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頓句式

現在許多中國人所耳熟能詳的一句名言“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系英國劍橋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阿克頓勛爵所說。其實倘若將其他的詞語套入這句名言，就會發現這個句式同樣成立。比如——

“權力導致神話，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神話。”仿佛權力具有魔咒一般無所不能的法力，一旦上身，原先的懦夫立刻會被追捧為英雄，白癡會被當成圣人。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的電影《影子武士》，就講述了這么一個故事。一個本來智商平平的怯弱小子，因為長相酷似已經死亡的武士領袖武田信玄，結果被陰差陽錯地扶持到了武田信玄的位置，頂替那個已經不存在了的亡魂。這個冒牌的武士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立刻脫胎換骨，其英勇神武的風頭，一點也不亞于已經不在人世的那個真的武田信玄。同樣，當薩達姆在他是個大獨裁者的時候，不僅是一個能夠獲得100%“選民”支持的政治天才和戰無不勝的軍事能人，而且還會擺弄詩歌和小說，幾乎無所不能。只要他高興，他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任何一種正面的形象，詩人、作家、哲學家、科學家，乃至慈善家，等等。道理很簡單，這些帽子就在他的口袋里裝著呢，取出來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松。

“權力導致專橫，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專橫。”就權力的本性而言，專橫是它固有的特質之一，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一個人當他身為普通人的時候，他可能是一個非常低調老實的好人，說的是我們老百姓的話，做的也是我們老百姓的事。但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咸魚翻身，掌握了那么一點權力的話，其“霸道、專橫、唯我獨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等丑惡的一面，便會統統地表現出來，一個本來不錯的好人從此徹底宣告死亡，一個不是人的東西從此開始禍害眾生。

“權力導致陰謀，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陰謀。”見不得人，害怕陽光，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是世界上所有權力的一大共性。所以，舉凡是掌權者都喜歡關起門來“決策于密室，點火于基層”，都主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都喜歡搞陽奉陰違，笑里藏刀的小動作。據說，當年林彪居住的毛家灣在大白天里也要把窗戶遮蓋得嚴嚴實實，不能見一點光，不能遇一絲風。有人分析說這是他在戰爭期間負傷留下的一個后遺癥。其實恐怕大部分原因并不是生理方面，而在于陰暗的心理。

“權力導致壓迫，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壓迫”。權力天生具有壓迫、壓抑、強制的本性。權力喜歡俯首帖耳，喜歡惟命是從，喜歡哈巴狗，喜歡唯唯諾諾的奴才。而一旦對權力表示出某種程度的異議，有時甚至就是一個不配合的眼神，一句“老爺您的衣服臟了，這樣會影響您老人家的公共形象”之類的建言，都可能導致接下來的壓迫和迫害。林昭、張志新、黎九蓮等等這些因為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而被虐殺的人暫且不論，因為她們都是清一色的手無權力的草民，弄到那樣的結局也在正常范圍之內。就說同樣是掌權者的彭德懷吧，他也必須俯首帖耳。否則，其下場也只能是被迫害致死。明白了這一點，我們也就不必奇怪，為什么會有“野蠻拆遷”、“城管砸攤”之類的不義現象，因為這正是權力所帶來的必然結果。

從以上所舉之例看來，幾乎所有的貶義詞都可以套進阿克頓勛爵這個“權力導致XX，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XX”的句式中。我們必須對權力時時充滿警惕，并建立一整套現實的、行之有效的、有力的制約制度，使權力盡量地限制在人民可以有效操控和監督的范圍內，以防止因為權力的絕對化和威權化而帶來的種種不義現象的發生。惟有如此，權力才能去掉其暴戾、嗜血的一面，由一只四處咬人的“瘋狗”馴化成一只為人民服務的“看家狗”。同時，也只有這樣，權力才是真正具有合法性的權力。

本欄目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