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百分之百的努力還不夠

肖南的經驗是，100%的努力只能實現自己，但無法超越自己。要趕上國際先進水平，需要用上120%的努力

“我最喜歡北京的秋天，秋天是北京最干燥的季節。” 臨近９月，肖南剛剛獲得教授級高級工程師的榮譽，而更讓他興奮的則是天氣秋高氣爽。在中國建筑工程總公司央視新臺址總承包項目部擔任執行總經理的一年零六個月里，肖南成了全北京最害怕下雨的人。

這個夏天，央視新主樓施工已進行到了地下結構封頂階段，卻迎來了反常的降雨。為了防止雨水落在炙熱的焊縫上造成冷脆裂紋，工人們只能采用氧炔焰烤干焊縫，但按照正常技術指標，烘烤方法只能在同一焊條上使用一次，連綿的大雨使鋼結構焊接很難進行，施工幾次被迫暫停。

肖南和他的同事們在現場安排了30多臺水泵24小時不停抽水，并在基坑四周設置排水溝、集水井和擋水坎保證坑內不積水。為了確保工程質量與安全萬無一失，項目部在基坑上布設了23個槽口位移觀測點，規定觀測點累計位移量超過了千分之三就必須停止開挖，重新對邊坡錨桿進行加固處理。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對水的挑戰，曾在武漢工作的肖南早已跟工程防汛工作打了14年的交道。

防汛高手

1994年8月，中建三局二公司在武漢地區簽訂了武漢廣場閉口風險承包合同，肖南任項目常務副經理。擺在他和戰友們面前的是一個總造價2.16億元、建筑面積17萬平方米、工期僅32個月的“硬骨頭”項目。

當時被譽為“楚天第一高樓”的武漢廣場項目位于解放大道武漢商場左側，基坑面積超過1萬平方米、深18米，對防水工作的要求非常高。施工一開始，肖南思考最多的問題便是如何夯實“武漢第一大樓”的基礎。

武漢位于長江與漢江的交匯處，土質含水量大、基礎弱、承載力較低，高層建筑的深基礎施工是當時武漢建筑業的一大難點，而武漢廣場項目所在地恰恰是全武漢地勢最低的地方。工人們往下挖不到1米深就有水滲出。“如果沒有防水措施，挖到2米水就像開鍋一樣涌出來了。”肖南清楚地記得進場時的情形。

依照慣例，工程降水不當的話，被排走的水會帶走砂土，也會吞噬建筑物的基礎，極易造成鄰近街道和建筑物的沉降。當時武漢同時進行深度施工的項目一共有4個，有的工程在基坑開挖時造成了煤氣管道爆裂，只得被迫停工，某個項目的排水工作甚至造成了立交橋的下沉。

在肖南指揮下，基坑護坡樁被50米深的防水帷幕圍住，以割斷外部滲水；坑內打了26口最深達40米的深水井，將水壓降到工作面之下。“降水，挖到4米；再降水，挖到12米；最后一次降水，才挖到計劃的18米。”經過三次反復，肖南和同事們終于成功地完成了基坑開挖。

1995年6月，特大暴雨襲擊了武漢，地勢最低的解放大道更是難以幸免。武漢廣場的地下結構施工當時還處在收尾階段，項目部筑起了１米高的水壩，卻迅速被路面1.5米高的積水徹底淹沒，半天時間里，基坑積水5萬噸。

肖南帶著項目部成員在雨水里整整守了一夜，并當機立斷撤走了20多臺原有的小泵，買來3臺管道長１５０米的農用泵。趁著第二天上午雨停，項目部利用農用泵管道長的優勢在基坑外部抽水，用了4個小時把積水全部排干，將損失降到了最低。隨后，地下室部分完成了填充封閉工作。

隨著基礎的夯實，武漢廣場施工異常順利，不僅創出了4天完工一個結構層的“武漢速度”，且在土建、安裝、裝飾施工和營業、入住“五同步”方面為湖北省高層建筑施工創造了積極經驗。

由對手打分

武漢廣場項目在1997年順利完工。到了1998年，中建（澳門）—中建三局聯合體中標的澳門電視觀光塔工程，又吸引了當時已經轉向企業管理的中建三局二公司鄭州分公司經理肖南。

出于對新西蘭奧克蘭塔的偏愛，澳門賭王何鴻決定在澳門修建一座奧克蘭塔的翻版。于是，在這個項目中，業主方澳門旅游娛樂有限公司明確要求中建集團雇傭新西蘭DN公司作為顧問公司，而DN公司正是中建在此項目競標時的手下敗將。

“當時中建三局已經完成兩座混凝土塔，天津電視塔和遼寧電視塔，有著豐富的修塔經驗。我之所以主動請纓，就是想補充自己這方面的不足。”肖南最終被任命為中建三局澳塔工程項目經理，開始了與中建（澳門）有限公司的合作。等待他們是一個意想不到的難題。

隨著DN公司派來的5個顧問進駐，肖南和他的項目部的管理理念受到了強烈沖擊。以往國內監理公司常用的鋼筋綁扎檢查比例是10個1拉，在DN顧問那里成了1個1拉，“抽查”概念不復存在，每一個鋼筋綁扎都不容有錯。“雖然在國內我們也有自己的施工要求，但是在澳門，我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高標準的質量要求，什么叫做這道工序沒有完成下道工序不能開始。”

澳門地處海邊，空氣中鹽分很大，容易對鋼筋造成腐蝕，DN公司要求每根鋼筋的保護層必須達到6厘米。某一層模板合攏后，負責檢查鋼筋保護層的新西蘭人用一根鋁合金尺子向每根鋼筋插去，256根鋼筋中只有一根出現了1厘米的誤差，整個4米高的鋼圈就被要求全部返工。“當時根本沒有爭辯解釋的機會，他認為不合格就會立即離開，而沒有他的簽字，不能進行下一道工序。”說起這件事，肖南至今仍有些無奈，為此，中建施工最慢的時候一個月只能澆筑4米高。“幸好我們學得很快，到最快時已經能達到一個月28米的速度了。”

讓肖南感到震驚的還有新西蘭公司對安全問題的重視。項目的所有工序都必須有相應的安全預案，人員在各種狀態下都必須有安全措施，DN公司還會通過實驗檢測安全措施是否完善。安全大于一切，安全管理人員的權力有時會超過項目經理：項目部的成員每個月都要和工人們一起參加安全演習，演習的時候整個施工都必須暫停。

嚴格的要求換來了回報。澳門觀光塔工程施工時，遭遇了50年一遇的臺風和30年一遇的暴雨，但沒有發生過一起安全事故。1999年的臺風登陸，深圳的塔吊被吹倒了2個，廈門的塔吊被吹倒了1個，而澳門觀光塔160多米的爬膜平臺上，一塊木板都沒有被吹下去。“我們在國內也有自己的安全預案，但是遠沒有這么嚴格細致。”肖南感慨道，“新西蘭公司不談進度先談安全的工作方式對我們的沖擊很大，我們要感謝他們的要求，這確實保證了質量和安全。”

在肖南看來，2001年竣工的澳門觀光塔工程改變了他很多的管理觀念，但是讓他感觸最深的，還是對手的嚴格要求。“在當時我就明白了，每一道工序都盡100%的努力是不夠的，那樣只能實現自己，但是不能超越自己。要趕上國際先進水平，我們要用上120%的努力。”

挑戰極限

隨著中央電視臺新臺址建設工程的動工興建，肖南忙碌的身影又出現在北京東三環的核心商業區里。12萬立方米承臺基礎筏板和13萬平方米地下室施工，在項目執行總經理肖南及同事們的共同努力下，成了央視新址施工的兩大亮點。

央視新主樓地下3層，地上兩棟塔樓分別高52層與44層，由用鋼量1.4萬噸的14層大懸臂結構連接，建筑面積近50萬平方米，工程造價超過50億元。這一工程造型獨特、結構新穎；結構變形控制要求高，鋼結構量大，施工復雜；焊接難度大；聲學要求高；機電專業系統多；設計標準高；超厚大體積施工；幕墻幾何定位難（詳見本刊7月號《破解央視主樓懸念》一文）。面對諸多中國乃至世界級別的施工極限，肖南與戰友們勇敢地下了戰書。

央視新址承臺基礎筏板平面尺寸分別為91米×75米和77米×75米，與裙樓、車庫、基座底板等一起形成整個筏板基礎。該工程具有4項“全國之最”：體量最大（砼12萬立方米）、厚度最厚（筏板厚4.5米至7米，局部達10.9米）、鋼筋最粗（ф50mm）和鋼板最厚（埋入式鋼柱所用鋼板厚13.5厘米）；央視新址地下共3層、局部4層，建筑面積13.6萬平方米，為砼框—剪結構，并與鋼結構緊密聯系在一起，一個地下室就相當于一個特大型項目。

澳塔工程中對安全和質量的嚴格要求被肖南帶到了央視新臺址工程。為了避免防水工作可能帶來的火災，肖南用“對手”的眼光審視起了自己的工程，滅火設施的配備和布置、嚴格的檢查程序以及貨真價實的防火演習都出現在了央視新臺址的施工現場。“我們演習的時候，為了模擬真正的火災效果，火都澆上了油。”

為打勝這兩場施工生產的硬仗，肖南及總承包項目班子發起了施工大會戰，三管齊下，抓進度，以計劃為龍頭；抓質量以過程控制、樣板引路為模式；抓安全以預防為主，綜合治理為宗旨，如期兌現了對業主的鄭重承諾。經建設部科技信息研究所檢查，承臺基礎筏板施工創造了砼方量、厚度、一次性澆筑、粗大直徑鋼筋使用等一系列國內外新紀錄；地下室優質高速地施工完成，單體鋼鐵“巨無霸”也初露雛形。

如今，肖南與項目部成員再次帶領全體參建者揭開了央視新址工程第二階段（地上部分）施工的帷幕。“施工難度太大。”談起央視新臺址工程，已為之奮斗了一年的肖南做出了這樣評價，“怎么發揮各方面的力量把最好的技術運用到項目上去，是最關鍵的問題。”在這個北京的秋天里，以魯班獎為目標的肖南和他的項目部必須再次用上120%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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