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經濟活動對環境產生的負的外部性問題,可通過一定的制度安排,運用市場機制和經濟手段來實現,同時政府要承擔起保護環境、市場監管的職責
古人觀賞大自然的時候,喜歡憑吊歷史,感慨當今。在李白、蘇軾、辛棄疾等人的詩詞中,我們不難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在古人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會成為匆匆的歷史過客,惟有青山綠水長在。然而,當面對現在祖國不斷減少的青山、污染日甚的綠水時,我的心頭難免有幾分沉重。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的情景,難道只能在古詩賦中才可尋找嗎?
我們這一代人經歷了“文革”和改革開放,看到了祖國的巨變,也目睹了祖國山河被污染的觸目驚心變化。許多同齡的朋友聚會,往往會回憶起小時候在家鄉小河、小湖中游泳玩耍的經歷。我總要問,“現在那河里還能游泳嗎?”回答基本上是早就不行了。現在的小孩,雖然能夠吃飽,也有較多的玩具,但失去了在家門口小河里游泳的樂趣。
中國環境污染嚴重的原因十分復雜,但環境的外部性問題當屬其中一個主因。所謂外部性,是指企業或個人的生產或消費活動,給與其沒有直接經濟關系的其他企業或個人帶來了有益或有害的影響。顯然,排污企業的經濟活動具有負面的外部性,因為這給附近居民和其他企業帶來損害,即產生了社會成本;但該排污企業在核算成本時只計算自己的生產成本,沒有為社會成本足額埋單。
由于這個原因,云南的滇池已經從40年前的一池清水變成現在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的臭水。到目前為止,滇池治污已經耗資40多億元,而水質還沒有明顯改善。那些造成污染的企業基本上沒有為此付費,昂貴的治理成本需要政府和社會來承擔。再比如,中國一年出口50億雙鞋,有些鞋廠的排污沒有達標,結果是污染留在中國,外國消費者享用了物美價廉的鞋,而鞋的出口價格中沒有包括足夠治理污染的費用。
要保護環境,節約資源,實現可持續發展,就要堅持“誰污染,誰付費”的成本覆蓋原則,使污染者付費能夠完全覆蓋其產生的負外部效應;對污染付費的成本要傳導到商品和資源的使用者,使他們支付的價格足以補償生產成本和社會成本。
如何讓污染者付費?首先是嚴格執法。目前環保部門的監督執法難度相當大,嚴格執行排放標準涉及地方的就業、稅收甚至社會穩定,要靠地方黨委、政府下大決心;第二,可通過一定的制度安排,運用市場機制和經濟手段來實現。在這方面,發達國家的污染權交易制度,就非常值得借鑒;其中心思想是政府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確定可承受的排放污染物的總量和濃度,并據此向各經濟主體發放(或者拍賣)排污許可證。持有者可以享有排放一定污染物的權利,也可以將許可證按市場價轉讓。只要持有者治理污染的花費小于許可證的價格,它就有動力治理污染,并將許可證轉讓以獲取利潤。而治理污染費用較高的企業,可以通過購買許可證來擴大其污染權。這種制度安排,將環境保護和市場機制有機結合了起來,一方面鼓勵廠商降低污染的排放量,另一方面也減少了環保政策對市場機制的干擾。
大家知道,在存在外部效應的情況下,市場競爭并不一定導致帕累托最優。同時科斯定理認為,在不考慮交易費用的情況下,只要私有產權界定明確,被外部效應所影響的各方,可以通過自由買賣、討價還價的方式取得帕累托最優的資源配置。
根據中國目前的狀況,經濟活動產生的負的外部效應,單靠市場機制是無法糾正和補償的,政府要承擔起保護環境、市場監管的職責;通過嚴格執法、征稅或補貼等形式,使產生負外部效應的經濟主體足額付費,用于治理污染和環境保護,以使廣大人民受益。
為此,我們必須建立正確的地方政府政績考核指標體系。我在2002年《財經》的一篇文章中提出,對地方政府政績的考核,主要應當包括四個方面,依次為就業、環境、銀行不良資產率和GDP增長率。
這四個考核指標都是可以量化的,比如一個地區的就業和再就業狀況、水質變化、荒山綠化畝數、空氣污染指數、不良資產率、經濟增長率等。由于歷史原因和客觀地理環境不同,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很大,因此,對上述指標應主要進行縱向對比。一個班子上任時各項指標要記錄在案,等到書記市長離任時考察各項指標是否有所改善,作為考核工作成效的重要依據。
中國歷朝歷代,不乏注重環境保護的官員。左宗棠在擔任陜甘總督時,在西北廣植柳樹、楊樹,栽種成活道柳就有20多萬棵,綠化了嚴酷的沙漠環境。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們在西北還能看到他種下的“左公柳”,它已成為西部歷史的一個標記。古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更應身體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