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紀六十年代某夏,楊朔避暑北戴河,所居地乃文學界休養所。管理員老趙是個純樸勤勞的“園藝家”,楊甚欽服之。一次,老趙從桃樹的折枝上摘下大桃一枚,親熱地貽與楊氏。但見此桃紅撲撲、水靈靈,楊將其視作愛物,乃盛于一只盆中,幽默地問老趙:“是不是從王母娘娘的蟠桃會上偷來的?”老趙憨直地分辯:“哪能是偷的?那是咱自己樹上長的,一點不假。”猶警楊氏,那桃是個吃物,而非玩物,得趕快吃掉。楊氏不以為然,稱:“這是你創造出來的藝術品,怎能忍心毀掉!”老趙迷惘不解,憨厚地搖著頭。
1956年10月14日,滬上舉行魯迅靈柩遷葬儀式。新華社通訊中有一細節云:一陣風來,把覆蓋在靈柩上的“民族魂”大旗卷起一角,“許廣平取下戴在胸前的一朵米色水鉆扣花,把旗子牢牢扣住。這朵扣花是……蘇聯婦女反法西斯委員會贈送(給她)的禮品。當靈柩帶著這朵扣花徐徐落入墓穴的時候,許廣平的淚珠流出了眼眶。”有學者評此細節寫得很成功,很有意義,而且動人。至于這一現場材料之獲致,又殊非易事。當時儀式上萬頭攢動,前推后擁,秩序有點亂,頗不易活動開。記者正是在那種紛繁復雜的環境中,敏銳而精細地抓住了細微又傳神的特點,佳構緣此而成。
1942年,歷史劇《屈原》在渝上演,作者郭沫若亦于臺前觀看。迨至第五幕時,宋玉將去屈原而他附,嬋娟斥之曰:“宋玉,我特別地恨你。你辜負了先生的教訓,你是沒有骨氣的文人!”郭聽后,覺得不對味,意欲在“沒有骨氣的”下面加上“無恥的”三字,以示強化,并就此征詢于從業者。扮演釣者的張逸生適在化妝,這時插嘴道:“‘你是’不如‘你這’,改為‘你這沒有骨氣的文人!’就夠味了。”郭聞言大喜,奉之為一字師。是處改動,果奏奇效。
黃秋耘,散文名家。在談論作家做札記的益處時,援以故實云:當俄國文豪契訶夫死去不過十年之期,朋友們已經在爭論他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的了。由此說明:生活有如飛鳥,稍縱即逝,記憶力往往是靠不住的。作家必須將自己親歷中有可能成為創作素材者,及時捕定,形諸札記,積貯起來,以俟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