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石頭》，頂了誰的肺

2006年7月，《瘋狂的石頭》的上演對于中國電影界是一個意外，絕對是一個意外，對于中國電影觀眾來說，卻是一個驚喜，一個讓他們看到一個源于現實，表現實現，幽默現實的“中國式電影”的驚喜。投資不足300萬元的小成本電影，上演一周突破100萬元，一個月后2000千萬元收場，發行DVD30余萬套，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在互聯網上竟然能出現大批“石粉”，另一些網絡上的活躍分子以電影中的“頂你個肺”為流行元素，形成一個新文化群體——頂你個肺族。最為瘋狂的是，北京的一個“頂你個肺族”成員自費買了百余套影碟站在大街上，見人就送。

一個不知名的導演和一群不出名的演員．如何能導出一部轟動的電影，并且讓它在觀眾中形成如此大的影響力和一種文化現象，是影片的故事性，或者營銷的功夫?是社會轉型時人內心的文化轉型的需要?抑或是對以前電影的否定和電影界秩序的嘲弄，

大導演過度迎合，小導演借機爆紅

近幾年，中國電影的轟動事件可以說是接連不斷。無論是李安拍出轟動一時的《臥虎藏龍》，或是招來觀眾一片叫罵的張藝謀的《英雄》和《十面埋伏》，抑或是遭到惡搞的陳凱歌的《無極》。無論取得什么樣的票房成績，卻始終得不到觀眾的認可。張藝謀，陳凱歌第五代導演從發跡到現在當仁不讓地擔當中國電影旗手，其貢獻是不小的，特別是影像構成方面，早期作品中多凝固影像和直線敘事自成一派，同時也拍出了《紅高梁》、《活著》、《霸王別姬》等經典之作。電影發展至今，產業化的特征已經成了其標識之一，世界影壇上影響最大、獲利最豐的美國好萊塢，大投資大制作仍是當仁不讓的主流。觀眾的口味日高，你要不花點本錢，如何能創造一個近于真實、卻遠遠超出我們日常所見的世界，給觀眾一個精彩美麗的幻境呢?從《坦泰尼克號》開始，大成本大制作已成為中國導演的夢想。后來的西方巨制影片沖擊中國市場，張藝謀、陳凱歌為了和世界電影接軌和取悅西方觀眾，開始在拍攝技巧上大費心思，實行大制作，犯戀景癖，足跡踏遍祖國大好河山不說，你戴上鮮花盔甲，我就做個黃金的，你搞英雄我耍陰謀，專在視覺領域斗富，同時也越來越注重明星效應，大陸、港，合演出陣容還嫌不夠闊氣，中日韓組合才過癮……各方面的宣傳炒作更是如火如荼……

任何的藝術體載只是一個外在的形式，最主要的是藝術本身對生活，對人性的理解與拷問，這才是觀眾們最需要理解和探究的問題。“有一個使一個人越陷越深的機制：一個人一旦在次要問題上犧牲了自己理智的良心，他就不愿意輕易放棄它。他總希望用進一步的投入來證明自己選擇的正確性。一如在虧損之后急于投入資金以求賺回。“卡爾·波普爾一句話點到了張藝謀、陳凱歌這些大導演的死穴。失去觀眾贊譽的他們，總是希望用大制作給觀眾們一個驚喜，總又是讓觀眾們在他們精心設計的炒作中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并且是屢戰屢敗．大有屢敗屢戰的勁頭。中國電影人自編自演了一場場導演造神運動，投資越來越大，導演名氣越來越大，而劇本越來越弱智．成片越來越垃圾。《瘋狂的石頭》正好彌補了他們的軟肋，尊重編劇，集體創作，尊重社會心態——于是上演了一場刷新中國電影史的好戲。

大家出精品 好片源好本

無論以改編莫言的《紅高粱》成名和余華《活著》爆紅的張藝謀或者拍攝香港作家李碧華的《霸王別姬》成為大腕的陳凱歌，應當知道劇本對于電影的重要性。因為，這些體裁的原創者都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作家，有著深厚的藝術修養和人文素質，編出來的故事自然也是直指人性，相當有說服力和回味性。綜觀后來他們在拍攝所謂的商業武俠片，編劇都是王斌、李馮，王炭這些在國內甚是無名的作者。更要命的是，這些作家的素養和生活積淀一直停留在編故事的水平，而非藝術家水準，所以編出來的本子總是給觀眾們一種故事大而不著邊際，空洞無物且說教味明顯的感覺。難怪引起觀眾們的強烈的不滿。

根據《瘋狂的石頭》的編劇岳小軍的敘述，這個看上去完美的劇本共有4個人在做，從去年5月到9月花了4個月時間，每天早晚熬在一起，共更改了30稿。這是個艱難的過程，他與導演寧浩認識三四年了。“雖然這種類型片在國外早就有了，但在中國根本就沒有，我就是想做個區別于國內商業片的東西”。而這部電影的來源和原始體裁又是正宗的國內貨——中戲的一個話劇，一個偷鉆戒的故事，在風格上做了很大變化。導演寧浩覺得應該符合他的風格，于是這部電影由人物開場轉變為事件開場，這對整部電影都產生了轉變。《瘋狂的石頭》的劇本，主創人員就多達五六個人，劇組中大部分演員都提供了點子和笑料，群策群力，集結大家的智慧將生活中俯拾皆是的素材經過加工處理，呈現給觀眾，難免觀眾由驚奇到喜歡，再形成“石粉”。上面的許多事如“易拉罐中獎”“大街上捧捧的對話，是城管吧”“廠長和房地產勾結”“搞攝影的敗家子到處騙人”等，都是我們身邊的事呀。就連片中那一句精典的臺詞“頂你個肺”，都是出自成都最流行的口頭禪。

石頭能瘋狂，頂肺也流行

電影《瘋狂的石頭》，成本不到300萬元，導演寧浩主演郭濤、劉樺、岳小軍等，這樣的班底除了郭濤還有點臉熟，其他人都在此前默默無聞，所有這些人的名氣加在一起也遠遠小于它的幕后老板——劉德華。然而，就這樣一種組合，競制造了一種流行和文化現象。

1．驚奇出意外，頂肺也流行

歌德老先生講過，人所期望的最高境界乃是意外。電影觀眾也是如此。《瘋狂的石頭》從班底和成本來說找不出任何可期待之處。意外的是，自影片在上海電影節首映之后，竟好評如潮。其一，小成本，大回報。只投資區區不足300萬元，已卷得近2000萬元票房，投資方樂啊，就好比早上出門兒路過彩票投注站，發現自己的2元彩票中了500萬元大獎，暈倒；其二，小人物，一夜成名天下聞。除了郭濤小有名氣，其他演員、導演等一幫主創們全是估計找個槍手炒作一下都沒人理會的主。《瘋狂的石頭》一上映，名滿天下；其三，氣死大師們，讓他們明白除了堆錢，電影原來是可以這樣拍的，凱歌啊、謀子啊他們枉稱大師了，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到頭來原來不明白電影是個什么東西；其四，觀眾如潮，巴掌拍爛。這年頭時代進步了，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獄里跑的咱啥沒見過啊，膩歪了，一下看到如此“貼近現實、貼近生活、貼近社會·的，三貼近”佳作，親切啊，再加上搞笑的臺詞，不樂都不行；最后一條真理是，不怕想不到，只怕做不到。平民化與大眾化是娛樂電影的本質嘛，地球人都知道，但偏偏大師們礙于身份不愿跟咱老百姓玩兒。《瘋狂的石頭》可不同．人家愣是從“糞坑”里挖出了“寶玉”，并且把這個荒誕的故事編得像剛發生過一樣。《瘋狂的石頭》“頂了中國電影的肺、頂了大師們的肺”之說遂在觀眾的自發鼓動下，成為流行。

2．背靠劉德華，大牌大噱頭

2005年由香港著名影星劉德華發起的“亞洲新星導”計劃，從兩岸三地以及東南亞找幾位新人導演，每人得一筆小投資各拍攝一部高清晰電影。目前受到資助的6位導演已經分別拿出了作品，包括香港導演林子聰的《得閑飲茶》、臺灣導演李蕓嬋的《人魚朵朵》、新加坡導演唐永健的《愛情故事》等。劉德華在看了寧浩的《綠草地》之后，主動邀請他作為內地導演加入這個計劃。

《瘋狂的石頭》把各種幽默元素置于設計精巧的情節中，不同于馮小剛的臺詞幽默。作為出品人之一的劉德華表示對該片相當滿意，并稱贊導演寧浩：“我覺得他很有思想，而且很有喜劇天賦，我要謝謝他給我這次機會，讓我看到一部好的電影。”劉天王金口一開，劉的眾多擁躉者自然成了《瘋狂的石頭》的業余評論員，再加上《瘋狂的石頭》主題曲《累斗累》將在全國30家主流電臺進行為期一周的首播推薦。四處捕捉劉天王蹤影的娛記們更是不惜筆墨制造眾多的宣傳噱頭，使本來就給觀眾好印象的片子持續升熱，逐漸形成“石粉”。

3．媒體齊造勢 網絡能瘋狂

搜狐娛樂訊2006年日月17日報道，電影《瘋狂的石頭》2000萬元票房收場成為年中冠軍，DVD銷售逾30萬套。慶功宴上，華仔本人不僅大喜，而且邀請寧浩郭濤等人吃飯慶祝。與此同時，類似的消息無論是紙質傳媒，還是互聯上都是病毒般地繁殖傳播，同時手機短信，觀眾口碑讓本來就給人意外的片子增添了無限崇拜之情。最令人意外的是，著名演員張國立在宣傳他的新作《第601個電話》時，批判“如果中國電影都是《瘋狂的石頭》，只有死路一條”，后《瘋狂的石頭》的宣傳勢頭原本有些回落了，“石粉”們的激情又被張國立的這一話語激活，形成更大的傳播效應。同時，關于寧浩新片傳聞不斷，由于以300萬元低成本喜劇片搏擊了2000萬元瘋狂票房，造成巨大的影響力，傳聞寧浩會和華納電影公司合作新片《瘋狂的賽車》、《瘋狂的婚禮》等，使瘋狂繼續發酵。

在百度，只要你輸入《瘋狂的石頭》的片名，在0．001秒之內就能在相關網頁找到12300，000篇文章。在GOOGLE上，也是0．04秒就能找到10300．000項符合《瘋狂的石頭》的查詢結果。如此大的信息量，如此高的點擊率，網絡瘋狂了，《瘋狂的石頭》想不瘋狂也不成。

4．電影感染人，口碑也助力

《瘋狂的石頭》這部不足300萬元的小成本電影，是不會有什么大數額的宣傳預算的，后來之所以能被這么關注，得益于此前幾次“口碑場”的放映。試映場的滿場喝彩讓發行方對影片信心大增，同時打動了媒體。由于運用重慶方言，該片在四川的影響力最大。影片在四川的上映時間是6月28日，當地太平洋院線所屬的太平洋電影城的單日場次達到了19場，其他的紫荊、王府井等星級影院的場次也都在10場以上。四川峨嵋院線放映《瘋狂的石頭》場場爆滿。觀眾口碑成了《瘋狂的石頭》一片最為強勁的宣傳。北京一位觀眾還自己掏錢買了上百張《瘋狂的石頭》碟片送給路人，地地道道是為“石頭”瘋狂。一批網絡活躍分子前所未有地將溢美之詞毫不吝嗇地奉獻了出來……最令人感到好笑的就是一則網民看《瘋狂的石頭》的形象比喻：“被父母逼著去相親，進屋一看是全智賢”。

同時，一直受媒體追捧的電影業人士也是不吝贊譽。陳可辛：“想不到一向是中國電影弱項的黑色幽默，竟然通過這部電影自如地表達出來。我由開場笑到散場，十分開心。應當將這一部電影寫進電影史里”。黃建新：“想做到聰明需要的是智慧和經年的積累，寧浩有非常出色的駕馭細節的能力，法國新浪潮、意大利新寫實主義和昆汀的黑色影片都在這里有所體現，導演將這種當代流行的拼貼藝術方式運用得十分到位。“陸川：寧浩，再這么堅持下去，小剛(指馮小剛)該緊張了。”這些在影評界具有領袖意見的話語遂又被媒體炒作成噱頭，在觀眾中持續口口傳播。

徹底的本土化，“草根”吸引人

“中國現在變化很快，總有好多特別有想象力、很荒誕、特別有趣的事情。中國的現實就是一個最大的素材庫，我平時經常關注社會新聞，往往看報紙就看樂了，覺得很多新聞本身就很好玩，幾乎可以直接拿來用在電影里。”編劇岳小軍如此感慨自己的創作。人們看慣了大制作，大動作的電影，再看一看《瘋狂的石頭》中趕鴨子上架的保衛科科長，專業大盜改成了一幫缺乏技術含量的笨賊，他們爭奪的寶物由鉆戒改成了從廁所里挖出來的一塊翡翠，而故事的背景是一家發不出工資的破敗工廠。棒棒軍誤會主人公之意的一句：“城管……便衣吧……這叫文明執法。”讓人笑罷，卻感受到眼下一些執法不文明城管的惡劣行為：更別說奸商缺斤少兩、走狗兩面三刀、假搬家公司，易拉罐中獎、敗家子欺騙家長等，幾乎素材都是來源與生活，一下子和觀眾拉近了距離，讓荒誕的故事演繹成真實的情感，既熟悉又黑色。讓人笑得暢快淋漓又充滿智慧，黑色幽默、諷刺。與好萊塢電影荷槍實彈的“專業”感完全相反，《瘋狂的石頭》刻意強調一種裝模作樣的“偽專業”“仿專業”感，正是這種偽劣贗品的氣質與中國當下充斥著小商品市場和假名牌的社會現實有內在的吻合。

寧浩覺得在中小城市里很容易發生一些比較駭人聽聞的事情，特別是放在一種燥熱的環境中，更符合劇中人逐漸失控的瘋狂狀態。他們決定在重慶、廣州和武漢中選擇一個城市作為拍攝地，先去了重慶，一下子便找到了那種急躁、火爆、油啦吧唧、咋咋呼呼的感覺，令整部影片有點瘋癲的氣質獲得了相配套地域文化支持。本土化成為《瘋狂的石頭》的制勝法寶，滲透在了影片每一個細節當中。同時他們也不忘惡搞一把，把一些香港電影、好萊塢電影甚至是流行文化拿來“說事兒”，如那似是而非的“千手觀音”，如所謂的“蜘蛛俠”，還有跟投資人劉德華相關的他的歌曲、他的代言服裝、他的名作《暗戰》等，在這部短短100分鐘的《瘋狂的石頭》里有不少的“眼熟”。

草根上位，是當下最流行的社會現象。郭德綱的德云社被一批年輕人所追捧；接下來，胡戈以低成本的“血饅頭”挑戰巨片《無極》及導演陳凱歌，這一行為立即受到年輕人的支持與響應，胡戈成為紅極一時的英雄人物；電視劇《武林外傳》也在沒有大腕明星，事先沒有大力炒作的情況下迅速走紅，成為上半年最熱播的電視劇；自稱草根《瘋狂的石頭》的導演寧浩對自己的這部電影為什么成功也覺得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隨后他仔細想了想，總結性地來了一句：“歸根到底影片的成功在于它的草根，所以它適應了90％都是草根的觀眾。”其實，《瘋狂的石頭》幾乎具備了一條優秀廣告片的所有特征：模仿、借鑒，隱喻，將經典解構融合后和盤托出，以最快速度取悅觀眾；不停制造對觀眾智商構不成威脅的懸念，以最簡單的方式獲得喜劇效果；無厘頭、惡搞、地方俗言俚語，披上流行文化的華麗外衣，抖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包袱。

小型化、低成本、無明星的作品反而超過了那些事先大肆炒作的巨片大作，這是今年以來文化圈的一個特征。細想一下，這種現象的出現難道不是公眾，特別是年輕一代對大制作，大腕巨星，國際名家等傳統權威標準的反感與否定嗎? (作者系武漢理工大學管理學院博士，河南工業大學營銷學教師)

(編輯：潦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