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羅宋湯

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曾領我們去吃過一次牛奶蘑菇湯。味道甜咪咪、咸嗒嗒，“洋盤”吃不來。大一些時又跟母親去吃過一次羅宋湯，才知道這些都是西餐里的名堂。但記憶最深的還是當年開在淮海路與嵩山路轉角上的那爿離家不遠的經營西餐的店。這家店沒有什么名氣，店堂也十分中國化。但滿堂熙熙攘攘的顧客，終日“塔塔鋪”熱鬧非凡。眾口一說：湯的味道濃！因為隔壁鄰居楊阿姨在此店做服務員，有時吃好羅宋湯就會有資格去后面廚房間東張張西望望。印象中有兩只晶亮的不銹鋼大桶始終在冒著熱氣，母親說一只桶里熬的是牛肉高湯，另一只桶里熬的是羅宋湯。自從這爿店開了后，母親燒羅宋湯的手藝也日益高超，羅宋湯的味道在我們兄弟姐妹中贊不絕口。母親說關鍵步驟都是從楊阿姨那里討教來的，因自家經濟條件的限制，還經常作些改良。成家立業后自己也不時燒燒，但味道終究沒有母親燒得好。

卷心菜、胡蘿卜、土豆、洋蔥、西紅柿等幾樣料是不可少的。早先尚沒有番茄醬罐頭時，母親是把紅番茄切塊放在多一些的素油中煸炒后，放在湯中做紅、做油的。牛肉因為價格不便宜，縮水又厲害，有時母親就會改用豬肉，甚至干脆不放肉，僅放幾片紅腸而已，有時連紅腸也不放，純粹的素湯，也絲毫不遜色。母親說燒羅宋湯，關鍵在燉和攪拌。湯鍋里的料燒開后就要開小火燉，燉的時候還要時不時地撒些干面粉，再時不時用湯勺慢慢地攪拌，為的是不能讓鍋子粘底，也不能讓撒下去的面粉結塊。面粉撒多少，撒幾次，全在你的心領神會和你手中的功夫。撒少了“清水光趟”，撒多了會結疙瘩，燉到最后像漿糊。等到面粉化開，湯就會變得稠一些，再放各種調料。調料中鹽和糖的數量也一定要掌握得恰到好處，最后還要放一段小尖紅辣椒，否則味道就不會贊不絕口了。舀一勺鮮中略帶一點甜、甜中略微有點辣、熱騰酥糯、滑溜溜的羅宋湯……兄弟姐妹們頓時龍騰虎躍，“猢猻不留隔夜食”。

前幾年有機會去了一趟俄羅斯的海參威，有一頓飯是組織大家去品嘗“羅宋大餐”，眾人興奮之極。待導游引領坐到餐桌前，則端上一盆湯、二只小面包。湯中幾片卷心菜葉、幾塊小土豆屈指可數，“清水光趟”，用勺一撩，湯底竟還有不少上海的泡飯粒，嘗一口“淡刮刮”不知啥味道。嗚呼，大家激動的情緒頓跌谷底。“羅宋大餐”真正遠不及我家的改良羅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