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泉》書評

安蘭德（Ayn Rand），1905年出生于彼得堡一個普通中產階級猶太家庭，誕生時，她的名字是“阿麗莎季諾維也夫娜羅森鮑姆”。她在彼得格勒大學主修歷史和哲學，其后，進入國家電影藝術研究所學習“影劇創作”。1925年，她探訪美國的一位親戚，在抵達芝加哥數月后，決定“滯留不歸”。自此，21歲的阿麗莎羅森鮑姆開始了對她想像中基于理性與激情的有尊嚴的生活的畢生追求。

1936年28歲的時候，蘭德發表了她的第一部小說《我們，生活著的》，首次表達出她的信仰與哲學——自我的、生存論的、客觀主義的信仰與哲學。1943年，她發表了《源泉》——在獲得極大成功之前，這部作品曾被多家出版社拒絕。1946年，蘭德發表了《資本主義：未知的理想》，激烈而有效地為自由企業制度辯護。1957年，她52歲的時候，發表了后來被公認為是她的“登峰造極之作”的小說《阿特拉斯神聳聳肩》（“Atlas Shrugged”）；由于這部小說，她不再僅僅被稱為“最暢銷小說家”，而且還被稱為“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

在《被蔑視的棟梁》的“后記”中，蘭德寫道：我的哲學，就其精髓而言，是關于英雄般地生活著的人的概念，他以自身感受的幸福作為他人生的惟一道德目標，他以創造性的生產勞動作為他惟一高尚的活動，他以理性作為他惟一接受的絕對準則。

安蘭德的“客觀主義”哲學從下述“公理”出發——她自己稱之為“存在的首要事實”（the primacy of existence），或者稱為“形而上學現實主義”，即世界獨立于人的意識而存在，它是現實的、真實的，是存在的首要事實。這意味著事物就是事物本身（物自體），人只能感知和想象他所處的這一客觀的世界。這一“公理”，是一切屬于人的知識的出發點。

一方面，由于采取了亞里士多德以來西方傳統哲學的“主－客”兩分的立場，還由于承認生存于特定時空的個人的理性能力是有限的，蘭德相信，主體對客體的認知是“局部的”。每當我們的思想圖像變得足夠大從而難以被記憶的時候，我們就創造一個“概念”——通常以“符號”形式來代表這一思想圖像。故而，概念是知識的“單元”。另一方面，當主體試圖認知每一概念里包含著的無數可能的具有某種相似性的事物時，他自身必須具有“同一性”，他自己的人格不應是分裂的，在他的意識里主體是統一的，否則，概念就是支離破碎的，不能成為知識的單元。

因此，人之所以能夠把無數可能的事物根據它們之間的某種相似性分類為“概念”，首先是因為人有理性，其次是因為人有尊嚴，即首先是身體的同一性，繼而是思想的獨立性，再而是生活的完整性。

蘭德的上述立場要求對“真”的尊重——我們對外物的真實感要求外物獨立于我們的意識，要求它不隨我們意志的改變而改變，同時還要求我們關于外物所建立的通理是公的而非私的。上述三項條件缺一則“真”不存在。缺乏真，我們會感到人生不是圓融的，而是支離的，是疏遠的，是荒唐的。由此，求真實的人生要求每一個人努力成就一些真實的而非虛幻的事情。人的這種要把生命的真實感表達出來的努力，被稱為“生產”，也稱為“創造”。

不過，創造是純粹屬于個人的事情，只有個體生命激情的噴涌，并借助于理性，才可能創造。我們每一個人身體內的創造力的源泉，在《源泉》中是由“霍華德洛克”（Howard Roark）代表的。他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真”的自我，是蘭德闡釋的“真我”（ego），是黑格爾定義過的“意志”的自由本質的化身。

可是，在世俗生活中，他對我們而言經常是陌生的，是被我們的意識形態遮蔽了的，是引起大眾恐慌從而必須被送上火刑柱的那種人格的化身。他站在我們面前，以我們每一個人的自我的名義宣稱：“創造者并非無私。他們力量的全部秘密就在于——它是自給自足的，自我激發的，自我創造的。那就是奮斗目標，干勁和活力的源泉，是生命力——一種最原始的動力。創造者并不服務于任何人和任何事物。他一直是為自己而生存……而且只有通過為他自己生存這種形式，他才能成就榮耀人類的偉大創舉。這便是成就的本質……人類身體和精神的所有功能都是他個人的東西。它們無法分享和轉移……這種創造才能是不能給予他人的，也是不可能從別人那里獲得的，更不可能與人分享，去模仿和剽竊。……在這個世界上，人類面臨著他們最基本的選擇：他只能在兩種方式中任選其一——是依靠他自己的頭腦獨立工作，還是像那些依靠別人的大腦來生存的寄生蟲一樣。”（《源泉》中譯本第691－692頁）。

《源泉》，參見“本刊11月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