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工商時報》2005年12月20日刊文“解密‘十一五’智囊團”,公布了國家“十一五”智囊團的37名智囊名單,其中有10位兩院院士,有17位經濟學者,還有多位政策研究者,但無1位人文學者。這份智囊名單的確定,雖然具有相當的合理性,但鑒于“十一五”規劃強調用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統領經濟社會發展全局,所以名單中如果能有人文學者,也許具有更大的合理性。這份智囊名單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目前存在的一種引人注目的現象,即在參與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落實的思考和研究上,院士、經濟學者和政策研究者掌握較多的話語權,而與院士、經濟學者思考和研究方式不同并更注重人文關懷和人的發展的人文學者,以及與政策研究者思考和研究方式不同并更注重獨立思考和創新思維的學術研究者,相對而言掌握較少的話語權。聯想到目前在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的思考和研究上,落實在口頭上和文字上的空話套話和表面文章似乎不少,而實事求是和與時俱進的具體化和指標化的思考和研究成果,以及具有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基礎性、系統性的深層次的高水平的思考和研究成果確實不多,感到其中原因固然頗眾(如研究體制機制問題、功利化和工具化的價值觀、某些思考和研究成果觀點偏頗、低水平重復、理論脫離實際等),但值得重視的一點是未在形成某些重要價值共識的基礎上,真正建立包括人文學者在內的社會各種重要思考和研究力量及智慧相互滲透、有效互動、合理碰撞和科學整合的機制。
盡管我們強調在世界多極化和經濟全球化趨勢加速發展的今天,以經濟實力為核心、科技實力為先導的國際競爭日趨激烈,從這種意義上說,重視科技界的院士和經濟界的經濟學者是理所當然的。但從國家發展和改革的任何重大問題都是極其復雜而龐大的社會系統工程,都需要從多層面、多角度、多向度、多維度去考慮的意義上說,伴隨我國經濟發展和科技發展而出現的,并影響我國經濟實力和科技實力進一步提高的某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有時并不在經濟和科技本身,而在經濟和科技之外,其中不乏源于文化和社會等更深層面者。所以在如何進一步提高我國經濟實力和科技實力,以及如何科學論證國家“十一五”規劃《綱要》等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落實的思考和研究上,我們在重視院士、經濟學者話語權的同時,也要重視與院士、經濟學者思考和研究方式不同并更注重人文關懷和人的發展的人文學者的話語權。
在對問題的思考和研究上,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事務型領導只想一步,政策研究者能想兩步,自然科學者、技術科學者和社會科學(政經法社等)者能想三步,而人文科學者能想四步甚至更多。換個角度說,在對問題的思考和研究上,人文學者雖然有時具有把簡單問題復雜化,以及重視理論輕視實踐的不足,但也具有擅長厚積薄發和旁征博引,擅長理性批判和理性反思,擅長目的意義而非工具意義的思考和研究,擅長智慧性而非技術性的思考和研究,以及擅長長時段而非短時段的思考和研究的獨特優勢,有時想問題可能會更全面、更長遠、更深刻些。例如,我在北京大學從事屬于跨學科性質的中國社會史(學術界有人將“社會史”定性為“新史學”,因“社會史”學者特別注重歷史研究的跨學科新思維)研究和教學已20多年。我們中國社會史學者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期,就致力于強調要將歷史研究格局中政治史、經濟史、文化史三位一體,改為政治史、經濟史、文化史、社會史四位一體。而去年中央更加明確地提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總體布局,由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三位一體,發展為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四位一體。這雖然不能說與我們中國社會史學者的長期強調有多大關系,但起碼在客觀上也有一定的殊途同歸之處。
隨著國家發展和改革的日益向縱深發展,深層次矛盾和問題的逐漸凸顯,隨著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以及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等重要理念的深入人心,人文學者在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上的話語權應該受到更多重視。這些重大決策的落實都是長期而艱巨的重大歷史任務,主要包括:如何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如何正確處理改革發展穩定的關系;如何切實推進某些深層次的重大改革;如何用科學發展觀成功指導新的實踐;如何扎實解決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突出問題;如何妥善處理經濟、人口、環境和資源的關系;如何科學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如何真正落實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如何盡快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和建設創新型國家;如何著力打造并向世界成功展示中國以和合文化為支撐的“軟實力”;如何更好維護國家安全和最大限度實現國家利益;如何努力構建和平穩定發展的兩岸關系;如何做到在經濟持續發展的同時確保國民健康、幸福共享、政局安定、社會和諧、文化發達、道德高尚、環境友好、資源節約,或者至少確保在這些重要方面不出重大問題和危機等。
我們一定要清醒地認識到,目前正值既是黃金發展期、又是矛盾凸顯期的重要階段,只有切實重視人文學者在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上的話語權,并在形成某些重要價值共識的基礎上,通過國家層面的智囊團、調研組、座談會、研討會、研究項目、專家系統等形式,真正建立包括高層領導、人文學者在內的社會各種重要思考和研究力量及智慧相互滲透、有效互動、合理碰撞和科學整合的機制,才能對上述國家發展和改革重大決策的落實進行高瞻遠矚和卓有成效的深刻思考和深入研究,以及實事求是和與時俱進的具體化和指標化,才能形成在上述國家發展和改革重大決策落實上的具有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基礎性、系統性的深層次的高水平的思考和研究成果。
我們制定或落實的國家發展和改革的重大決策,一定要經得起實踐、群眾和歷史的檢驗。從歷史上看,國家發展和改革重大決策的制定有時未必是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的結果,但國家發展和改革重大決策的落實因為涉及很多重要領域和專業知識,所以如果缺乏在形成某些重要價值共識基礎上的集思廣益、群策群力,如果缺乏包括人文學者在內的社會各種思考和研究力量及智慧的相互滲透、有效互動、合理碰撞和科學整合,特別是如果缺乏由于教育背景、知識體系、歷史傳統、價值取向、思維方法和工作方式等諸多不同,而產生的人文與科技、人文與經濟或人文科學與社會科學之間的相互滲透、有效互動、合理碰撞和科學整合,從而適時制止或避免出現強調斗爭哲學的“左”傾路線、科技萬能的科技主義以及經濟至上的經濟主義等,則往往經不起實踐、群眾和歷史的檢驗。
超越歷史時代的局限,我們現在檢驗和反思50年或100年前國家發展和改革某些重大決策的制定和落實,其得失利弊和特殊意義無疑比當時人看得清楚;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我們將始終堅持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在形成某些重要價值共識的基礎上,力爭通過真正建立社會各種重要思考和研究力量及智慧相互滲透、有效互動、合理碰撞和科學整合的機制,使我們制定或落實的國家發展和改革的重大決策,能經得起實踐、群眾和歷史的檢驗,能盡量減少50年或100年之后人們的批評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