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信,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之一,在古代文明中,“信”占有很重大的意義,與“忠”、“孝”、“節”、“義”并提。對于“信”的堅守,有時就體現了人格的高下,受人敬仰抑或遭人唾棄。《左傳·宣公十五年》中這個著名的故事就表現了“信”的力量。
宋人使(派)樂(yuè,姓)嬰齊(宋臣)告急(楚軍伐宋)于晉。晉侯(晉景公)欲救之。伯宗(晉臣)曰:“不可。占人有言日:‘雖(即便)鞭之長,不及馬腹。’天(上天)方(正,剛剛)授(佑助)楚,未可與爭。雖(即使)晉之強(強大),能違天乎?諺曰‘高下在心,川澤納(包容)污(污穢),山藪(深淵)藏疾(毒害),瑾瑜(美玉)匿瑕。’國君含垢(引申為恥辱),天之道(規則)也,君其(語氣詞,表期待意,還是)待之。”乃止。
使(派遣)解(xiè,姓)揚(晉臣)如(到……去)宋,使(讓)無(不)降楚,日:“晉師悉(全數)起(出發),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楚莊王)厚(很多財寶)賂(賄賂)之(解揚),使(讓)反(轉換,相反)其言。不許(同意)。三(多次)而許之。登諸(之于,到)樓車(用于嘹望敵情的較高的戰車),使呼宋人而告之。遂(于是)致(完成)其君命(使命)。楚子將(準備)殺之,使與之言曰:“爾(你)既(已經)許(同意)不觳(本為天子的謙稱,此為楚莊王自稱),而反(變卦)之,何故?非我無信(信譽),女(你)則棄之,速即(靠近,接受)爾刑。”對曰:“臣聞之:君能制(制定,下達)命為義,臣能承(接受)命(使命)為信(守諾),信載(承受)義而行之為利。謀(籌劃)不失利,以衛社稷(代指國家),民之主(君主)也。義無二(兩種)信,信無二命。君之(取消句子獨立性)賂(賄賂)臣(我),不知命也。受命以出(出使),有死無霣(yǖn,通“隕”,墜落,此指落空),又可賂乎?臣之許(同意)君,以成(完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祿(福氣)也。寡君有信臣,下臣獲考(講究,此指善終,即死得其所)死又何求?”楚子舍(釋放)之(解揚)以歸(回)。
解揚受命于晉君出使宋國,半路被楚莊王所獲。楚莊王欲借其口摧垮宋人守城的意志。對于以完成君命為己任的解揚,這里存在兩個失信的可能:一、無法完成使命失信于君;二、遂楚人心愿欺騙宋人,此不但失信,更是“失節”了。
這場變故無疑是對解揚人格的考驗。
楚王欲以“厚賂之”達到“交換”的目的,這是把解揚的“信”物質化現實化了。此舉當為忠義之士所不恥。一句“不許”,表明了解揚在物質誘惑面前的操守,言簡意賅,擲地有聲,但隨后的“三而許之”,不得不令人一頭霧水了。這里,情節有了起伏,懸念會引起人們的關注,即“吊起胃口”。
解揚將計就計,利用楚人的粗疏,直傳君命!這種冒險之舉,充分表現了解揚的智慧,在幾乎無法完成使命的困境中,巧妙地把楚王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是大智,也是大勇,而其智勇均是以他的人格與信念為依托的。作者對故事進程的敘述,簡潔明了,決不拖沓,而用了占全文三分之一強的篇幅,讓解揚正氣堂堂地闡述他對“信”的理念,這無疑是對解揚的人格的充分肯定與褒揚,正是因為有這樣不同凡俗的亮節高風,而一代雄主楚莊王在這種真正的人杰面前,也,不得不以“舍之以歸”表達自己心底的敬服了。
“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祿也!”一派大義凜然,言之鑿鑿,雄辯滔滔,煥發出“信”的大節與大義,解揚的人格與生命光華正是在這“信”的高張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凸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