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前期的蒙學教材,主要還是用《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經(jīng)》、《女兒經(jīng)》等。學童稍為識字以后,就讀《四書》。用儒家思想來教育年輕一代,是封建社會一貫的教學主張。此外,清代的學人,根據(jù)當時的時代要求和社會需要,還編選了一些蒙學的教本。茲擇其要者分述于下。
《古文觀止》
清康熙年間吳楚材、吳調(diào)侯編選。上起先秦,從《左傳》、《國語》開始,直至明代,共十二卷,選文二百二十二篇。絕大部分選的散文,也收了極少數(shù)駢文。每篇有簡要評注。按時代先后編排。
吳興柞在《序言》中說;“閱其選筒而賅,評注詳而不繁,其審音辯無不精當。”又稱楚材二人“才氣過人,下筆灑灑,數(shù)千言無懈慢,蓋其得力于古者深矣”。可見編者的古文根柢頗深,所以取材較為恰當。過去作為少年兒童讀本,繁簡適中,流傳較廣。
書中選司馬遷文十五篇,韓愈文二十四篇,柳宗元文十一篇,蘇軾文十七篇,歐陽修文十三篇。選文不少是名家名作,所以它深受讀者的歡迎,成為過去學子的必讀教材。直到今天,還有一定的生命力。
《唐詩三百首》
清孫洙(蘅塘退士)編選。成書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是一部流傳很廣的唐詩選集。編選者孫洙字臨西,江蘇無錫人,乾隆十六年進士。該編所選的詩多是精粹之作,在唐詩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孫洙在《原序》中說:“世俗兒童就學,即授《千家詩》,取其易于成誦,故流傳不廢。但其詩隨手掇拾,工拙莫辨。且止五七律絕二體。而唐宋人又雜出其間,殊乖體制。”所以他選錄唐詩中膾炙人口之作,如五古、七古、五、七律、五、七絕、樂府,共三百一十首,分體編排,“為家塾課本,俾童而習之,白首亦莫能廢。”后來四藤呤社本增補了杜甫《詠懷古跡》三首。光緒年間四藤吟社主人謂該書“風行海內(nèi),幾至家置一編”。可見這是清代一本流行最廣、影響很大的唐詩選本。
選入該書的有七十五位唐代詩人的作品(外加無名氏二人)。所選詩占《全唐詩》的一百六十分之一,份量比較合適,注意到入選作品的代表性。但選材多描寫個人情懷之作,一些人民性較強的作品選得很少。如杜甫的(三吏)、(三別),白居易的樂府詩,杜荀鶴、聶夷中的一些作品,都沒有入選。這不能不說是該選本的一個缺陷。
過去該書有多種版本,以陳婉俊的補注本流行較廣。序言中謂注釋“字梳句櫛,考核精嚴”,“津逮后學,功匪淺鮮”。雖不無濫美之辭,但注者在辭句的出處方面,尋源探本,確盡了不少心力。解放前有喻守真的《唐詩三百首詳析》,特點在于詳細地講解作意作法。由中華書局出版,解放后重印過幾次。
《朱子治家格言》
朱柏廬(1617—1688)編寫。朱柏廬名用純,柏廬為其自號,江蘇昆山人。明生員,由明入清。康熙時堅辭不應博學鴻詞科。他的《治家格言》,世稱《朱子家訓》。《治家格言》是我國一部家教名作。它通俗流暢,易于普及,三百年來,在社會上廣為流傳,成為清代以來家庭教育的教材。
《治家格言》以修身齊家為宗旨,五百余字總結(jié)了治家處世之道。其中有些句子到現(xiàn)在還廣為傳誦,如“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nèi)外整潔”;“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居身務期質(zhì)樸,教子要有義方”;“因事相爭,安知非我之不是,須平心再想”,等等。
陳宏謀說:“古人冶家之育頗不少,獨取乎是者:其言質(zhì),愚胥能逞曉;其事邇,貴賤盡可遵行。”文字質(zhì)樸無華,談的都是些日常切身的事情,沒有什么深奧的道理。所以它不但流傳下來,而且傳播很廣,影響頗大。雖沒有列為正式教材,但是它所產(chǎn)生的影響,比有些教材還要大。
朱柏廬還有《勸言》四則,即《孝弟》、《勤儉》、《讀書》、《積德》,雖然也不是教材,但是封建社會進行社會教育的一些處世準則。他談到讀書“不但記其章句,而當求其義理”;又說:“要知圣賢之書,不為后世中舉人進士而設(shè),是教千萬世做好人。”
例如,教學生讀《論語》,如果讀了以后與未讀時一個樣,這就不算讀了。他認為,一個人如果能通《六經(jīng)》及性理、《綱目》、《大學衍義》諸書,固然是“上等學者”,但如果讀了《孝經(jīng)》、《小學》、《四書》本注,能夠踏踏實實,身體力行,也是很好的。可見這本書的效用,著重在立身處世的力行方面,而不是為了求知識,廣見聞。成為口頭禪或獵取功名富貴的工具。
《增廣賢文》
《增廣賢文》選錄了一些勸人處世的箴言,運用它來進行封建倫理道德的通俗教育,在民間的影響比較廣泛而深遠。過去有人評論這本書說:“《賢文》—篇,古諺三千。”“讀了《增廣》會說話。”這是民間對讀書的評價。這些通俗流行的語言,有的在民間廣為流傳,并且作為為人處世的準則。在兒童當中也頗為流行,家長常用此書或書中的一些語句來教育子弟。
該書在開首幾句就說明了編書的意圖:“昔時《賢文》,誨汝諄諄,集韻增廣,多見多聞.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這里說明了該書搜輯了過去的一些成語,用來對人們進行教育,使他們見多識廣。了解一些人情世故;知道現(xiàn)在是過去的繼續(xù),知道一些古人體驗過的道理來作為觀察當前世事的依據(jù)。這就是編者編纂這本書的目的。
原書的編者不詳。清朝同治年間,周希陶取此書加以增補,以平上去入四韻重新編排,稱為《重訂增廣賢文》。他除了補充儒家的一些說教以外,還補充了一些佛家的內(nèi)容。但是社會上流行較廣的還是原來編選的本子。
《清文啟蒙》
清舞格編。四卷。雍正八年程明遠給此書寫的序言說:“《清文啟蒙》乃吾友壽千先生著述以課家塾者也。其所注漢語,雖甚淺近,然開蒙循序,由淺入深、行遠自邇之意寓焉。啟迪之初,非此曉暢之文,亦難領(lǐng)會。誠勸學之初筏,入門之捷徑也。”
程明遠曾經(jīng)目睹編者用此法教學,稍為聰明的孩子,學一個月就能寫能讀,“功效迅捷”。他認為這本啟蒙教材,對于“初學之士,大有裨益,請刻印行世。”現(xiàn)有保存本。
綜觀清代前期的蒙學教材,提出以下幾點看法:
(一)有些選本流行很廣,影響很大。如《古文觀止》、《唐詩三百首》。這兩本書作為兒童少年的教材,使用的時間很長,覆蓋面很廣。大概有以下幾個原因:
l.選本的選材比較精當。《古文觀止》從《左傳》選到明文,擷取各書、各家、各個時代的精粹之作。《唐詩三百首》也是一樣,很多詩都是名家的得心應手之作,并且在士子中間流傳很久。
2.有些作品有一定的思想性。讀了這些作品,可以撫摩到時代的脈搏。如《古文觀止》所選的先秦諸文,如《左傳》的《石諫寵州吁》、《減哀伯諫納部鼎》、《曹劌論戰(zhàn)》、《子產(chǎn)論政寬猛》;《國語》的《敬姜論勞逸》;魏怔的《諒太宗十思疏》;蘇軾的史論;張溥的《五人墓碑記》等等。
3.所選各篇多是藝術(shù)性比較強的。如《歸去來辭》、《騰王閣序》、《吊古戰(zhàn)場插文》、《赤壁賦》、《秋聲賦》等,不但藝術(shù)性強,感染力深,還有吊古傷今、寄懷身世之感;描寫自然景物,也繪影繪神,曲盡其妙,都是膾灸人口之作。
4.有些文章出自肺腑,或說理透辟,感人至深。如《出師表》、《陳情表》、《師說》、《進學解》等。
(二)為了適應科學考試和寫作詩詞歌賦的需要。如《聲律啟蒙》、《千金裘》、《笠翁對韻》一類的教材。學生熟悉這些典故和成語,寫起文章就會得心應手,對學寫詩歌有所幫助。幾種教材的編選,部分地也是為了適應科考的需要。當然,優(yōu)秀的古典詩歌是中國文化的瑰寶,中華民族的寶貴遣產(chǎn)。學習這些作品,足以陶冶情操,擴展襟抱,起興觀群怨的作用、也是繼承和發(fā)揚民族遣產(chǎn)之所需。
(三)在封建社會,有些知識分子很注意家庭教育。朱伯廬的《治家格言》,就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寫成的。朱伯廬治學以程朱為本,提倡知行并進。他寫的《治家格言》都是講家居生活、尋常日用的事情,卻能深入淺出,鞭辟入理。它不只是家庭教育的教材,而且成為成人社會教育的教材,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一定的教育作用。
(四)封建王朝為了加強統(tǒng)治,光抓兒童的學校教育是不夠的,還注意到他們的社會教育。他們也意識到光靠刑法來維護社會秩序,統(tǒng)治人民,有鞭長莫及之感。為了使民眾不“犯上作亂”,制定了《圣諭》、《臥碑文》和《圣請廣訓》等,使它們成為民眾日常生活所遵守的信條。這不僅施行于成人,也施行于兒童。理學家湯斌就曾極力吹捧這些教條,說什么“圣人之言,廣大精微”。他要求官吏每月初一、十五日會集士民,選“年高有德”的人“敬謹講說,務要明白痛切,使人感動”,以達到“尚德緩刑,化民成俗”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