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蘩漪 怨恨 報復 力量 尊嚴
摘 要:蘩漪徹底地將一切恥辱與重負報復于她所怨恨#65380;所意欲報復的一切,以悲劇性的瘋狂在毀滅中顯示女性的力量和尊嚴。其悲劇啟示我們:要想避免#65380;克服#65380;轉化怨恨#65380;報復及一切被強力壓抑所扭曲而變態#65380;異化#65380;畸形的人性丑或惡,只有極力地改變“缺陷或邪惡”的環境,讓人性痛苦#65380;人類苦難減少#65380;減輕。
蘩漪在中國現代文學形象畫廊里是個不可多得的成功的女性形象,她在我們的審美空間極為精彩淋漓地演繹了一出舊時代女性心理性格的“雷雨”,立體化多層面地展現了其豐富的心理內涵和矛盾人格,徹底地將一切恥辱與重負報復于她所怨恨所意欲報復的一切,以悲劇性的瘋狂在毀滅中顯示女性的力量和尊嚴,令人扼腕驚嘆,叫人痛思深刻。對于曹禺話劇《雷雨》中的這個女性形象,筆者試談一點膚淺的見解。
一#65380;“樓上”的囚徒
蘩漪的登臺亮相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在一個沒有陽光,天空灰暗,很氣悶,郁熱逼人的夏天的上午,已經兩個禮拜沒有下樓的蘩漪,奇怪地下樓來了。“她的嘴角向后略彎,顯出一個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著自己。她那)白細長的手,時常在她輕輕咳嗽的時候,按著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氣來,她才摸著自己漲得紅紅的面頰,喘出一口氣。”在燥熱中似乎能嗅到了那個令人恐懼的悲劇的雷雨之夜的潮濕滯重。然而筆者更關心和專注的是這個人物的生命“舞臺”——“樓上”。
蘩漪被囚于樓上。“樓上”成了蘩漪獨異的生命“舞臺”。
人物活動于他的日常生活場景中,這個日常生活空間一般情況下也許是“中性”的,它不僅是人物生命活動的現實場所,也是人物喜怒哀樂漠然無言的旁觀者和見證者。有的作者也許只能這般讓他筆下的人物只有個活動的空間來作機械依托,愚蠢地剝離人物與環境的親密關系。曹禺顯然要機智地充實人物與場景空間的任何縫隙,使它們成為互為演繹者而無法截然切分。周公館的“樓上”在劇場舞臺上只是個意念中的空間形象,是一種象征,沒有直接地出現于我們的現實視野。然而唯其如此,“樓上”才以它無限豐富性成為戲劇中的另一個“角色”,以一種特殊的身份參與了戲劇敘事。作為一種表意空間,它有了特定的形象和表現力,體現出日常生活空間作為人物生活史的密碼本意義。
“樓上”的囚徒蘩漪,如同被拔提著根脈斷離了地氣的一棵病態懨懨的樹,形近枯萎。“樓上太熱”,“我簡直有點喘不過氣來”,毫不牽強地對生活的真情實感的體驗與傾訴,既是生命壓抑的呼喊,又是“樓上”環境的描述。籠罩在令人窒息的灰暗中,“樓上”成了一個夢魘世界。其特征是:封閉性#65380;罪惡性#65380;郁悶感。
“樓上”顯然成了活力被囚禁的物質象征,生命受到抑制的悲劇場所。“上樓去”是男權支配女性的話語,總是向著蘩漪施以家長專制的淫威與冷酷。“喘不過氣來”這種出于切膚之痛的精神體驗,與陰森森的禁錮人性的周公館既有必然的統一又有內在對峙的緊張感。在周公館,蘩漪并沒有獲得作為妻子應該享有的幸福和個體生命的自由。“天性和習俗賦予女人的是被獵獲者的角色”。她嫁到周家,實際上是被投入了一個具有濃烈的封建氣味的黑暗王國,周樸園“把她幽禁在周公館里,以嚴酷的道德和封建家長的威嚴統治著她的一切,吮吸著她的青春生命的鮮血”。她甚至被借以“病”的名義被置于空間極其窄小的封閉性的“樓上”,呼吸的滿是罪惡的空氣,被樓上老媽子“好好地看著”,吞咽苦藥,棄除“任性”,做成“服從”的榜樣,她“實質上是周樸園個人權利意志的奴仆和封建夫權的犧牲品。在周樸園的‘夫為妻綱’的封建思想專制下,她作為人的一切生機和活力,一切思想和情感的自由,一切合理正當的要求,都被扼殺和摧毀掉了”。“樓上太熱”的郁悶心音,回響于黑暗幽冥的“樓上”這個意象空間,不異于一個“囚犯”撕心裂肺的呼救和激越的吶喊,深化著戲劇的悲劇內涵和強化著批判力度。
二#65380;以傾斜方式講真理的“瘋子”
在現代文學的人物畫卷中,有著本質的清醒和外表的癲狂極度對立的佯狂的生命群像,如魯迅《狂人日記》中的狂人#65380;《長明燈》中的瘋子等,從他們身上我們看到的是原始生命力與文明造成的道德和實踐壓制力之間的緊張對峙沖突,并由此痛切地體驗著“瘋子”不幸的處境:生活于“健康生人”中間的孤獨,表達被“清醒”拒斥的苦悶,被強力囚禁或精神封殺的恐懼和悲哀。蘩漪就是因為追求個性解放而“受到人的嫉惡#65380;社會的壓制,這樣抑郁終身,呼吸不著一口自由的空氣”的“瘋子”。周樸園以家長的身份對蘩漪做出不容置疑的判決:“我看你的母親,精神有點失常,病像是不輕。”由此被逐到“樓上”,喪失了寶貴的自由。十八年的婚姻生活中,周樸園冷酷無情,無視蘩漪的個性和要求,隨意訓斥#65380;威逼她。可以說,無自由是蘩漪生活境遇最突出的特點。其次,是無愛。當初,周樸園屈從家庭的壓力背棄魯侍萍而另娶他人,直至娶蘩漪,也許有他痛苦和無奈的一面。然而,這不能作為周樸園占有#65380;迫害蘩漪并造成她痛苦的理由。他不但沒有施愛于蘩漪,相反,以一種“虛擬的愛”為壁壘隔斷他們之間的交流,以一種冷漠粗暴的方式向蘩漪精神施虐。如三十年不變的家居設置#65380;衣服柜上的舊相片……無不以“舊愛”的面目冰冷地向“新人”示威!周樸園的“吃素”#65380;“兩年在外面”,回來后也是一個人在下面休息,不僅是在精神上折磨蘩漪,在性愛方面,他也無視她的存在和要求。
其中四鳳和蘩漪的一番對話很耐人尋味:
四鳳:聽說老爺一向是討厭女人家的。
蘩漪:哦,(看四鳳,想著自己的經歷)嗯,(低語)難說得很。
至少我們可以從中解讀出以下信息:一是周樸園#65380;蘩漪夫妻間性愛生活的冷淡和匱乏;二是周樸園不忘舊情惦念侍萍,“討厭女人家”“難說得很”;三是蘩漪對無愛生活的悲嘆自艾。
“健康正常的愛情,需依賴兩種感情的結合 ……一方面是柔情的,摯愛的情,一方面是肉感的欲……兩方面的陣勢,竟如在藝術里我們常說的屬靈的(heanent,精神的,柏拉圖式的)和塵世的(或獸性的)愛情。”蘩漪與周樸園“兩種感情”都極度缺失,健康正常的關系無從談起。
蘩漪無法從她名義上的丈夫那里獲取愛情和溫暖,于是在追求性愛實際上不可得的絕望中,在生理欲求和精神渴望的驅使下心理變態#65380;人性扭曲#65380;行為乖張,走上了一條不斷呼喚#65380;追求人性而又不斷喪失人性的歧路。“我什么都不顧了。我不是他(周沖)的母親,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樸園的妻子。”“她也是要一個男人真愛她,要真真活著的女人!”她想從周萍那里找尋失去的青春#65380;滿足生理和感情的要求,終至陷入母親不像母親,妻子不像妻子,情人不像情人的荒謬境地。超現實主義創始人布勒東說:“進過一個精神病院就會知道,人們在那里造就瘋子,就像在少年教養所里人們造就強盜一樣。”布勒東指責人們在精神病院里采取的種種手段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即剝奪患者的精神自由,迫使他們的言行合乎所謂的理性和美德。在筆者看來,周公館無疑就是這樣的一座“精神病院”(實際上在悲劇發生后,周公館就成了教堂醫院,蘩漪和侍萍這兩個瘋女人就住在里面),它剝奪蘩漪的精神自由#65380;扼殺其人性#65380;摧毀其尊嚴。事實如此,首先是因為周公館“永遠是這樣悶氣”#65380;“人們也都是鬼里鬼氣”地在這里生活,才會有“喘不過氣來”的“瘋子”蘩漪產生。
講真理,但以傾斜的方式來講。這是艾米莉#8226;狄金森說過的一句流傳甚廣的名言。西方女權主義者認為,在男權中心社會,顯然有種種阻礙女性講“真理”的勢力存在。“這類女人許多有著美麗的心靈,然而為著不正常的發展和環境的窒息,她們變為乖戾,成為人所不能了解了。”瘋子式的怨恨和報復,有時成了她們講真理的傾斜方式。由“樓上”的“瘋子”蘩漪及其毀滅性的悲劇掙扎,就會聯想到另一個“閣樓上的瘋女人”——伯莎。被視為女權主義的英國女作家夏洛蒂#8226;勃朗特的長篇小說《簡#8226;愛》中,提供了一個女性向男權中心位置文化挑戰的悲壯范例。男主人公羅徹斯特為了金錢和欲望娶了伯莎為妻,在發現她的瘋狂之后,便將她關進桑菲爾德莊園的閣樓里,而這個“瘋女人”最后又將桑菲爾德莊園燒毀。我們感嘆伯莎的不幸,又被她“瘋狂”中的女性反抗的熾熱火焰所照亮。作為叛逆者的化身#65380;毀滅男權的象征,伯莎凝聚了反動男性中心位置的潛在欲望并最終噴薄出被壓抑女性的創造力,因壓抑而扭曲畸形的特別形態令人不寒而栗又令人無言敬佩!“每個時代都有它自己的‘怪人’——某些特異性格。這種特異性格,常常是對那個時代通行的原則#65380;規范冒瀆,向著一種普遍信念的嘲弄,對公認‘正常人生’的背離。”不是說曹禺清醒地有了女權主義的觀念和立場,也不是說蘩漪是伯莎的中國翻版,但以傾斜的方式來講“真理”這一點上恐怕是一致的。具有“特異性格”的蘩漪所謂的“冒瀆”#65380;“嘲弄”和“背離”,閃耀著人性的光輝,并照耀著她走上了自我毀滅的絕路,從反面有力地表明“人類在要求達到他的完滿的人性時所表現的意志是不可摧毀的”。
三#65380;顯示被否定被壓抑力量和
尊嚴的怨恨與報復
正如前面所分析的,蘩漪在沉悶的周公館里,渴求精神慰藉和肉體性愛,渴求人的尊嚴和生活幸福,但這些都受到極強烈的抑制,注定只能以瘋子“傾斜”的方式反抗著周樸園,反抗著整個社會的畸形道德。從其心理特征和行為方式來看,其“傾斜”主要反映在兩個方面:
第一是怨恨。怨恨是在意識上為自己辯白,為了辯白自己內心的價值體驗,便不由自主地“詆毀”存在的世界,對事物#65380;環境#65380;自然客體等表現出充滿恨意的拒斥。蘩漪被視為“瘋子”,自身的尊嚴#65380;力量和價值被否定,個體生命的合理欲求被剝奪和壓抑,她被迫為自己辯白,于是在周遭環境中一再尋找頗具對應意義的對象,對之做出嚴厲的負性價值判斷。對“樓上”——“樓上太熱”;對“藥”——“苦得很”,“這些年喝這種苦藥我大概是喝夠了”;對“病”——“我沒有病。……他厭惡我……他知道我明白他的底細,他怕我。他愿意人人看我是怪物,是瘋子……”;對周樸園#65380;周萍父子——“(狂笑,忽然冷靜嚴厲地)哼,都是些沒有用,膽小怕事,不值得人為他犧牲的東西!”對周家的所謂“體面”——“體面?你也說體面?”“我在這樣的體面家庭已經十八年啦。周家家庭里所出的罪惡,我聽過,我見過,我做過。我始終不是你們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任。不像你們的祖父,叔祖,同你們的好父親,偷偷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禍移在人身上,外面還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社會上的好人物。”……蘩漪的怨恨包含著一種敵意的動態,最終形成了敵意情緒,發出不可控制的憤懣之火。“奴隸在道德上進行反抗伊始,怨恨本身變得富有創造性并且娩生出價值。”這是向外界而不是向自身方向尋求價值,即從反方向尋求確定自身價值的一種心理反應或情緒流向。對自我價值的顯示和確認,執拗看護,決絕捍衛,卻表現出一種外在的價值否定態度,有時難免在把握自身的存在和生活的感覺時表現過激#65380;偏頗,導致價值感的迷惘,心靈的自我傷害,蘩漪的佯狂以真瘋告終,的確是一出人們所不愿目睹的“慘勝”。
第二是報復。本身就有一種屈從馴服的奴性的人,在受到傷害時,是不會產生任何報復感的。蘩漪有幸(或許是更為不幸)不是這樣的人,“她一望就知道是個果敢陰鷙的女人”,“她也有更原始的一點野性”。周沖曾這樣禮贊他的母親:“您不是一個平常的母親,您最大膽,最有想象,又,最同情我的思想的。”我們可以肯定,這樣一個有著較強個體生命意識和自主意志的人,是不會甘愿長久地受傷害而無動于衷的。同時,蘩漪又是一個脆弱的女人,一個被囚禁抑制和背棄的脆弱女人。脆弱的女人較具報復心。蘩漪有火熾的熱情,有一顆異常強悍的心,當那熱情燒瘋了她的心的時候,她會沖破一切桎梏做一次困獸斗。在與自己的同性爭奪男人的“戰爭”中,我們可以看到蘩漪是怎樣施行報復的。首先,與侍萍爭奪周樸園的感情。盡管侍萍在真相大白之前是“死”了的人,但巨大的陰影附在那“發霉的家具”上,濃縮在一幀舊相片上。蘩漪的報復行為具體表現在她對“發霉的家具”的厭惡,打破規矩推開那扇夏天也要關著的窗戶以便在無愛的窒息中喘一口氣,尤其是下意識地撕碎那幀侍萍的相片。其次,與四鳳爭奪周萍的愛情。寫信請四鳳母親來把女兒帶走,借四鳳母親之手拆散周萍與四鳳;讓周沖目睹不忍的事實,想通過引發兄弟之爭而坐收“漁人之利”。當然,最集中和強烈的報復是指向周樸園的。周萍與蘩漪的關系,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蘩漪在性怨恨指使下采取的一種特殊的報復方式。與周萍通奸亂倫,她受著潛意識里的報復心理支配,于是報復的罪惡與愛情的圣潔交媾在一起面目莫辨,以致掩蓋了報復的最初動因。但情節發展到最后一幕,我們覺得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種超人的力量在主宰著一切,它似乎就是“天意”,它毀掉了一切。當悲劇高潮來臨之際,曹禺在劇中是這樣描寫蘩漪的:“……整個臉龐是無表情的,只有她的眼睛燒著內心的瘋狂的火,然而是冷酷的,愛和恨燒盡了女人一切的儀態,她像是厭棄了一切,只有計算著如何報復的心念在心中起伏。”是啊,一個失望的女人被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我希望我今天變成火山的一口,熱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燒個干凈,當時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凍成死灰,一生只熱熱烈烈地燒一次,也就算夠了。”
伯莎的火與蘩漪的火,一個以熊熊的物理形態燃燒,一個以狂烈的心理形態燃燒,然而都毀滅了一切。蘩漪“義無反顧,殊死捍衛自己的個性自由#65380;尊嚴與作為女性的生命權利。……她不惜撕破一切偽裝的面紗,甚至不惜毀壞自己在親生兒子目中的美麗圣潔的形象,調動內心的全部能量(包括邪惡),殊死一搏”。“可以說她失敗了……然而也可以說她成功了,她終于在絕望中重新崛起,以‘怨鬼’的嘆息吐露真人的生命之語,以‘厲鬼’的猙獰捍衛活人的基本權利,坍塌之前的無畏進擊,展示出她生命的全部輝煌。”怨恨和報復是深藏于人性深處的罪惡和痛苦,是最可詛咒的,同時也是需要理解和憐憫的。一個人如果在社會生活中(家庭生活——親情/愛情/性)能夠受到尊重,如果在她受到凌辱時可以用言語#65380;文字#65380;法律權利等方式來表示抗議,可以溝通,以和平的方式來對話,以此顯示自己存在的尊嚴及意義,他就不再需要報復來證明辯白了。“如若悲劇是一個人全力以赴地要求公正地評價自己所帶來的后果,那么他在這樣做的時候所遭到的毀滅就指出了環境里的缺陷或邪惡。”蘩漪悲劇的意義,也正是給我們這樣的啟示。要想避免#65380;克服#65380;轉化怨恨#65380;報復及一切被強力壓抑所扭曲而變態#65380;異化#65380;畸形的人性丑或惡,只有極力地推動民主政治#65380;開明社會#65380;個人自由的建設。改變“缺陷或邪惡”的環境,減少#65380;減輕人性痛苦#65380;人類苦難,是我們這些悲劇的旁觀者對于人類所持的最光明的見地。
(責任編輯:趙紅玉)
作者簡介:楊茲舉(1966-),海南省瓊州學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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