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義 王樹博
他是一名鐵道反扒刑警;戰友尊稱他“銬王”,竊賊視他為“克星”,警界公認他為“名探”,媒體美譽他“警俠”,旅客當他是“保護神”,家人則叫他“工作狂”。
拜名師學得反扒“真功”
1978年,17歲的谷澤明接了警察父親的班。當時谷澤明個子不到一米七,體重僅有103斤,這在北方已經是個“單細”人了,要穿小號警服,人們稱他小“警孩兒”。盡管他非常向往值勤崗位,組織上還是安排他做了后勤工作。第二年,剛滿18歲的他再三要求當了乘警。可有的賊欺負他是新警,年齡小,在車上“不壓茬”,專等他當班作案,然后溜之大吉。他增加巡視次數,可乘警是公開警力,身在明處,而賊在暗處,案子照樣出。賊人的蔑視和失主的慟哭,讓自尊心很強的谷澤明感到羞辱和愧疚。他闖進隊長室,把乘警的袖標一扔:我要當刑警,抓賊!
谷澤明終于當上了刑警。可是一上車,他就蒙了:賊在哪?怎么抓?他在車上,旅客的錢照樣丟,甚至就在他身邊也沒看住。他意識到,光有熱情不行,得先學功夫。
當時公安處最有名是探長李永江,他抓賊無數,被公安部授予“反扒神探”稱號,賊一提他都哆嗦。谷澤明上門認師傅,李永江看了他幾眼:跟著吧!
第一次抓賊是在車上。一個披著大衣的男子剛走過來,李永江眼神一遞:“把他銬上!”谷澤明楞了:也沒看他偷啊?他遲疑著把男子銬住了。李永江從男子兜里掏出個錢包來,扔給失主,讓賊又演示了一遍作案過程。通過“現場教學”,這回他看清了:賊用披著的衣服“做托”,遮擋了別人的視線,就得手了。
一般案件都發在人多擁擠硬座車里,什么“撮皮子”(掏衣兜)、“摳死倒”(偷睡覺的人)、“飛包”(拎包)、“摘掛”(偷掛著的衣服)等等。用心的谷澤明跟著李永江取得了真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很快就熟悉了竊賊各種作案手法和偽裝伎倆,能識別出哪個是賊了。
刑警常規判斷扒手的一點是看帶的行李物品,如果都空手或帶很少的行李是賊的可能性就大些,但谷澤明識別扒手的能力則是超凡脫俗的。一次谷澤明發現候車室里有一個背著特大號雙肩包的男子眼神露出了異樣的神情,他立即暗示戰友們注意控制。戰友們都不信。谷澤明說:“他就是背座樓也是賊!”果然,男子進了站臺,在車門口掏出了一女旅客的手機。翻開大包,里面裝的竟然是從旅店里偷來的三個海綿枕頭。
“喬裝術”迷亂眾賊鼠眼
鐵路站車內人財物高度集中,擁擠嘈雜,且旅客在長途跋涉勞頓困倦,是扒手最愛光顧的地方。可這些竊賊作案時無固定現場,行動隱蔽,稍縱即逝,很少留有痕跡。所以反扒民警要近距離跟蹤,盯住竊賊到底下手了沒有,二是盯住贓物放哪了,以及最佳的抓捕時機技巧等等,否則,很難將竊賊送上法庭。
因此,為了不引起竊賊的注意,谷澤明跟師傅學會了“化裝”上車,穿著破衣服、背個破兜子。時間一長,被他抓過的賊就開始留心他穿的衣服,聚堆時也談論他最近穿了什么樣的“作業服”……為了迷惑竊賊,他要來了一堆破衣褲,每次上車換一件,讓賊防不勝防,“喬裝術”迷亂了眾賊鼠眼。夏天衣服贓了,他也不讓家人洗,說這樣才能“招賊”。
賊還真被谷澤明招來了。曾三進宮的老賊董明新專門在嫩江一帶作案。2000年冬,谷澤明在市場跟魚販子要了條裝過魚的破編織袋,上車靠近了董明新。董賊聞到腥味,以為是剛賣完魚的養殖戶,湊過來要掏他。谷澤明轉身避開了。沒想到董不甘心,結果掏出一沓警官證、持槍證。谷澤明拽住董:“這東西你要有用嗎?”董一看才知“撞槍口”了。谷澤明說:“掏我不算,等你掏別人時我再抓你!”董慌忙逃走了。兩個月后,他轉移到大興安嶺林區北部的火車上伺機作案,左看右看沒有發現刑警,伸手掏了旅客200元錢,這時坐在地上的穿著一身勞動布衣褲的“林業工人”突然躍起將他的手握住,他定睛一看又是谷澤明。刑滿釋放后,他一提谷澤明就哆嗦,再不敢在齊鐵公安“管段”“干”了,竄到中俄邊界的滿洲里去了。他以為這樣就能逃脫被抓捕的命運。當時,正值“非典”,谷澤明也戴著大口罩悄悄跟蹤到滿洲里至北京的1302次列車上,大大方方的坐在董的身邊打起了“瞌睡”。當董又掏出810元錢后,谷澤明突然轉過頭摘了口罩,董不禁大驚失色,懊喪的說:“谷隊,你咋跑這兒來啦?”說罷主動接過銬子自己戴上了。此案他又被勞教三年。
驍勇“雙銬王”“飛銬”制敵
刑警最常用的是手銬,而使用手銬是個功夫,用不好就容易跑賊。谷澤明為了練好這個功夫煞費苦心,他要了個膠皮管子,三個月練成了“抖銬”,出銬又快又準,和賊擦肩一過就把手銬搭在手腕上,甚至能在和竊賊撕打過程中“飛銬”制敵。
長春刑警隊肖隊長,是谷澤明的好朋友。兩個人都好勝,談到擒賊的本事誰也不服誰,最后商定拿下個竊賊比試比試。兩人一起到了長春站,并同時悄悄跟上了一個竊賊,在竊賊偷下一手機后,二人同時沖上前去,竊賊聽到耳后風聲突然甩掉贓物奪步要逃,谷澤明躍身上前手腕一抖已將竊賊的一只手銬住,肖隊長遲了一步,只好從地上揀起了手機認輸。此后,谷澤明耍手銬“搶賊”的事,被同行當成了故事講了好一陣子。
竊賊作案多是兩人以上合伙,打眼放哨、作托或是轉移贓物。谷澤明有時抓住幾個賊,手銬不夠使,又多要了一副手銬帶著,從不離身。一次在165次列車快到秦嶺站停時,扒手王立川、沈武威分別扒竊得手就要下車。谷澤明等援助來不及了,便果斷出手先將大個賊銬住,另一竊賊見狀急欲向車窗外甩贓,只見銀光一閃,谷澤明已用手銬鉤回了甩贓的賊手,贓款灑落一地。谷澤明“兩把銬子抓竊賊”的故事被傳開后,被戰友美譽為“雙銬王”。在執行重大任務時,他包里最多裝過4個手銬,都派上了用場。
鐵路上的竊賊,圍著火車轉,一旦“掏響”了,就鉆車、跳車或翻上車頂逃之夭夭。而飛上飛下、鉆火車趴鐵道這些危險的事兒,幾乎所有的反扒刑警都經歷過。谷澤明的威猛讓很多竊賊聞風喪膽,只要一聽說是齊齊哈爾公安處的車就不敢上了,就怕遇到他無處遁形。
嫩江有一個叫柴成軍的竊賊,自恃年輕體壯,好不輕狂。2002年夏天,1468次列車在嫩江站停車,柴成軍在車門將旅客的錢掏出,谷澤明上去銬住了他的一只手,不料柴成軍拖著手銬拼命滾到車底下,谷澤明也鉆進車底和竊賊撕打起來。車底下空間狹小,到處都是鋼鐵器件的尖銳棱角,撲騰了一陣,柴成軍突然看見鐵板上有鮮血,急問:“咱倆誰出血了?”谷澤明說:“我早看見了!不銬住你咱倆誰也別出去!”話音剛落,傳來了火車一聲長鳴,制動缸發出了“哧——哧——”的聲音,盜賊的臉即刻嚇成蠟白色,急忙乖乖的把倆手搭在一起:“你快點銬上!”等二人爬出鐵道,車輪已經滾動。此時谷澤明已經滿身油灰,胳膊劃出了口子,頭上還磕出了幾個大包。
一次,列車快要停車時,肇東竊賊東生作案后跳下列車,谷澤明緊跟著也跳下車,可落地時踩在石碴上“咯噔”崴了腳,谷澤明忍著劇痛,跑出很遠追上了盜賊。看腳時已經腫脹成面包狀。開始還以為是“存筋”了,后來疼的實在挺不住了,到醫院拍片才知道腳骨骨折,被醫院定為十級傷殘,拄了一個月的拐。
近幾年,不少竊賊為逃避抓捕,都謊稱患有艾滋病,有的咬刑警的手臂,有的把手磕出血往刑警身上蹭,真讓刑警有點兒撓頭。一次在廣州執行抓捕行動時,一竊賊把舌頭咬破,將血水吐在手上,大聲喊叫:“我有艾滋病,看你們誰敢抓我?”谷澤明絲毫沒有猶豫,硬是沖過去銬住了賊手。谷澤明當然知道艾滋病的危險性,之后舉著雙手急忙跑到洗手池一陣沖洗,仔細檢查了一遍手是否被摳破劃傷,見完好無損才出了口氣。聽說艾滋病毒怕見光,他又到陽光下曬了半天。
與“賊王”過招顯英雄本色
有的賊在發現目標后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做“假掏”動作晃一下,猛回頭看是否有刑警在附近。“功力”深的老賊一般在作案前,都要看上幾圈找刑警,有時也能嗅出點味道。哈爾濱老賊“黑皮”領著一個“徒弟”到車站伺機作案,發現了刑警。他授意“徒弟”在人群里橫躥,并拉開了一個女學生的背包,想引開刑警的注意力,而他則一轉身溜到了一邊,想玩“聲東擊西”。谷澤明一眼就看明白了,將計就計,讓劉永輝等人全都緊跟賊的徒弟,自己則慢慢靠近“黑皮”。當“黑皮”暗自得意伸出了賊手時,被谷澤明當場捉住。
大楊樹有個老賊“小北京”,12歲入賊道,從沒掉過腳,很多刑警想拿他的現行都沒成。“小北京”越發輕狂,說:“誰要能‘教育我,我先給他磕十個響頭,叫爹!”。谷澤明不信邪:“除非他不到鐵路上玩兒(黑話,指偷),來我就送他上法庭!”春運到了,想乘機撈一把的“小北京”半夜偷偷登上了2062次列車上,來回找了兩遍,沒有發現谷澤明,長出了一口氣后,從旅客兜中掏出了670元,突然,一名戴狗皮帽子的“老漢”一躍而起,猛地把“小北京”摜倒在地。谷澤明義正辭嚴:“磕頭就不用了,我只要你低頭認罪!”“小北京”入賊道三十年,第一次被教養3年。
在株洲一帶有個叫劉強的賊王,號稱“劉一刀”。據說不論你錢藏在身上什么地方,也不論衣服多厚多薄,他上去只要一刀,就能將錢掏出來,并且會鉆窗爬車的“遁身術”。2004年4月23日,他帶著同伙登上廣州至徐州的K302次列車接連作案14起,就在要下車逃竄時,劉強突見一名肥胖的婦女趴在茶桌上酣睡,有一個錢口袋盤在腰間。劉強異常興奮,上去一刀,只聽“媽呀”一聲慘叫,婦女的肚皮被割開,劉強見狀竟然掏出尖刀,威脅婦女不許聲張,隨后爬上車頂逃竄了。列車上發生了特大搶劫案,鐵道部公安局即命迅速破案。谷澤明帶領富守忠、管慶鋒、劉永輝,以最快的速度對途經的158趟列車挨個梳理排查,連續四天進行了8個往返,抓獲了5名團伙成員,但賊王劉強卻不知去向。經過數日縝密偵查發現,劉強隱藏在株洲市一個居民區內。當時正逢雨天,谷澤明披上雨布,挑起一擔子菜化裝成菜販子,學著當地口音走街串巷進行偵查,發現另有幾個扒竊犯罪嫌疑人經常出入賊窩,天一黑就會合。由于巷子很深,東拐西拐,谷澤明在主要路口畫上記號做路標,最后在賊門上寫了個“上門點滴”。這一切,都沒有驚擾竊賊。12月29日傍晚,谷澤明帶人破門而入,將劉強等8名同伙抓獲。
“三劍客”挫敗江洋大盜
鐵路公安是反扒高手的搖籃,其中富于傳奇色彩的“反扒神探”李永江成為這支隊伍的代表。李永江所在的齊鐵公安處更是高手迭出,其中谷澤明、田玉軍、管慶鋒是李永江的三個高徒,三人不論是識別扒手、化裝跟蹤還是大案攻關,都技高一籌。十多年來,三名高手多次聯手出戰屢建功勛,被人稱為“三劍客”。
1999年末,谷澤明秘密抓獲了一名叫“大K”的疑犯,從而使一個有組織有分工的扒竊集團浮出水面。賊王“張三”十五、六歲時就極盡潑皮偷盜之能事,東北一帶的賊人紛紛投到他的門下。他在各地租房子當落腳點,負責吃住行銷,贓款則一律上繳,由他“按功行賞”。大年初五,就在張三集團在酒店豪飲時,被谷澤明、田玉軍、管慶鋒等人“連窩端”。對于這樣的犯罪集團,多數是鐵板一塊。當賊王“張三”得知審理他的是隊長谷澤明時,無奈的說:“看樣子,我得撂幾個案子了!”隨即供出了在哈爾濱開往北京的列車上,盜竊1萬美金外加1萬1千人民幣的犯罪事實。谷澤明用足智謀,步步緊逼,分化瓦解,各個擊破,犯罪集團很快分崩離兮,一氣兒供述萬元以上的案件21起,盜竊金額高達50萬,從而徹底摧毀了這個名副其實的“小偷公司”。
2001年5月31日,長春到齊齊哈爾的K129次列車臥鋪車上,一老漢將一個裝有42萬人民幣的密碼箱枕在頭下,打了幾個電話后睡著了。雙城堡開車后,老漢突然驚醒,發現頭下枕著的已經不是密碼箱,變成了紙殼箱。這起罕見的扒竊案件被鐵道部公安局定為掛牌案件。當時認定有三名嫌疑人,其中“資深”賊師爺周傳第嫌疑最大,且是有命案的逃犯。谷澤明、田玉軍帶人追捕多日,可周傳娣案后就在人間蒸發了。經過偵查,他們發現有個經常吞釘子綽號叫“直腸子”的扒竊團伙頭目能靠近周傳娣。他們奔波數日終于找到了“直腸子”,并講明政策,策略地將其放了出去。另有知情人說,在押的董海新能知道周的情況,他們又帶人趕赴丹東提審,獲得了重要線索。在追捕5個月后,將分頭藏匿的周傳娣等三名江洋大盜全部抓獲。周傳娣得知抓他的就是齊齊哈爾的“三劍客”時,竟然流露出了得意之色:“早就知道你們了。敗在你們的手下,我周傳娣算不丟面子”。
2003年8月下旬,鐵道部公安局發布命令:膠濟線“東北賊幫”活動猖獗,請哈局組織精干力量前往打擊……經過秘查,目標鎖定在賊首楊菊文身上。楊因偷技高超,出手老辣,令很多江湖老賊嘆服。8年前,他開門納客,統領佳木斯、伊春、南岔、鶴崗一帶的慣偷瘋狂作案,兩年后遭通緝便糾集殘部盤踞于煙臺、淄博一帶,打拼出了“東北賊幫”的“聲威”,在列車、海船和商埠頻繁活動。他們在火車上不去偷硬座車廂,而是買臥鋪票上車,乘機作案。一時間,旅客的現金時常蹊蹺的“變成”報紙。谷澤明、田玉軍、管慶鋒等人分領三路人員赴淄博、煙臺和濟南等地設伏,在他們盜竊現金3萬余元人贓俱獲。
北疆“鐵鷹”飛縱全國
近幾年來,鐵道部公安局多次抽調各局反扒精英開展交叉打擊扒竊犯罪活動,哈鐵公安局的“鐵鷹”小分隊始終是主力軍,谷澤明小分隊總是搶開“第一槍”,成果也總是最突出。
都說鐵路警察各管一段,谷澤明卻說,哪兒的賊都禍害老百姓,只要我看見,就抓。一個冬天,谷澤明在大慶站間歇時間去站前百貨大樓買東西,發現一個賊在“打門簾子”(在門口趁顧客出入撩起防寒簾子時行竊),抓住交給了大慶市反扒隊長王國臣。過了不久,谷澤明又在大慶站前商廈內抓獲了一名扒手。王隊長對鐵路刑警的反扒能力非常欽佩,說大慶一年發扒竊案幾千起,案值多達數百萬元,誠邀谷澤明專程來打一次。谷澤明帶領弟兄到了大慶,王隊長說:“我們給你們定的目標可挺高。你們初來,先熟悉地形!”谷澤明笑了笑,走了。谷澤明帶著眾弟兄先籌劃好:早晚公交車,上午菜市場,白天服裝店。到晚9點,全隊共抓了8個,遠遠的超出了王隊長的想象。第二天,大慶的賊都嚇得貓在家里不敢出來了。近十年“鐵鷹”小分隊幾乎每年都要到大慶協外抓賊。
谷澤明高超的反扒本領聲名遠播,在全國警界逐漸叫響,不少地方警方特邀他們協助打扒。昆明世博會、深圳高交會、上海APEC會議等全國乃至國際性大規模會議都有他的蹤影。因反扒業績非常突出,他被鐵道部授予“火車頭獎章”,公安部授予“全國特級優秀人民警察”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