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丁學良看來,葡萄酒兌雪碧、加糖的喝法,無異于煮鶴焚琴,暴殄天物。他對葡萄酒界評論的快人快語,與他對經濟學界的批評別無二致。
丁學良,出生于皖南一戶農民家庭。1983年,他的碩士論文《馬克思人的全面發展觀之概覽》在首屆 “中青年社會科學獎”的評選中榮獲一等獎,這個獎也促成了他被推薦至美國留學。 1992年丁學良以博士學位畢業于哈佛大學,是社會學思想大師丹尼爾·貝爾的關門第子。
如今,丁學良是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的教授、博士生導師,國立澳大利亞大學高等研究院兼職研究員。丁學良說當前的生活與他理想中的差遠了,他的理想生活是拍電影,拍歷史紀錄片,或者在某家媒體上開設一個品酒專欄。
初品葡萄酒滋味
丁學良喜愛紅酒、綠茶、古典音樂和經典電影。談到旅居海外20年中對洋酒的品味,他回憶說:“剛到美國時只能喝啤酒,因為啤酒最便宜,后來隨著收入的提高開始喝威士忌、白蘭地,在美國的最后一年,我的收入已經靠近中產階級的邊緣,因此我喝酒的方向也越來越朝著葡萄酒的方向發展。”丁學良現在的家中,有一個專門用來存放葡萄酒的房間。他注意在各種場合收集葡萄酒,就像收藏家收藏藝術品一樣。
1984年10月,應哈佛大學政府學院教授麥克法庫爾的邀請,丁學良到哈佛大學做學術報告,此次哈佛之行,不但使他如愿以償地進入哈佛,也讓他平生第一次品嘗了真正意義上的葡萄酒。
在為歡迎丁學良舉行的家庭酒會上,麥克法庫爾教授打開了一瓶上等的葡萄酒讓他品嘗。回憶這第一次喝葡萄酒,丁學良說這不是用嘴而是用想象力在喝酒,雖然對其中的滋味渾然不覺,但在當時的場合和氛圍下,敬畏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像是一個農村的孩子第一次到西方國家大劇院聽音樂會一樣,雖然他聽不懂那些音樂,但他會把自己的情感和精神放在一種高度集中的狀態。”
葡萄酒伴隨的是一種西餐文化,丁學良說,“在西方社會,葡萄酒是酒中王冠,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葡萄酒一直是上流社會的奢侈品,只是在最近十幾年才逐漸在中產階級里普及起來,并開始過渡到更普通的階層,一方面使葡萄酒開始走向平民化,另一方面也因人們開始知道飲用葡萄酒有利于健康,代表了一種健康的生活理念。”
在澳大利亞做“選酒大使”
丁學良對葡萄酒的真正了解,歸因于他在澳大利亞的3年生活。1996年,丁學良受邀到澳大利亞國立大學高等研究院做全職研究。從在這里的第二年起,丁學良開始每天至少喝一瓶葡萄酒,兩年下來,他至少喝過上千種葡萄酒,對葡萄酒的鑒賞已經有了相當的水準。丁學良特別強調,喝葡萄酒時,心里要坦坦的、悠悠的,要有幾分消遣,幾分情調。他說品酒的最高境界是藝術境界,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可以與葡萄酒聯系到一起,比如愛、比如文學、比如音樂。在他看來,葡萄酒是要與藝術融為一體的。
丁學良說,在澳大利亞的那段日子里,每周五下午是他最愉快的時光。因為每到此時,國立大學高等研究院的同事和研究生們都會舉行Garden Seminar(花園研討會),大家一邊喝著酒,一邊交流最近一段時間的研究心得。花園研討會一般在室外舉行,由于澳大利亞一年四季都比較溫暖,藍天白云,綠草如茵,在這樣的環境中飲酒聊天,自然是愜意非常的。
到了第三年,“花園研討會”的選酒任務已經落在了丁學良的頭上。選酒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選酒的人一定要在預算內買到最好的、最適合大家品味的酒。丁學良為承擔這個“選酒大使”的差事感到十分自豪:“一個中國人,對于洋酒、葡萄酒的了解,能夠達到讓那些西方人都認可的程度,這的確讓我感到驕傲。”
丁學良最喜歡的是紅葡萄酒,他認為紅葡萄酒在酒類中的地位,就像鋼琴在樂器中的地位一樣。最頂級的葡萄酒是一種藝術而不是技術,世界上沒有兩瓶完全一樣的葡萄酒,就像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一樣,因為葡萄酒是一種有生命的酒,是有靈魂的液體,正如波德萊爾在一首詩歌里寫的:昨天晚上,酒的靈魂在酒瓶里唱歌。
葡萄酒在裝瓶后仍然會繼續生長、成熟,使酒的香氣、色澤及其結構日趨完美。若再經過若干年的窖藏,酒的香氣更加豐富濃郁,口味更加圓潤柔順,酒體更加成熟豐滿,宛若養在深閨的小姐出落成身穿晚裝、舉止優雅的伯爵夫人。每一瓶葡萄酒都充滿了神秘感,因為其不可預測性,你永遠不知道開瓶后會是什么樣的驚奇與驚喜。即使是同一瓶,由于醒酒時間、飲用濕度,酒杯深淺、菜肴搭配的不同,也會呈現出微妙的差異。所以,喝葡萄酒其實就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有期待,有驚喜,同時充滿了發現的樂趣。
“挑剔”的鑒賞家
丁學良說:“好多人把貴酒等同于好酒,其實是一種誤區,在國內市場上基本上買不到好喝的葡萄酒,中國的很多酒,不是在酒的品質上下功夫,而是把功夫花在了包裝上。”
當一個人對葡萄酒的理解與熱衷到了一定程度,對葡萄酒的感情,就像一個鋼琴家對他的鋼琴的感情一樣,很難忍受別人在鋼琴上摸來摸去。有人說,“除了英語,葡萄酒也許是第二種國際通用的交際語言了。”丁學良說前提得是有一半以上的人真正懂葡萄酒。愛德華七世曾經說過,“不只是要喝葡萄酒,還要聞她、觀察她、品嘗她,品嘗過后,還要談論她。”也無怪乎丁學良希望能開設一個談酒的專欄了。
接受采訪時,丁學良剛和他的朋友—清華大學社會科學院院長李強教授喝完酒回到賓館,他說李強專門給他從意大利帶來一種高檔的葡萄酒,服務員竟不會開啟。“這么好的酒,開啟的過程就是享受,是在品味一種藝術。”
品酒不僅是一種物質享受,更是一種高雅的精神享受。品嘗一瓶美酒,就像聆聽一段音樂、欣賞一幅名畫。瑪格麗特·杜拉斯甚至曾經說:“任何詩、任何音樂、任何文學、任何繪畫都不能代替葡萄酒。”
因為葡萄酒是隨著西餐文化傳入中國的,所以中餐與葡萄酒的搭配頗費心思。丁學良說,“白葡萄酒比較好搭配中餐,比如清蒸魚配白葡萄酒,但很少有菜能配紅葡萄酒,因為從南到北,各菜系里都放醬油,如果配紅葡萄酒,則完全破壞了紅葡萄酒的感覺。”不過他還是總結出了一套搭配方法:比如,酸味食物,適宜配有苦味的紅葡萄酒;辣味食物,適宜配有辛香味的紅葡萄酒;甜味食物,適宜配甜度較高的白葡萄酒等。
說到飲用葡萄酒與健康的關系,丁學良提到,在亞馬遜網站發布的“2005年美國十大暢銷書”排行榜上,有一本《法國女人吃不胖》(French Woman Don’t Get Fat)。丁學良認為法國女人吃不胖的原因是她們經常飲用葡萄酒,所以她們很多人擁有像高腳杯一樣優雅的身材。
盡管在飲食方面,丁學良堪稱專家,但在穿著上,他說自己很隨便,不太穿正規衣服,講究舒適第一,有時甚至馬虎。1994年,在美國認識的朋友—投資銀行界的單偉建約他在上海一個非常重要正規的場合吃飯。當時,他在美國穿回一件全棉襯衫,很舒服,但因為上海天氣相對較熱,于是他直接把長袖剪掉,成了短袖,然后穿著這件襯衣去赴宴。單偉建說,如果在投資銀行界,他早上穿成這樣去上班,那么不到下午下班時間,恐怕就會被炒魷魚了。
在國外時,丁學良通過長跑和洗冷水澡進行體育鍛煉,喜歡《畢業生》、《西部往事》以及希區柯克的一些經典電影,但現在,由于太忙,很多愛好無法堅持,幸好還有葡萄酒。他說關于他和葡萄酒的故事,講兩天兩夜也講不完,合適的酒遇到合適的真正懂酒的人,也是“酒逢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