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疼痛（組詩）

長凍瘡的童年



那些年的冬天總是那么冷

面目猙獰的凍瘡

在我的腳背后跟

癢痛

甚至堵住了我上學的路



比我矮的姐姐

背起我和我的書包

在泥濘的小路上

摔倒又爬起

她吃力的喘息

也一樣牽著

我幼小的心 痛



而今姐姐早已出嫁

我也不再長凍瘡

可是腳上的疤痕

依舊在痛。

我的羊

最調皮的是那只

白頭黑羊

剛剛還在這里啃草

一轉眼就不見了

它又溜到了鄰居的莊稼地里



風吹草低

滿山都是青青的草

羊兒們啃著草 擺著尾巴

咀嚼著小小少年的單純的日子



羊一會兒就飽飽的了

它們幸福地望著

落山的太陽



而我還餓著

在那個吃不飽的年代里

我渴望自己就是

一只簡單的羊

村莊的憂傷

它的憂傷是發黃的衰草

在荒蕪的土地里被風揉搓

它的憂傷是空空的房屋

主人舉家遠走他鄉

它的憂傷是拴在河邊的老牛

老牛粗聲粗氣的嘆息

被河水帶走

它的憂傷是那條顛簸的公路

多年失修 破爛不堪

它的憂傷是老人和小孩

他們在那里踮足遠望

思念在外打工的親人



它的憂傷是我的憂傷

當我久別歸來

撲進它的懷抱

眼里流下慚愧的淚水

失血的土地

它被農業稅養著

長滿了齊腰深的野草

一場夏天的大雨

剝去它豐滿的外衣

啊 土地

無人照料的土地

那些靠山吃山的人們

如今都去了哪里？



微薄的收入留不住

人們打工去的背影

沒有莊稼滋潤的泥土

開始失血

瘋長的野草瘋狂地吸食它

殘留的營養

面黃肌瘦的土地

誰能聽見

它在夜里的抽泣



而我這雙多年不問農事的手

只能在這樣的夜晚

為它寫下心中的

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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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