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利率管理的實踐與改革展望

利率，作為宏觀經濟運行過程中的重要指標，在整個國民經濟體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它的變化可以直接作用和影響投資和消費等其他經濟變量。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民銀行通過調整利率水平與結構，改革利率管理體制，使利率成為調節經濟運行的重要杠桿。加強對利率管理的認識有利于提升相關部門對宏觀經濟的管理效能。

一、中國利率管理的歷史與現狀

(一)改革開放之前的利率管理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為應對通貨膨脹一度實行了與貨幣利率并舉的折實存款利率和折實貸款利率，當時對穩定貨幣、發展經濟發揮了積極作用。后來，為了恢復國民經濟，我國對不同的經濟成分、不同行業、不同用途、不同期限的存貸款，曾制訂多檔利率．，并且適時調整靈活運用，利率的經濟和杠桿作用比較明顯。國家進人第一個五年計劃經濟建設時期，銀行根據物價趨向穩定、國民經濟全面高漲的新情況，調低了各項存款利率，對貸款實行多檔次的差別利率，以較低的貸款利率支持國營經濟的發展壯大。

在“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時期，利率的經濟杠桿作用受到了嚴重削弱。1958年，受“共產風”的影響，中國人民銀行大幅度降低了儲蓄存款利率，同時大大簡化了利率層次，利率積累資金、引導資金流向的作用受到影響，高利貸活動活躍了起來。在“文革”時期，在利率政策和利率管理上受到了極“左”思潮影響，進一步降低了存貨利率水平，歸并利率檔次，取消了企業貸款過期加息的規定，縮小了利率作用的范圍，進一步削弱了利率的杠桿作用。

(二)改革開放以來利率管理的調整和改革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黨中央國務院強調要自覺運用各種經濟杠桿工具管理經濟，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指出：“中央銀行按照資金供求狀況及時調整基準利率，并允許商業銀行貸款利率在規定幅度內自由浮動。”中國人民銀行根據要求，在利率政策和利率管理方面作了一系列的調整和改革，在推進利率市場化方面進行了一些有益的嘗試，利率的經濟杠桿作用逐步得到加強。主要做法有如下幾個方面：

1、多次調整利率，較好運用了利率這一貨幣政策工具。從1978年至2004年10月，我國存款利率共調整了23次。

2、差別利率、優惠利率的實行與取消。1978年7月，為了減輕財政補貼的負擔，經國務院批準，銀行對糧食企業的貸款利息減半計收，在利率上實行了優惠。到1984年底，銀行根據國家的有關政策，在全國普遍實行的優惠利率近50種。1994年政策性銀行設立，1995年中國人民銀行取消了13個行業的差別利率，但對糧食貸款仍實行優惠利率，人民銀行不再對其補貼，由農業發展銀行統一與財政部結算；取消外貿收購貸款優惠利率，統一按調整后的流動資金貸款率執行，人民銀行不再對中國銀行實行補貼。這樣，進一步理順了中央銀行與政策銀行，中央銀行與商業銀行，中央銀行與財政的關系，體現了資金價格的公平性。

3、制定《利率管理暫行規定》并實施。規定指出，中國人民銀行是利率管理的主管機關，代表國家統一行使利率管理權，中國人民銀行各級機構負責本轄區的利率管理工作。從而明確了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及其分支機構的利率管理職責，對加息規則作了規定，取消了分段計算原則。

4、改變了對逾期貸款、擠占挪用貸款加罰息辦法，允許金融機構對流動資金貸款實行浮動利率。

5、逐步放開了同業拆借利率。1996年6月1日后，中國人民銀行取消了同業拆借利率的上限，由拆借雙方根據市場資金狀況自行商定。同業拆借利率的完全放開是我國利率市場化的一項重要舉措。

6、2004年10月，中國人民銀行在8次下調商業銀行存貸款基準利率后上調利率，并逐步取消貸款利率上限。

二、中國利率管理的國際比較

(一)中國利率結構的國際比較

中國作為轉軌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利率體系的構建事實上是在改革開放后逐步進行的，因此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利率結構還相對薄弱。盡管如上文，我國已經做了很多有益的嘗試，可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中國銀行利率體系與當今的國外銀行相比，有下面幾個特點：

1、以美英和日本為代表的國外銀行不論長短期還是活定期存款一般都計復利，而我國銀行只計單利，這表明同樣水平的名義利率中國銀行比外國銀行支付的利息較少。在一定程度上對儲戶的利益是個損害。

2、國外銀行自上世紀80年代中期就開始實行利率浮動機制，商業銀行總是根據資金和證券市場的情況不斷調整利率。而我國銀行的利率固定不浮動，或只能隨國家政策作利率上調的變動，不能作下調的變動。這使得我國銀行在利率下調時出現存款貸款利率倒掛的現象，利息成本不能隨利率的下調而及時減少，變成巨額的虧損。

3、在美國、日本和英國，財政部對于中央銀行的利率和市場利率有很大的監控權，甚至有最終的決定權，中央銀行的利率政策既要為政府籌資降低成本，又要服務于商業銀行提高行業競爭力的要求。而我國財政部和商業銀行各自的利率政策很少有籌資成本的考慮，中央銀行利率政策同財政部和商業銀行也缺乏互相協調的關系，導致國債發行的成本居高不下，商業銀行的存貨利率倒掛形成大量虧損。

4、國外銀行的利率差別很少根據存款期限的長短，主要是據存款額度的大小和所開銀行賬戶的性質，如大額存單的利率高于儲蓄賬戶，儲蓄賬戶的利率又高于結算賬戶。而我國銀行的存款利率差別主要依據存款期的長短。這種差別不利于我國銀行吸收大額存款，從而降低了資金成本和穩定資金來源。

5、國外銀行對居民開設的支票賬戶一般不付利息，還要收取一定的年費或月費，但其向居民提供各種及時高效的支票結算服務。而我國銀行對企業和居民的活期存款賬戶付比較高的利率，但不向居民提供支票結算業務。

以上差別表明我國銀行業的利率體系存在比較嚴重的結構性缺陷，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國商業銀行的資金成本、金融服務的質量水平和市場開發的競爭力都比外國銀行相對較弱，另外，中央銀行的利率決策也很難適應當前中國金融開放的形勢。

(二)中國利率水平的國際比較

利率水平的比較分金融零售服務、批發資金服務和國債三個市場以及央行自身的存貸款利率，每個市場都有很多金融產品，為了比較，盡可能選取最有代表性的利率統計。可以發現中國利率水平現狀有幾個顯著特點：

1、居民賬戶的存款利率水平明顯偏高。突出的是活期存款帳戶，日本為零，美國最高也只有0．025％的水平，而中國為0.72％。

2、優惠貸款利率。中國比美國高約2個百分點，比日本高4--8個百分點。加上中國企業的高比例負債，因此中國企業的利息負擔普遍顯得比較重。銀行貸款利率高的原因主要是存款利率高居影響資金成本。

3、國債二級市場的利率偏低同居民儲蓄率偏高顯得很不合理。在西方國家，債券市場利率要明顯高于商業銀行，從而直接融資活動可以比較順利地得到開展。

4、央行自身的準備金利率等內部利率，近年來為適應經濟形勢的要求多次調整。目前，這些利率的水平已經逐步向西方國家靠攏。

三、中國利率管理改革的展望

我國利率管理改革的方向是由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所決定的。要建立市場經濟體制，向國際利率水平和結構靠攏，就必須對我國的利率管理體制進行市場化改革，建立以市場資金供求為基礎，以中央銀行的基準利率為核心的市場化利率體系。但目前，阻礙依然存在。

從微觀方面看，金融機構特別是國有商業銀行還不是真正的權責利明確、產權明晰的金融企業，對利率反應不靈敏。因此，利率市場化缺乏一個良好的微觀金融制度基礎。作為借款方的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仍然具有“預算軟約束”特征，資金需求彈性很小，不怕利率高，不怕貸款多，就怕借不到錢，甚至導致政府官員干預銀行信貸，直接批貸款，從中撈取好處，引發腐敗。造成商業銀行呆賬壞賬偏多。

從宏觀方面看，中央銀行調控手段不健全。近年來，中國人民銀行逐漸實現了從直接行政手段到間接經濟手段的調控方式轉變，但調控水平還不夠成熟，“三大法寶”在我國的運用始終不能顯示出明顯的宏觀經濟作用。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我國利率管理特別是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推進。

(一)發展貨幣市場，逐步放開短期利率和國債利率

發達統一的貨幣市場是實現利率管理的市場化進而達到中央銀行宏觀調控意圖的前提，因此貨幣市場利率的管理應當以市場化管理為主，由市場競爭的方式決定利率水平，中央銀行不直接決定利率水平，如果需要，可以通過一定的方式進行間接干預，體現政府的經濟意圖。

1、我國票據市場的發展比較滯后，與市場需求存在較大差距，因此應進一步規范商業信用，逐步放開票據貼現率，由借貸雙方遵循市場規則自主決定，使其更為真實地反映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的資金供求關系，同時為中央銀行制定再貼現利率奠定基礎。

2、國債市場是中央銀行實行公開市場操作的主要場所，要有效發揮公開市場業務的優勢，必須以國債市場的開放為前提。中國人民銀行自1996年4月開展國債市場化操作以來，國債二級市場利串的市場化程度得到較高發展，但一級市場利率仍受到管制，因此應盡快實現國債發行利率的市場化。

3、貨幣子市場中，同業拆借市場直接反映貨幣市場的資金供求情況，其利率是重要的短期利率指標，對其他貨幣市場利率的變動具有重要的影響，中央銀行可以以此為基礎制定再貸款和再貼現利率，在加強管理的同時，適當放開進場條件，擴大市場規模，以利于市場利率作用的發揮。

(二)逐步放開商業銀行的存貸款利率

我國是以間接融資為企業主要融資手段的國家。銀行存貸款利率是金融市場利率的基礎，因此存貸款利率的市場化是我國利率管理改革的重點，應在逐步擴大存貸款利率浮動范圍的基礎上，根據市場情況，逐步實現存貸款利率的全面市場化，形成由中央銀行間接調控的、貨幣市場為基礎的、統一有序的市場利率形成與管理體系。放開貸款利率可分為兩步走，先在目前實行貸款利率浮動的基礎上，中央銀行應進一步加大貸款利率的浮動范圍，并設立下限，避免銀行間壓價競爭；貸款利率全部放開后，不再實行限制管理，完全由銀行和企業雙方自行商議決定。在放開貸款利率的同時，繼續由中央銀行統一制定存款利率，給金融機構足夠的上浮空間，并應設必要的限度，以穩定存款成本和金融秩序，由商業銀行根據自身的經營狀況，在浮動范圍內決定存款利率。

(三)放開直接資本市場利率

在完善法律法規、加強監管的前提下，逐步取消對企業債券的利率管制，企業債券利率由買賣雙方依據債券的等級自行決定，并參照貨幣市場利率、中央銀行利率和市場資金供求。同時基于公司評級制度的建立，提高上市公司素質，逐步取消對股票上市的行政化管理，實行市場化發行，不斷完善我國的股票市場，最終實現直接資本市場的市場化發展。

(四)逐步實現利率在國家指導下由市場決定

中央銀行只根據經濟發展的要求和社會平均利潤率水平制定包括中央銀行對金融機構的再貸款、再貼現利率等基礎利率，以引導市場利率的形成，其他利率則全部放開由市場自行競爭形成，從而最終實現利率管理制度的市場化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