內部傳達的溫暖,也喜歡里面坐著的那么多人,他們讓我的孤獨感慢慢消失。大貓和二狗已經和好,他們的和好是在不知不覺間的,直到二狗不經意地把手搭在了大貓的肩頭時,兩個人的心里都微笑了一下。我們終于走在了冬日的暖陽下,我們終于走向了那輛墨綠色封皮的火車。火車將載著我們,和我們的生活,駛向遠方。這個時候我想到了母親小安,她在上海找到了她的母親嗎?她在上海好不好?我還想到了父親陳陽,他是不是又在高三年級的課堂里,含情脈脈地望著另一個漂亮女生,并且預計著把她帶到河邊,進行一場激情的朗誦。

火車在緩慢勻速地前行。在到達杭州站以前,一對老年的夫婦顫顫地出現在我的面前。老頭子伸出了手,輕輕地用粗糙的手觸了觸我的臉。我看到他的嘴唇干了,有著淺顯的裂縫。他和他的老太太,看上去都顯得很干凈。他們一定是城里人,他們果然就是城里人。老頭對大貓說,他是杭州的,從一家汽車發動機廠退了休。他們住在孩兒巷98號,他們惟一的兒子,因為一場工傷,而不能再生育了。他們的兒媳婦,在一家物業公司工作。盡管長著一些淺顯的雀斑,但是仍然不失美麗。現在,他們想要抱養我,作為他們的孫子。

二狗在搖頭,他緩慢但卻堅定地搖著頭。大貓看看這對老夫妻,又看看二狗,再看看我。大貓終于說,二狗,讓小眼去過好日子好不好?二狗又搖了下頭。老頭說話了,老頭說我們出五千塊錢,你們把這孩子給我們吧。大貓動心了,他很失望地看到二狗又搖了搖頭。大貓用粗啞的聲音急切地說,二狗,二狗,你要想清楚。

我打了一個充滿奶粉清香的哈欠,又打了一個噴嚏。老頭子小心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沓錢,遞到大貓的手里。大貓接過了,動作麻利地數了數,然后對二狗說,二狗,五千整。我的心里微笑了一下,在此刻我終于明白,我長到十個多月的時候,價值五千。當然,價格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的,比如我長到八十歲時,會比現在更不值錢。

二狗緩慢地把胡琴重新背回到肩上,看他的樣子,他不唱了,收工了。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堅決地傳到了大貓的耳朵里。二狗說,大貓,你要是敢把小眼賣給任何人,我一定會把你殺了。不信,你試試。

大貓終于沒有敢輕舉妄動,他嘆了一口氣,我聞到了他嘴巴里噴出的腐敗的氣息。他從來都不刷牙的,牙齒卻堅硬異常,啃起骨頭來不太有人敵得了。我們沒有像往常那樣,一路唱歌到上海,而是在一個叫嘉善的小站下了車。嘉善已經靠近上海了,看上去他比諸暨縣城還要小。大貓一瘸一瘸地在前面走著,他說,他媽的,比我們諸暨小多了,最多像一個鎮。

我不清楚大貓和二狗為什么要在這個小縣城下了車。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不然的話,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了。大貓也許有一天,會和二狗分開,但是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分開法。大貓抱著我一瘸一瘸地走路,用肩膀牽引著二狗。他聽到了嘈雜的人聲,也聽到了二狗的聲音。二狗說,怎么回事?大貓說,先看看去。

大貓帶著我們擠進了人群。我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她是一家飲食店里的服務員,每天早起幫人家做包子,又在大白天幫人賣包子。但是今天他碰到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很講道理,這個男人喝了一點酒,這個男人對女孩動手動腳。女孩叫什么呢,我們叫她平靜吧。她生活在嘉善一年了,一直都很平靜。最不平靜的一次,也就是和幾個同樣從淮北來的小姐妹一起聚餐時,稍稍喝多了啤酒。喝完酒她就唱歌,那是因為她開心了。現在她卻不開心,因為那個男人嚷著要把她帶走。和那個男人一起的一伙人,正在給男人鼓勁。這伙人說,這兒是我們的天下,你想怎么樣,你就怎么樣吧。

許多人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許多人都在看著平靜絕望的眼神在每個人的臉上掠過。平靜哭了,她跪倒在地上,說,誰能救我?

大貓把我塞到了二狗的懷里。二狗有些急了,說,大貓,你想干什么?大貓輕微地笑了一下,輕聲說,如果我不幫這個小姑娘,我大貓還是人嗎。大貓瘸著腿走向男人的時候,大家都哄笑了起來。大貓也凄慘地笑笑,大貓說,你們別笑話我,我腿不好。然后他繼續搖晃著走到了男人面前,輕聲說,出門靠朋友,兄弟,放了她吧。

男人笑了,男人說,你怎么敢跟我說這樣的話,我放了她?我為什么要放了她。大貓有些生氣了,大貓說,你不放她的話,你會后悔的。

男人看樣子正在渴求著后悔。他的手舉起來,落下去,大貓聽到了自己臉上的皮肉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后,大貓撲了上去,像壓住二狗時一樣,用一條燈芯草一般的腿壓住了男人。大貓怒吼著,看你還敢不敢這樣了,看你還流不流氓了。他媽的,小心我剪了你的小雞。

大家都在看著熱鬧,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到一個瘸腿的男人,居然把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壓在了身下。后來,是幾分鐘以后的后來吧,大貓的表情突然之間凝固,他的胸口多了一柄新疆產的手工小刀。這把刀子的刀柄,在大貓的身體以外。

男人和他的同伴一起,慌亂地四下逃竄了。二狗抱著我,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說,怎么啦,怎么啦大貓你怎么啦?大貓沒有理他,他的臉上泛著青色,他已經說不動話了。他的手按在胸口,幾縷血從他的手指縫里鉆了出來,像一條條暗紅色的蚯蚓。后來他的身子斜了一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很快,一些揚起的灰塵,就把他輕輕地蓋住了。這時候,刺耳的警笛響了起來,把這個小城的天空撕裂,碎成一片一片的小塊。

人群散去的時候,只有二狗還抱著我呆呆地立在原地。他把自己立成一盞笨拙的路燈。警察在處理案件,警察在大貓的身上發現了半瓶酒和一些零錢,除此之外,一無所獲。連身份證也沒有。二狗喃喃地說,他叫大貓。戴著白手套的警察走了過來,說你認識他,他叫大貓?二狗說,化成灰我也認識。突然,他像意識到了什么,說,大貓,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

我們坐在不遠的石階上,看著警察處理案件。警察已經告訴了二狗,說要把他帶到公安局里做筆錄。我餓了,我餓了就發出了響亮的啼哭,二狗忙掏出了奶瓶給我喂奶。我一邊吃奶,一邊抬頭仰望著高遠的沒有邊際的天空。警察走向了二狗。

警察說,你看不見?

二狗說,是的,我看不見。

警察說,你背著胡琴,是賣藝的吧?

二狗說,不賣藝怎么活,難道我能賣身?

警察無聲地笑了笑,他俯下了身子,用手背輕輕觸了觸我的臉面。

夜幕就要降臨了。小城撐起一盞又一盞的路燈。警察說,這個孩子是誰?

二狗想了想,想了想,他抬起了頭,看上去像是在望著那舉著一團光暈的路燈。二狗終于嘆了口氣說,其實,他是我的兒子。以后,他會是一名出色的琴師的。他好像害怕警察不相信,所以補了一句,說,你們等著瞧好了。

警察慢慢走遠了,因為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在遠處招呼他過去。二狗的聲音追上了警察的背影。二狗說,喂,其實,他還是我的眼睛。

我很知道,他要教我拉琴和唱歌,他其實就會是我人生發生變故以后的父親。我只有十個多月大,我還不能開口說話。這時候,我看到了在冬天夜里黯淡的路燈光下,二狗的鼻涕閃著粘稠的亮澤,從鼻孔里鉆了出來。他一定是冷了。

一個拎著旅行袋的姑娘出現在我的面前。她是平靜。她長得很好看,她長得其實有點像我媽小安。她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下,離開了飲食店。看樣子,她要跟著我們了,至少她得跟一段時間吧。我的喉嚨里翻滾著,我很想進入她的懷里,被她柔軟地包裹。我的喉嚨終于動了,發出了我生命里第一個音節:媽。這時候,江南城市落也落不完的綿密的冬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轉眼之間,我們被雨水湮沒。

作者簡介:海飛,男,1971年生,浙江省文學院合同制作家。曾在《小說選刊》、《人民文學》、《收獲》、《十月》、《當代小說》等刊物發表作品100多萬字,獲《上海文學》首屆全國短篇小說大賽一等獎,2004年度浙江省青年文學之星。著有小說集《后巷的蟬》、散文集《丹桂房的日子》、長篇小說《花雕》、《壹千尋》、《你的身體充滿鴉片》、《紫夜》及影視作品若干。

責任編輯:劉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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