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送別》“順時自保揣身體”中“揣”之辨釋

人教版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教科書(必修本)語文第四冊《長亭送別》一文[五煞]中“順時自保揣身體”的斷句，直接取決于“揣”字的意義。該冊教材132頁的注釋(16)是“順應時令的變化，保重自己的身體。”對于“揣”字的意義沒有落實。“揣”字是何意，怎樣斷句，這個問題盡管無關宏旨，但這對疏通字句，理解文意。認識人物心理卻不可完全忽略。為此筆者查閱了大量的資料，認為該“揣”字應讀chuài音，取“虛弱，軟弱”之意。現將推敲過程敘述如下：

“揣”的通行解釋往往以“保揣”為一詞。讀音是chuǎi。同是以《西廂記》中“順時自保揣身體”一句所舉書證，而說法又各不相同。

第一種：張燕瑾、張松頤《西廂記新注》：“保揣：保護，愛惜。”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的《漢語方言大詞典》：“保揣(動)，保護，愛惜。官語。”以及現行教材和一些教輔書都以“保揣”為一詞．義為“保重。”

第二種：《漢語大詞典》“保揣”條云：“(chuǎi)謂自量體力而保重之”，則“揣”為“揣度”義。

第三種解釋認為“揣”是助詞相當于“著”。《漢語方言大詞典》揣”字條第十九義云：“<助>著，官話。”

第四種解釋“揣”為“弱”。王力主編《古代漢語》注：“揣，弱(依張相說)。”張相《詩詞曲語詞匯釋》“囊揣”條云：“囊揣，懦弱之義，意言無能力或不中用也．‘揣’讀chuāi。”《新編古漢語字典》chuāi音義項③弱。人教版語文實驗課本(必修)《文學讀本》下冊361頁解釋“揣”為“元劇中作懦弱，柔弱解”。

諸說當中，筆者認為張相對其解釋最為得當．非常符合崔鶯鶯送別張生時叮囑、關心的情境，但筆者不同意以上各說的“揣”的讀音，認為應讀chuài音，意為“虛弱，軟弱”義。理由如下：

1．以“保揣”為一詞，釋為“保護，愛惜”時，“揣”究系何義，為何有這種用法，無以索解。

2．以“保揣”為一詞，釋為“自量體力而保重之”，有望文生義之嫌，“自量體力而保重之”當言“揣保”，而不當云“保揣”。

把“揣”當作助詞，缺乏根據，不符合語言環境。當時臨別叮囑，時短情豐，關心有加，哪里需要用虛詞補充音節?

元明戲曲中，“揣”有“弱”義。張相《詩詞曲語詞匯釋》“囊揣”亦作“軟揣”。亦有只用一“揣”字者，亦有只用一“囊”字者，從張氏所舉例子看，“揣”當“弱”講，多與“囊”、“軟”連用。例如：

1．元王實甫《西廂記》第五本第四折：“俺姐姐更做道軟弱囊揣，怎嫁那不值錢人樣蝦朐。”

2．元狄君厚《介子推》第一折：“大太子申生軟弱．小太子重耳囊揣。”張氏援引了《西廂記》“順時自保揣身體”之例，并加以考辨說“揣身體，猶云弱身體也。按今通行之金圣嘆本《西廂記》揣身體作“千金體”，殆以“揣”字之義難解而改之矣。”(金圣嘆本《西廂記》以“揣”字難解，改“揣身體”為“千金體”。雖有妄改古書之病，但他以“揣身體”連讀而不以“保揣”連讀，亦有可取之處。)此說有理有據，可成定論；其后《元曲釋詞》從之，釋本例“揣”為“囊揣”之省詞，指“身體虛弱，不健康”。北京大學出版社《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下冊95頁注釋(43)揣，囊揣的省詞，指身體虛弱。許少峰《近代漢語詞典》釋本例“揣”為“虛弱，贏。”都是一樣的解釋。

通過以上贅述．筆者確信“揣”的意義為“虛弱，軟弱”。但“揣”既然是“囊揣”的省詞，就應該讀“囊揣”一詞的音。商務出版社《古代漢語詞典》1105頁中“囊揣”讀chuài，且注“軟弱”義，引例為“馬致遠《黃粱夢》二折：‘俺如今鬢發蒼白，身體囊揣”’。《現代漢語詞典》《現代漢語辭海》中“囊揣”的讀音也為nāngchuài。所以“順時自保揣身體”的“揣”就應讀chuài。且此音在古代就有。如《長亭送別》中的另一句“掙揣一個狀元回來”的“掙揣”就是chuài音。在多數古漢語字典中“揣”字沒有chuài音，訓為“弱”義，可能是編者的疏忽。

(作者單位：安達市育才高級中學)

編輯/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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