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云:“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又說:“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這就是說,要把一個國家治理好,必須首先使人民富裕起來;要使人民富裕起來,必須首先解決民食問題。在我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凡是有政治頭腦、有作為的君主,都比較重視農業。漢代文景二帝,吸取秦亡的教訓,根據當時民生凋敝和人口銳減的現實,制定了“重農為本”的治國決策,采取了許多有利于恢復和發展農業生產的措施,從而出現了經濟繁榮、社會安定的“文景盛世”。
公元179年,漢文帝即位,“勵精圖治,以德化民”。但農業生產尚未完全恢復,很多農民棄農經商。翌年,太中大夫賈誼給漢文帝上了一本《積貯》的奏議,說:“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余,何為而不成!”他建議“驅民而歸之農,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指工商),轉而緣南畝,則蓄積足而人樂其所矣。”漢文帝看了奏議很感動,多次“開籍田(征用民力耕田)躬耕以勸百姓”。漢景帝也曾兩次下詔“籍田勸農”,引起了全社會對農業生產的重視。流亡戶逐漸回到家鄉,荒地逐漸被開墾出來,糧食逐年增加,農民生活也得到改善。
漢初“掃除煩苛,與民休息”,實行“什五而稅一”制度,減輕了農民負擔。漢文帝二年,為了進一步鼓勵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把田租又減為三十稅一;次年,又下詔豁免天下農民田租,時間長達12年。每逢天災,還“發倉庾以賑貧民”。徭役也由成年男子每年一次改為三年一次。雖然這對那些“奴婢千群、徒附萬計”并擁有大量佃農的大地主十分有利,但對大多數自耕小農也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農民手中的糧食和國家倉庫的糧食大大增加。據《史記·平淮書》記載:“漢興七十余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余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計數)。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至腐敗不可食。”這些話雖有些夸張,但不可否認,輕徭薄賦制度對農業經濟的恢復和發展確實起到了促進作用。
輕徭薄賦制度,鼓勵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也助長了商人、地主的兼并之害。太子家令晁錯目擊當時農民貧困和流亡的社會現象,在漢文帝十一年上了《貴粟》的奏議。他首先剔膚見骨地把農民貧困悲慘的生活和商人奢侈逸樂的生活作了鮮明的對比,指出農民生活貧困和流亡是官府“急征暴斂”和商人兼并造成的。他認為:“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于貴粟;貴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漢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下令賣爵:上造(二級爵)價六百石,五大夫(九級爵)價四千石,大庶長(十八級爵)價一萬二千石。這樣一來,全社會都樹立了“貴粟”的觀念。富人買爵要購買糧食,糧食供求關系也就發生了變化,糧價隨之提高,農民收入也相應增加。
文、景二帝在重農、尊農、勸農、恤農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有些地方官吏仍然存在著輕農、賤農、傷農、侵農的思想和行為,或陽奉陰違,對中央的政策及措施不予落實;或枉法自肥,對農民敲詐勒索。漢文帝深知,百姓窮困而奸吏自肥是國家之大害,特地為此下詔:“道民之路,在于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歲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農業)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他飭令“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漢景帝也曾多次下詔指責地方官吏“漁奪百姓,侵牟萬民”和上下勾結、包庇徇私的瀆職行為,嚴令“二千石各修其職,不事官職、耗(mào,不明)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吏發民若取庸(雇傭)采黃金珠玉者,坐贓為盜。二千石聽者,與同罪”。由于文、景二帝對各級官吏不斷督促和查處,使農業政策和措施得以落實,促進了農業生產的發展。
當然,文、景時代的農業決策,不過是為了緩和階級矛盾和維護自己的統治。而且當時貧者“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而富者“衣必文采,食必粱肉”的現象仍然存在。但是,正如歷史學家范文瀾說的:“祖先中一部分是當時的統治階級,如果他們做出有益于歷史發展的某些好事,也應該得到各族的共同贊許”;“凡是對人民多少有些益處的措施,多少對腐朽的現狀有所否定,都應予以適當的評價。”因此,對漢代文、景二帝的重農決策、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功績,應當予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