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仰萍 越劇表演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代表作有《春江月》、《紅樓夢》、《舞臺姐妹》、《孟麗君》等。曾獲第十七后中國戲劇梅花獎,第七屆文華表演獎,第六屆全國戲曲電視優秀女主角獎。
三十年來,越劇早化作
我一個畢生的期許
腳燈起,絲竹鳴
綠燈走,紅燈停
冬去了,春來了
三月和風暫相借
剪出江南一枝春
這就是我祈禱明天的心情
對自己,更對每一個你
我的觀眾,我的戲迷,我的知音
因為有你,所以有我
幾次約見單仰萍,她大多選擇在咖啡館里。
幽靜的氣氛,舒緩的樂調,溫暖的咖啡,映襯著她沉靜的臉龐。回答問題的時候,她總是先思索一下,然后輕聲細語地作答,笑如和風,恬靜溫柔。
她是個典型的東方美女。
這樣的女子,該是水一般溫和平靜,安安靜靜做事,平平淡淡生活著的吧。但是,她又偏偏是個活生生的演員,鎂光燈下的舉手投足才是她的本色——平淡中透出激情,雖然不是火山噴發的熾烈,但卻有著溫泉涌出的暖意。
由生入熟易,由熟返生難
演林黛玉一千回了吧
當初想要靠近她
而今想要遠離她
心事誰知?
2006年,單仰萍親自參加策劃了新戲《虞美人》。
外界對此頗為關注,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原創角色。不是那個千百次以淚洗面的林妹妹,不是那個千百次紅妝朝服的孟麗君,不是“追魚”,也不是春香……
這一回,真到了她自己去塑造人物的時候了。
“這的確是個原創劇本,但它不是我第一次嘗新。如果要說第一個原創人物,我想應該是《舞臺姐妹》里的竺春花吧。”
然而,藝術創作總會遇到這樣的尷尬——不論何種形式,人們總是難忘第一印象。戲曲尤是如此,原創戲沒有實例范本,流派對演員來說就像一把雙刃劍,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壓力。
“對每個人物的詮釋,都融入了演員自己的理解。雖有基本的流派表演風格,但塑造角色還是要因人而異的。”談到這次風格轉型的原因,單仰萍更多地將其歸結到劇本上,“虞姬生活在戰爭年代,又是項羽身邊的女人,她的故事都發生在戰場上。所以我的形體表演會有很大不同,在唱腔上也會表現她豪放的一面。我的確會有不同以往的表演。”
“人到中年,我希望自己有不同以往的新創造。”這是單仰萍出自真心的感慨。
但是,創造的背后是別人難以想象的難度。
首先,越劇很少表現大規模戰爭,尤其對女子越劇而言二來,《虞美人》通過項羽背后的女人——虞姬的視角去挖掘主題,別出心裁,獨樹一幟;此外,單仰萍還自己籌資策劃,邀請了從未真正合作過的外埠演員吳鳳花、董柯娣,打造全新陣容。
在做出這樣大動作之前,單仰萍自己也曾思索良久。好幾年前,當她剛拿到劇本時,就很有感覺,斷斷續續地做過八次修改,請來自己欣賞的演員打造新鮮感,自己也跟著奔前忙后。“我還在學習平衡這些角色,當然演員還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得心應手的。”
我在戲服和便裝之間轉換角色
我在角色和觀眾之間尋找平衡
演出,行走,懷想
從零下三度的巴黎
到攝氏九度的上海
臘梅留香,玉蘭藏蕊
這里是我枝繁葉茂的根
因為有了自由,也就有了挑戰。“挑戰主要來自市場。我明白自己要去做很多事,但我卻不擅長處理財務、行政、后勤之類。其實這些也可能分散我的精力,以后我并不希望在這些方面投入過多。”
戲迷稱贊單仰萍對人物心理把握到位、表現力豐富。對這一點,作家王小鷹說得更詳盡:“所謂象外摹神,擬容取心。人物婉轉的內心律動,盡在眼角眉梢隱隱透露澄澈靜止的畫面,都飽含著無盡的情感容量,從而達到內蘊豐富、姿態橫溢的意境。”
對于這些贊語,單仰萍聽得仔細,笑得溫婉,答得謙虛。“可能我性格比較內向,對于劇本、人物,我其實都有很多感悟,但真要說的時候倒說不出來了。有時候導演、編劇給我講戲,我慢慢覺得眼前就是這個人物,就該這樣演法。我擅長演的也大多是沉靜內斂的女子,和我有相似的地方,我把我的感悟化為角色,她們身上的確有我的影子。”舞臺上,她顧盼生輝;舞臺下,她不善言談。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用別樣的方式,從容細膩地表達情感。
“對《虞美人》,我當然有所期望——如果行,再靜下心來磨成精品;如果不行,就把它作為一種嘗試,做總比不敢做好。希望這個戲讓大家喜歡,希望我的新角色讓大家記住。”
她思量著,努力著,也期待著。
初次嘗試,冷暖自知。
“我知道大家有時會不接受新戲,覺得沒有老戲‘經典’。新戲要做好,真的有難度。”單仰萍用一句話淺淺勾勒出一路走來的歷程。“我也看到許多演員獨立制作戲,自己投資是想收回成本,趕時間、趕制作,觀眾如果不買賬,就虧本,這樣就成了惡性循環。更何況現在的市場難做啊!要做好,得真心實意地花時間。”對于經濟上的收益,單仰萍并非不在意,卻也不刻意追求:“現在文藝走商業路線,也需要市場回報。更何況這是我自己參與制作的戲呢。”
越苑春秋三十載
細思量,難相忘
名利如煙
榮華如煙,世界如煙
我明白,要給自己
一個不再惶惑的交代
不單單是告訴別人
我的存在
更多的是給自己一份答卷
坦坦蕩蕩,淡泊,求真
是時候了么?
是這樣
“要讓更多年輕觀眾接受越劇,就不斷要有新戲創演。這是個痛苦的過程,也許有不被接受的時候,但還要繼續做下去。”
單仰萍品了一口咖啡,感慨地說:“做了《虞美人》后,才發現當個單純的演員真好!什么都為你準備好了,只等你走進角色、上臺表演。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她似乎在回想少女時在練功房中壓腿練唱時的無憂無慮,似乎在回想成家后在客廳沙發里細覽劇本時的無拘無束——這是她事業結緣生活的幸福。與其說單仰萍是在通過一個個立體豐滿的人物來“發泄”感情,不如說這些多彩的藝術形象早已融入到她的生命中。
一盞藝術之燈由這一個至情至性的女性點亮起來,一顆玲瓏之心由這一個至純至美的舞臺呈現出來,都何嘗不是一種福呢。
“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很好,我也一樣。我并不是要靠投資演戲去賺錢,而且我也明白這個風險。如果不是愛越劇,我是不會去做的。”
她是單仰萍,她是一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