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勇士

突如其來的車禍

這天是２００３年８月１４日，艾琳·烏素瞄一眼手表：上午９點５５分。她心想：很好，可以準時到。艾琳４４歲，在加拿大溫尼伯市從事美發業。此刻，她開車打算和朋友一起到馬道山國家公園釣小梭魚。眼前出現道路施工標志，所以她放慢了車速。

在她前方約１公里處，基姆·齊科仁載著一卡車汽水和瓶裝水，也同樣往西行駛。他４１歲，旁邊坐的是助手奎格，２４歲，第一天上班。接近施工路段時，有個女孩打旗號示意他停車，基姆搖下車窗，等著通過的指示。

突然間，基姆聽到輪胎磨地的嘎吱聲、一連串刺耳的碰撞聲、然后是金屬刮到柏油路面的聲音。他瞥了一眼后照鏡，一輛長長的槽車打滑側翻后往他這邊滑過來，一路橫掃前方車輛，一輛輛汽車像玩具一樣東倒西歪。

基姆對舉旗女孩大叫：“快跑！”

……

沖向事故現場

翻覆的槽車在距離基姆卡車后方約９０米處終于靜止下來，隨即看到槽車的另一頭冒出白煙。更嚇人的是：槽車下還壓著一輛藍色７人座的休旅車。

基姆跳下卡車，向奎格喊道：“我座位旁邊有滅火器。”接著便朝失事現場沖去，卻看到槽車車頂涌出白色液體。他停下腳步。是汽油嗎？還是腐蝕性化學藥劑？他小心翼翼走向側翻在排水溝里的駕駛座。槽車司機癱在乘客座位上，上身穿越擋風玻璃，臉部鮮血如注。基姆一邊把他從碎玻璃中往外拉，一邊問：“你載的是什么貨？”司機回答：“牛奶。”

“謝天謝地。”基姆松了一口氣。司機有點恍惚，傷勢倒不重。基姆扶他在地上躺好，然后跑向被壓在槽車下的藍色休旅車。奇怪，車里沒人。此時有個男子出現在基姆旁邊，一臉驚恐茫然，有氣無力的手上拎著手機。基姆嚇了一跳，心想這個人竟然沒事，又問那男子：“你報警了嗎?”那人點點頭。

基姆繞著槽車車尾走一圈，看清了整個車禍現場，倒吸一口涼氣：４輛撞得稀爛的車散布道路上，整個現場安靜得叫人背脊發涼。

他先走向離他最近的受害者：綠色轎車和棕色休旅車撞在一起。休旅車駕駛員已經撬開車門，轎車里的夫妻卻沒有這么幸運。那個太太說：“我先生卡住了。”基姆問：“你們還好嗎?芽”那妻子點點頭。

基姆跑向另一輛被撞的銀色車，因為撞擊來自后方，所以后車廂凹進去，一對老夫妻困在前座。基姆看到老先生臉上傷口很深，告訴老太太要立刻止血。基姆瞥到另一輛似乎攔腰折斷的車，突感不安。

基姆先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他走向那輛紅色汽車。車體后半段完全壓扁，一對夫婦陷在前座：后座的景象讓基姆心頭一緊。一個小男孩整個人給推擠緊貼著媽媽的椅背，顯然已經斷氣了，但另有個東西還在動。

一只驚嚇過度的小狗從駕駛座底下爬到小男孩大腿上，奮力舔男孩的臉，想要叫醒他。基姆往后退一步，眼淚流了下來。前座的爸爸意識時而清楚，時而恍惚。基姆盡力讓自己鎮定，告訴這對夫妻救援隊就快到了，心想這一定是受創最深的一輛車。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變形金屬里的眼睛

他的助手奎格抓著滅火器，從槽車另一端跑到冒煙地點。在槽車底盤旁，有一大團扭曲變形的金屬正冒著煙。奎格這才看清楚，這變形金屬其實是一輛車，前后都受撞擊，車頂被壓扁，車身沉到排水溝的泥濘里，后輪給推擠到后座的上方。奎格看到毀得不成形的車體里頭，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他驚慌大叫：“基姆！有個女的困在車里面！”奎格抓著從槽車上拿出來的第二筒滅火器，對準這一團變形的金屬猛噴。

艾琳恢復意識后，推開癟掉的安全氣囊，心中第一個念頭是：“出了什么事？”方向盤抵住胸口，使她呼吸十分困難。她轉頭向外看，窗外一名年輕男子正拿著滅火器朝她的車子噴綠煙，兩人視線正好相遇。

艾琳整個人給壓成一團肉球，由于椅背往前擠，她駝著背，下巴緊靠左小腿，右腿往后彎：右前座全毀，她擠在左車門及右座殘骸間動彈不得，左前輪幾乎壓在她大腿上。基姆跪在地上，把頭擠進全毀的車體內。奇怪的是，艾琳看來毫發未損。

油箱快要爆炸了

艾琳看來狀況還算穩定。基姆說：“我馬上回來。”然后跑向紅車，先幫忙營救那對重傷夫婦。左車門打不開，他跑到右邊已經爆開的車窗。小男孩的媽媽看來已經昏厥了，所以他扶著她的頭。他不敢隨便移動他們。

“基姆！”

基姆回頭看艾琳的車。由于油箱破裂，汽油漏出，他才剛走開，車就起火燃燒。奎格和剛趕過來的一小隊公路工人想救火，但手邊只有小型滅火器，根本起不了作用。

基姆跑回去，爬到艾琳旁邊。熊熊火焰不斷從她手臂下的椅子和左車門竄出，油箱因受到推擠移位，推高到艾琳座位后方。基姆聽到油箱快要爆開的劈啪聲，告訴艾琳：“快用力推。”艾琳用力推著想脫身，卻又搖搖頭說：“我卡住了。”車內溫度越來越高，基姆不得已只好退出，起身時聽到嘶嘶巨響，一陣黑煙和火焰從車尾竄出。

奎格大叫：“油箱快要爆炸了。”兩人無助地互看一眼，手中滅火器都已經空了。奎格靈光乍現：“我們車上有水?選”兩人馬上沖到卡車旁，抓起一箱瓶裝水就跑。

空氣中彌漫塑膠和牛奶燃燒的惡臭，艾琳看著基姆奮不顧身把一瓶又一瓶水淋在她著火的座椅上，火焰暫時熄掉，但油箱漏的油一會又涌過來，火焰再起，如此一再重復。她心中倒不怕，因為相信基姆一定會救她出去。基姆卻不敢這么篤定。他閑時熱衷于改裝房車賽，心底最深的恐懼就是被燒死在車內，但是現在他把恐懼擺在一旁，告訴自己絕不讓艾琳燒死：“在我眼前絕對不準！”

終于，救火隊的消防車開過來了，基姆頓然寬心，整個人都軟了。消防隊員把艾琳的車頭固定在槽車底盤上，車尾接在救援車輛的絞盤上，扭曲變形的車子被慢慢拉開，終于艾琳感覺到新鮮空氣與陽光拂過臉龐……

這起車禍總計６輛車損毀，多人重傷，１３歲男童艾胥頓·寇柏不幸喪生。

基姆后來看到，艾琳那輛轎車的殘骸燒得焦黑，只有她坐的那一小塊地方幸免。艾琳斷了兩根肋骨，一節脊椎嚴重受損。基姆到醫院去看她，兩人握著手聊了３個小時，直到今日兩人還有聯絡。

基姆和奎格事后同獲加拿大總督英勇獎章提名。

（摘自美《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