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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和我相依為命

2007-01-01 00:00:00
當代小說 2007年1期

門在響,你聽。吳雙雙拉過被子,直了直身子,說。

我側過耳朵,并沒有聽見什么動靜,我說,門哪在響?你聽錯了。我把她的身子又往下面放了放,說,每回做愛的時候你總是神經兮兮的。

她偏偏頭,然后把身子縮進被子里,只露出臉在外面笑。突然,她又扭過屁股,說,門又響了,我說有人在敲門吧,你還說我神經兮兮的,你不相信你聽。

這回,我也聽見了,門是在響。誰吃飽了哪根神經錯路了現在跑來敲門呢?是狐朋張三還是狗友李四?又都不是,從敲門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來。張三李四每回來,都搞得驚天動地的,我的門要不是鐵做的,怕早就被他們砸爛了。而這回的敲門聲,就顯得底氣不足了,敲一下,停一下;再敲一下,再停一下,像一只探頭探腦的小老鼠。

我把被子掀到地上,套上內褲就跳了下去,我倒要看看大天白日的是誰在莫名其妙地敲門。

我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是父親。他穿著我讀大學時穿過的那套西服,樣子有些滑稽。

他笑的樣子比哭還難看,他說,我以為你們又不在家呢。

你來的時候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我想起已經三天沒和吳雙雙做愛了,我就有些惱火。

他臉紅了,他說,我只是順便來看看,上回你打電話來說你們要結婚了,我就想來看看。

我遞給他一枝煙,他接過去別在耳朵上,小聲說他戒煙了。我拿過煙灰缸,說,你抽你的,沒人敢說你,你把煙灰和煙頭放這里面就是了。我故意把聲音說得很大。上回父親來,抽煙的時候,把煙灰和煙頭弄在桌子和地上了,吳雙雙就像爐子里沒斷火的開水一樣嘀嘀咕咕個不停。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我知道父親不對,但是就算我父親再不對,她也不能當著我的面這么說。我甩手給了她一耳光,然后我們就打了起來。她打不過我,就一邊哭一邊罵,她大聲喊我父親滾。父親哭兮兮地真的就關上門走了。

這時候,吳雙雙從臥室的門縫里伸出半截頭來看了看,又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她穿好衣服走出來了。她說,爸爸來了?快坐,我去給你們洗水果。她看了我一眼,轉身去了廚房。

看她那笑盈盈的樣子,我就放心了。我點好一支煙遞給父親,然后我也給自己點好了一支。我看見他抽一口煙,就小心翼翼地把煙頭放煙灰缸邊磕一下,我就想笑。我說,爸爸,你還沒吃中飯吧?

他說,我不打緊,等會兒我自己下去隨便吃點就好了。

我說,下去吃什么吃?現在都快一點了。我朝廚房喊,雙雙,給爸爸做點飯,爸爸還沒吃中飯。

吳雙雙應了一聲,端出洗好的蘋果和梨子,還有一串葡萄。她說,爸爸,你先吃水果,我這就去給你做飯。她把爸爸喊得真甜,看來她真把我上回打她的事情忘記了。可是要是我不答應和她結婚,就算我打死她,她也不肯喊我父親一聲爸爸的。

他說,雙雙你不用忙,我不餓,我坐一會兒就要走,家里沒人看門,圈里的豬也沒人給它們喂食。

我有些生氣了,我說,你怎么每回來了就說要走,又是沒人看門又是沒人喂豬的,既然又沒人看門又沒人喂豬,那你還來什么啊來?以后你干脆就不用來了。

吳雙雙站在廚房門口,甩了甩手上的水,說,李響,你的聲音小點不行嗎?有你這么跟爸爸說話的嗎?

父親到底還是不肯吃飯。他說,我本來就不餓,又吃了蘋果和梨子就更加不餓了。他說,下回我把豬賣了,就可以來你們這里住一段時間了。

我有些厭煩了,我懶得再留他,只好送他去車站。

下樓的時候,吳雙雙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她彎著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親,說,單位打電話來說臨時有事,讓我現在就過去值班。我聽見我的氣在一股一股地往上冒,我說,那你馬上過去呀,你還跟著我們干什么?她說,我不想過去。父親轉過來說,雙雙,還是你工作上的事情要緊,你不用送我了,有響兒送我就好了。聽見父親這樣說,她又看了看我,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說,那我去單位了?

她這一去單位,我恐怕又得再等三天才能和她做愛了。想到這里,我又有些不高興了。幾步路遠的地方有個礦泉水瓶,我拐過去把它踢得飛遠,嚇了父親一跳。

汽車站外面就有幾個小飯館。我讓父親去吃飯,他卻跑到一旁的鍋盔攤買來兩個鍋盔。我說,不是讓你去吃飯嘛,誰讓你去買鍋盔的?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鍋盔給你扔了?他看我把臉黑下來了,馬上就把拿鍋盔的手背在身后,說,我現在真的不餓。我差點要笑了,我說,你不餓那你買鍋盔干什么?他說,我現在不餓,等下車的時候就要餓,就先買兩個鍋盔,到時候再吃。

兩點半有趟車回仙鎮,他不走,他偏要買三點半的票,他說他要跟我說話。坐三點半的車,他要摸黑走夜路回去的。買好票,坐了好大一陣,他并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憋不住了,我說,爸爸,你不是要跟我說話嗎?怎么又不說了。

他搓搓手,說,其實也沒什么話要說,我就是想跟你坐坐。

我想了想,說,今天來,你沒其他什么事吧?

他搖搖頭,說,上回你打電話來說你們要結婚了,我就想來看看。我好久都沒看見你們了,我就想來看看,我看見你們都好好生生的,我就放心了。

我說,那你就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啊。每回喊你搬來和我們一起住,你都不肯。

他說,我現在走得動跑得動,不想拖累你們,你們的事情比我的多。頓了一下,他又說,對了,你們定好日子沒有?

我愣了一下,說,還沒定,忙什么,等等看吧。

他又激動起來了,他說,你以為你還小?你都快滿二十六歲了,我像你這么大,你都快三歲了都滿地跑了。你不要再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們都是要養兒養女的,我們都是爹媽生爹媽養的,你要對得起人家。

我知道他說的什么意思。從古到今,我有五個女朋友,大學四年一個,大學畢業三年四個。而且,我把她們五個都先后搞了,而且,我還把吳雙雙前面四個的肚子都先后搞大了,而我,也并沒有和她們四個中的誰結婚。他都跟我說過無數遍了,現在他又在說。他以為現在還是二三十年前他那個時代,男的把女的搞了,如果又不跟女的結婚,那女的就只有去跳河就只有去上吊。他不知道現在,男的把女的搞了,就算男的想和女的結婚,也要先看女的癟嘴還是點頭,他還以為男的把女的搞了,就萬事在握了。我不想跟他說這個事情,我也不想聽他說這個事情,我說,我知道了,你不要說了。

可是他還在說。他說,辦酒席的時候,你們要是錢不夠的話,我回去就把那三頭豬賣了,把那頭老牛也賣了,反正牛也老了拉不動犁了。

我冒火了,我說,誰要你的錢?你有幾個錢?你是不是三輩子沒說過話了?你要是三輩子都沒說過話,那你就回去坐在媽的墳面前一個人慢慢說,你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沒人管你。我想我幸好沒告訴他我辭職的事,他要是知道我把國家的固定飯碗打碎了想去寫什么狗屁小說的話,他的唾液肯定會爬得我滿臉都是。

他的臉紅了,他埋著頭,摸下別在耳朵上的那枝煙,拿在手里捏了捏,又別了回去。

從車站回來,又昏頭昏腦地在床上坐了一陣,我還是沒半點心緒。我翻出好久不看的毛片在電腦上放了起來。以前情緒低落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呆著看毛片,看著看著我就會高興起來。但是這回我看著那些光著身子的外國女人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非但不能興奮,反而想嘔吐。

關掉電腦,我又窩到床上去了。然后,我昏頭昏腦地睡著了。然后,父親提著一條蛇皮口袋,滿臉鍋黑地又在我的瞌睡里出現了。他拉著我的手,說要去街上給我買糖吃。但走著走著,他一彎身,不知就從哪里摸出一把大得嚇人的刀,走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霍霍地磨了幾下,又重新走回來坐下去。他把刀放在腳邊上,忽然抱著我哭了起來。他說,狗剩兒,我的乖兒子,我在山西下煤礦賣命,你媽卻在家里跟人家做對不起我的事,她不但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你,我要拿刀把她殺了,你不要怪爸爸心狠手辣。

我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我不知道父親也會哭,我不知道父親也要殺人。殺人是要被公安局抓去槍斃的。我也哭了起來。我說,爸爸,你不準去殺人,我不準你去殺我媽,爸爸……

從床上翻坐起來,我去壓了兩杯冰水喝,可我的心還是在噗噗噗地亂跳不停,按都按不住。我有點害怕了。我不知道最近父親為什么老往我的瞌睡里面跑,我也不知道母親都死了七八年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它們為什么還要紛紛往我的瞌睡里跑。結果,端在我手里的玻璃水杯自己就跌坐在地上,碎響一聲。

現在已經八點了,天都黑盡了。然而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看著冰箱里的雞蛋啊瘦肉啊什么的,我就想吐。那么,我就只有等著饑餓在趁我不備的半夜三五成群地來圍剿我了。然而更可怕的還在于,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又要失眠了。吳雙雙不在的晚上,我總是長短不齊地失眠。

給父親打完電話,知道他到家了,我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才重新坐回床上去。我左右坐著都不舒服,就干脆躺下去,隨手從床頭扯過一本小說看了起來。眼睛剛跳了兩行,我的手機就響了。但只響了一聲,又莫名其妙地斷掉。我想可能是誰打錯了,而且手機又在電腦桌上,離我至少有兩三米遠,我就懶得理它。我的眼睛又繼續跳小說。偏偏手機又響起來了。仍然只響一聲,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斷掉。我惱火了,跳下床就去捉拿手機。原來是柳如蓮的號碼。我給她撥過去,通了,然而她并不接。我只好再打。這回她倒是接了,偏又不說話。我說,柳如蓮,你少給我日怪,你再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她果然說話了,她說,你怎么還是一點都不改跟以前一樣兇啊?我說,你知道我最討厭打電話偏偏又不說話的人。她說,你現在說話方便嗎?我說,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笑了起來,說,我猜你又是一個人在家守寡吧。我說,一個人在家守寡又怎么了?她不笑了,她支吾了半天才說,我想到你家里來。我愣了一下,說,怎么突然想到我家里來了?她說,要不你到我家里來吧,我也是一個人在家。我吐了一口大氣,然后說,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我們要結婚了。她說,我知道。我也有男朋友了,我也要結婚了。她的聲音低下去了,我想和你再呆一個晚上,最后一個晚上。我又愣了一下,說,我女朋友馬上就要回來了。想了想,我又說,要不我們出來吃飯吧,我還沒吃晚飯,你呢?她說,算了。我聽見她吸了一下鼻子,又說,以后我不打攪你們了,對不起。她掛了電話。

看到這里,恐怕大家都猜到點什么了。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從實招來。柳如蓮是排在吳雙雙前面的我的女朋友。那時候我很愛她,據她說,她那時候也很愛我。但是后來,我們分手了,她跟一個爛茄子跑了。談戀愛分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剛跟她分手的時候,我打她電話她不接,我也并不怪她。等到我跟吳雙雙貼在一起的時候,她卻開始猛打我的電話了。她叫我出去跟她吃飯,她叫我出去跟她喝酒。我左右藏不住電話,生怕被吳雙雙發現了。在這個事情上,我真是百無一用。我的那些總是站著拉尿的朋友們就說了,女人嘛,還是要搞別人的才香!我知道他們這樣說肯定有他們的道理,因為他們就經常去搞別人的女人。但是我卻不以為然,我也有我的道理。他們就笑了,他們指著我說,你這個雞巴男人。我不知道他們說的雞巴男人具體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確實就是這樣一個雞巴男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從古到今,我總共和五個女人搞過。這看起來可能有點多,但這并不能說明我就亂搞。恰恰相反,我從來都不亂搞。我的意思是說,在結婚之前,我只和自己的女朋友搞,在結婚之后,我就只和自己的老婆搞。我不會在和一個身體糾纏的同時,再去跟另外一個身體結網。并且現在,我打算這輩子就搞到吳雙雙為止。因為,我們就要結婚啦。

既然又說到吳雙雙了,那我就繼續說說吳雙雙吧。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吳雙雙是我的第五個女朋友。她比我小三歲,是個中專生。中專畢業后,靠她老子的一點關系,進了電力系統,被安排到了城郊的一個變電站。她沒有周末,上三天班,然后休息一天。我呢,重點大學中文本科畢業,在市政府做著無所事事的公務員。我不但是周末雙休工作制,而且,就算周一到周五,我也是可以借病逃工的。當然,大家更關心的是,她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一千塊錢,而我呢,每個月的工資差不多有兩千塊,并且,我還可以隔三岔五地從報屁股上混點稿費。猛一看,我們兩個確實很不般配。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呢,她愛我,我也愛她,所以,我們轟轟烈烈地談著我們的戀愛。雖然我不多不少也談了五回戀愛,雖然我不大不小也快滿二十六歲了,但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和誰結婚。所以,談就談吧,曠日持久地談吧。我和她就這樣談了一年零兩個月。有一天,她突然告訴我說,她懷了我的小羊兒了。她這么說,是因為我屬羊。我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我說,找個時間我陪你上醫院吧。她聽了我這話,卻抱著我大哭起來。她說,我不上醫院,我要把他生下來,我沒你那么狠心。如果你不和我結婚,我就是一個人去要飯也要養著他。大家都知道,吳雙雙前面的我的四個女朋友,她們都先后懷過我的小羊兒。但是,她們從來都沒有哭著說要把小羊兒給我生下來,就算假裝哭一聲也沒有。所以聽她這樣一說,我也想哭了。我確實不忍心。我們就這樣開始準備著結婚了。說到這里,我就覺得我真是個沒用的雞巴男人。我的女朋友或者說我的準老婆都懷上我的小羊兒了,我卻還忍心讓她跑到城郊的荒山野嶺里去熬更守夜地上班。等她回來,我又迫不及待地把家務全部往她身上堆,洗衣服,拖地,買菜,做飯,洗碗……我一律抄手不管。更可惡的在于,我居然借口要當小說家從單位辭職了,這樣我就更加無所事事了,除了失眠,我就是睡覺,打游戲,甚至我還背著她看毛片,而且,我還打她。我沒想到我竟然是這樣一個東西。我坐不住了。要是我再坐下去的話,那吳雙雙就只有抱著我的小羊兒去精神病院看我了。

坐在出租車上,我打吳雙雙的電話,果然關了機。我知道她又在機房檢查線路。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黑和黑,我忽然想知道,在這之前的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里,三分之二以上的黑夜,我不在她的身邊,她是怎么過來的?一個人呆在值班室里,沒有電視可看,甚至也不能給我打電話,她是怎么過來的?她半夜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失眠,或者感到害怕?而我,她最親密的人,在這之前的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里,竟然從來都沒有替她想過什么。每天晚上,我都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失眠,看書,或者睡覺。甚至,她不在我身邊的夜晚,我還會譴責挖苦她。我這個雞巴男人真不是個東西。我用手蒙住了臉。

雖然變電站在城郊,又窩在山里,但到底順著公路,所以司機直接就把車開到了變電站的大門口。我看了看手機,九點半不到,但大門就鎖上了。我懶得喊門,只好翻了進去。值班室里亮著燈。我聽見我的心跳擠來擠去的,全部亂了陣腳。比我十六歲那年往隔壁班女生抽屜里塞情書的時候還亂得厲害。終于,我敲響了門。我聽見里面的桌子啊凳子啊什么的亂響了一陣,然后一個聲音說,誰?我說,馬薇嗎?我找吳雙雙。她說,吳雙雙她不在。我說,她在機房嗎?我是她男朋友。她說,你是李響嗎?我說,嗯。她說,吳雙雙她今天休息啊。我說,她中午又來加班了。她說,哦,好像今天沒安排她加班啊,我今天沒看見她,要不你打她電話問問。我愣在那里,又敲了一下門。她卻說,李響,吳雙雙真的不在這里,是我男朋友在這里,所以我不方便給你開門,你快回去吧。她的話還沒全部說出來,里面的燈就先熄了。

我耷著腦袋退幾步,蹲在地上撥吳雙雙的手機,通了,但響斷了她竟然都不接。我又撥通了她的手機。她終于接了。我出了一口長氣,然后說,雙雙,你在哪里?她說,怎么了?我在單位值班啊。我說,你現在在值班室嗎?她愣了一下,說,是啊。我忍了忍,說,那我到值班室來找你。她那邊窸窸窣窣地響了兩聲,然后電話斷了。我正要給她撥過去,她卻打過來了。這一回,她那邊人聲嘈雜,像是正在放電視,又像是在大街上。她說,對不起,剛剛我怕你擔心我,所以就騙你的,我現在不在值班室,我跟同事在變電站旁邊的飯店里吃飯,你現在在哪里呢?我說,我在家里。頓了一下,我又說,你跟馬薇她們在吃飯嗎?她說,是啊,所以你別擔心我,我們馬上就回去了。我忍無可忍了,我說,馬上就回去了?你到底還要騙我多久啊吳雙雙?我現在就在你們值班室的門口,馬薇和她男朋友正在里面睡覺,她說她今天根本就沒看見你,她說你今天根本就沒來加班!我說,你現在到底跟誰在一起?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底跟誰在一起?她的氣一下子短了,她說,我跟以前的同學在一起。我說,同學?我知道肯定不是同學那么簡單,你讓他跟我說話。她那邊又窸窸窣窣地響了幾聲,然后她說,你在值班室門口等我,我馬上就過來,好嗎?我說,你不是說在變電站旁邊的飯店里吃飯嗎?你不用過來,我過來找你們。她的聲音馬上變成細腳蚊了,她說,我在市區里。我的頭發全部都立起來了,我吼,在市區里?你是不是剛剛穿上衣服從別人的床上爬起來?你告訴我,你到底和他搞了多少回了?你告訴我!我以為她會罵我兩句,但是她卻哭了起來。她說,李響,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她一哭,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掛了電話,關掉手機。她一哭,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我原來以為,當一個女人經常都在你的身體下面叫喚每天都在你的耳邊說她愛你的時候,她肯定就再沒心思去想其他男人了。然而,我沒想到吳雙雙偏偏就橫著打了我一個嘴巴。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我又躺了下去。我不知道,在這之前的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里,三分之二以上的黑夜,我不在她身邊,她都干什么去了。她不但侮辱了我,更侮辱了我的小羊兒。她懷著我的小羊兒,居然還和別人亂搞。我又想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嗎?我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終于,我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把頭伸出來問,去哪里?我說,仙鎮。他嘟噥了一句什么,就把車開跑了。可不到一分鐘,他又轉回來了,他說,你給多少錢?我說,一百。他說,你找輛車送我去,我給你兩百,你干不干?我說,那你說要多少錢?他說,大半夜了,我也不砍你,就收你一百八。我說,現在還不到十點,我給你一百五,你干不干?他把頭伸出來看了看我,說,你在哪上班?我說,市政府辦公廳。他說,市政府辦公廳?我看你不像。他搖了搖頭,又說,不過我看你也不像壞人,一百五就一百五。

我拉開車門要坐前排,他不讓。他說,這里有人坐。我愣了一下,他繼續說,你曉得這社會亂,晚上跑夜路,又遠,我們肯定要兩個人,我現在就去接他。他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后把車拐來又倒去,終于接來了他的搭檔。

他們兩個在前面嘰嘰咕咕地說什么,我沒心思去聽。我的腦殼里全部都是吳雙雙。我覺得我真是一個窩囊廢。吳雙雙都跟別人搞了,我還想著她。我把眼睛閉上,把頭放在靠背上,開始想父親了。一想起父親,我就覺得我現在連個雞巴男人都算不上了,我最多只是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下午送父親的時候,班車剛靠站還沒停穩,我就迫不及待地把父親塞了上去,然后我借口頭暈,就跑下車來。父親好幾回都把頭伸到窗外往我這邊看,我怕他又想跟我說話,就把臉別過去蹲到一邊去抽煙。車開動的時候,父親又把頭伸到窗外,他喊了一聲我的小名,又喊了一聲我的大名。我都裝作沒聽見,背轉身就走了。我記得四歲那年,父親怕我一個人悶,就去捉來一只小老鼠給我玩。他把老鼠拴在凳子腿上,又罩上簸箕。但是他沒想到他一轉身,我就掀開簸箕去捉老鼠,結果被老鼠把手給我咬了。那時候母親都把晚飯端到桌子上來擺好了,但是父親看都沒看一眼,他抱起我摸黑就往鎮醫院跑。母親甩著空手空腳還打著火把在后面都追不上他,喊也喊不住他。后來母親給我說,那天晚上,父親就一直坐在我的床邊,把兩只眼睛都哭得起水泡了,哭得說話都不出音了。“他生怕你得破傷風!”母親又說,“你婆死的時候,你爸爸都沒那哭樣!”我記得五歲那年,我去捉院壩里的野蜂子,結果又被野蜂子把手給咬了。父親正在蹲茅房,他聽見我哭,提起褲子就跑了出來。等到把我誆得收眼淚水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屁股痛。他反轉身,我就看見他的褲子被血浸濕了一大片。他從茅房提褲子站起來的時候太突然了,被木板上懸出來的生銹的釘子劃了一條大口子。第二天晚上,那條口子就感染化膿了,父親的半邊屁股都腫得嚇人,褲子都沒法穿了。因為傷口在屁股上,所以父親晚上不能仰著睡覺,父親就屁股朝上地躺了二十多天。現在,父親的屁股上都還留著一塊凹進去的傷疤,凹進去那些的肉,被醫生割掉了。我記得……我想不下去了。我知道,父親是我最后的依靠,如果必須,他愿意為我去死。我知道,我也是父親最后的依靠,如果必須,我甚至也愿意為他去死。但是,從我上大學后,我和父親就很少把話說成堆,他說一加一等于二,我偏偏就要說一加一等于三,所以我們常常吵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常常吵架。七月十五那天我回家,因為他不肯跟我去給母親上墳燒紙,我不但跟他吵了起來,我居然還挽著袖子把他的鍋和碗全部都摔爛了。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水,看了看窗外的黑夜,又迷迷糊糊的了。

我總算又聽見司機他們在嘰嘰咕咕了。我覺得他們嘰嘰咕咕的聲音就在我耳邊。睜開眼睛,我果然就看見他們擠在我的面前。我嚇了一跳。司機說,老板,汽車沒油了,你說現在怎么辦?我把頭伸出去看了看窗外,說,到哪了?他說,才走一半的路。我說附近有沒有加油站啊?他說,這里鬼都沒一個,哪有加油站嘛。我又驚了一跳,我說,怎么辦呢?他說,辦法也有,我沒油了,但是他有點油。他指了指他的搭檔,又說,但是他要錢。我不知道他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他說,你是真的不懂呢還是裝不懂啊?我說,什么裝不裝懂啊?他說,看來你這位老板是真的不懂行情了,那我就告訴你:你給我一百五十塊錢,我就只能跑到這里,也就是說你一百五十塊錢買的油,到這里就用完了。你看看計程表,都跳到一百六了。如果你再給我加一百五,我就可以跑到仙鎮。我總算知道他們什么意思了。從市區到仙鎮,打表最多也就一百五十塊錢,可是他的車才跑到一半,就跳到一百六了。他看我盯著他的計程器,就說,你再看它也是一百六,它不會變成兩百六,也不會變成六十,我們又不會用手去撥它跳。我知道他們做了手腳,我說,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他笑了笑,說,我們當然不敢干什么,我們只想讓你加點錢。如果你不愿意加錢也好說,我們也不勉強你,那我們就只好不送你了。你看計程表現在都跳到一百六了,你給我們一百五就行了,當我們吃點啞巴虧。

真是大白天日撞見冤鬼!我看了看外面一望無際的黑暗,吐了口氣,說,你說再加多少錢?他又笑了笑,說,既然我們都是爽直人,就不說加一百五的話了,你再加一百就行了。他說著把手伸了過來,你先給一百五,那一百等到了再給。我猶豫了一下,只好拿給他一百五。他接過錢,轉身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的搭檔換過去開車了。喝了一口水,他又背過身來。他還想跟我說話。我知道他其實是想監視我。我心里有點害怕了。我把衣領立起來,把頭側到一邊,然后摸出了手機,我想跟父親說話。他看了看我,說,老板,我還有句丑話要說在前面,你現在不能打電話,你要是真想打電話,那我們就不能送你了,我們就只好請你下車了。看我愣了一下,他又說,你不要認為我們兩個沒讀過幾天書就都是傻逼,你拿電話想干什么我們都知道。

我把手機放進褲兜里,又把頭也埋下去,然后,我的上牙和下牙突然碰在一起,我打了個寒戰。

蹲下去捧水洗臉的時候,我才覺得腰在隱隱地痛。洗完臉,我又從水田里挖泥巴搓手。搓了一回,我又挖泥巴搓了一回,然后我才用水清干凈手。

父親一見到我,就叫了起來。他想用手來摸我腫起來的半邊臉,又想用手來摸我額頭上的烏包。我偏過頭,把他的手撥開了。我說,我餓了。他又問了一聲,響兒,你到底怎么了?看我偏著頭不想跟他說話,他才站起來往灶房走。他說,你坐著不要動,我去給你燒點熱水來敷敷臉。我吼了起來,我說,我說我餓了,你難道沒有聽見么?

我的屁股剛挨床躺下來,我的腦殼就成了母雞窩里的亂草。父親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住了,他并沒有進來。息了一會兒,他才說,響兒,我給你做的煎蛋面。隔了一會兒,他又說,我燒了熱水,要不要我端過來給你敷敷臉?我還是沒有說話。又停了停,他的腳步聲才響起來。

在堂屋里坐不住,在床上也躺不住,我干脆往灶房走。父親正在洗絲瓜。我就坐到灶門前去燒鍋。借著灶膛里的火,我看見自己的手洗得很干凈,我稍微放心了,但我還是聽見我的心在擠來擠去地亂跳。

父親洗一會兒絲瓜,又往我這邊看,看一會兒,又轉過去洗絲瓜。終于,他洗好絲瓜站到灶臺邊。站了好一陣,他才揭開鍋蓋。

鍋里的水汽彌漫上來,遮住了他的臉,但遮不住他的聲音。我聽見他說,響兒,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再瞞爸爸了。我終于憋不住了,我說,吳雙雙背叛我了,她背著我都跟別人亂搞了。他愣了一下才說,你不要亂說話。我說,我沒有亂說話,她自己都親口承認了。他又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一聲脆響,我知道是他手上的菜刀掉在灶臺上了。接著又是一聲悶響,我知道是菜刀又從灶臺上跳到地上了。

父親并沒有彎身去撿掉在地上的菜刀,他說,前天晚上我做個夢,夢見我來找你,敲半天門都沒人來開,后來我撞開門就看見雙雙跟另外一個男的抱在一起。頓了一下,他又說,我沒看見你,就問他們。那個男的拿起一把刀往墻角一指,我就看見你的手和腳都被他們捆了扔在那里,你的腦殼和臉都被他們打出血了。我知道夢都是假的,但我還是越想越想不過味,我就跑來看你。我看見你好好生生的,我看見你和雙雙也好好生生的,我忍了半天,就不敢給你說夢。

我不想聽父親再說了,我又走到堂屋去,摸出一支煙點了起來。抽了兩口煙,我忽然想給吳雙雙打電話。我想跟她說話,我想問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小羊兒。我想她親口告訴我,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小羊兒。但我把手機在左手和右手之間倒去換來了半天,還是沒有開機撥她的號碼。

吃飯的時候,我的手老抓不穩當筷子,也把不穩當碗,后來我干脆不吃了。剛躺在床上還沒來得及閉好眼睛,警察就到我的瞌睡里來抓我了。他把我的手反背過來,指著躺在地上的司機說,他是不是你殺的?我不想說話,順著警察的手,我終于看見司機頭上那個大得嚇人的洞了。我知道他肯定死了,因為他頭上的洞已經沒有流血了。但是他的死眼睛還看著我。忽然,他跳了起來,他指著我跟警察說,就是他,就是他殺的我!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看見父親正坐在床邊,他用手背在抹著眼淚水。我又想起剛才來了。離仙鎮還有大半公里的時候,司機喊他的搭檔把車停了下來。他伸出手又問我要錢。我看了看前面還點著燈的仙鎮,我的膽子就大起來了,我偏就不給。他們就過來搶。他們一左一右你推我拉地把我扯下車,搶走了我的手機,又想來搶我的錢包。錢包里有我的銀行卡,里面有三萬多塊錢。如果我不死,我就肯定要把卡留住,如果我死了,我也要把卡留給我父親。我就和他們打了起來。他們一拳頭打在我的臉上,又一拳頭打在我的額頭上,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又一腳把我踢倒在地。我總算摸到了一塊石頭。司機離我最近,他正要拉車門進去,我跳起來就把石頭砸到了他的頭上。他悶地一聲就倒在地上不動了,把我嚇了一跳。我想他狗日的真會裝死,我踢了他一腳,又跑過去砸他的搭檔。他的搭檔甩開腿就想跑,但是左跑右跑他還是被擋住了路,我就一腳把他踢到了水田里。走了兩步,我還是想不過味,又跑回去拿石頭把車窗玻璃全部給他們砸爛了。

父親不抹眼淚水了。他看著我,不管眼淚一路一路地往他腿上掉。他看得我都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我的聲音終于自己說話了,它說,爸爸,我殺人了。

父親的聲音都不像從他嘴巴里出來的了,倒像從地底下擠出來的,他說,我早就猜到你殺人了,我其實早就猜到了。他把頭埋下去不看我了。你其實不該殺雙雙的,你殺她不值得,以前你媽那樣做對不起我的事,我拿了幾回刀都又放下來了。

我的聲音自己又說,我沒有殺雙雙,回來的路上,出租車司機和他的同伙想搶我的東西,他們搶了我的手機,又想來搶我的錢包,他們又打我,我就把司機殺了。我殺了他我肯定也活不成了。

父親的臉拉成青絲瓜了。然后,我和父親抱頭痛哭。

責任編輯:劉玉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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