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億科研基金被誰挪用貪污？

2004年7月，北京市檢察院第一分院將一起貪污1262萬元、挪用公款2.16億元案提起公訴。

此案頗為曲折，反貪偵察員們為此案的偵破付出了諸多的心血和汗水……

部級單位藏著大蛀蟲

2003年2月12日上午，某基金委員會向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報案，舉報該基金會財務局會計卞中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公款2090萬元。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接到舉報后，原檢察長倫朝平（現任北京市檢察院第二分院常務副檢察長）、原反貪局長李衛國（現任海淀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迅速組織人員認真研究，認為該處會計卞中有私自挪用公款的重大嫌疑，當即派辦案人員前往發案單位調查取證，并對涉案的嫌疑人卞中進行傳訊，經查，該處會計卞中有挪用公款的重大嫌疑。由于發案單位屬中央部級單位，被挪用資金是全國重點科研專項經費，因此該案具有特殊性，2003年2月12日，該院即成立了由檢察長牽頭負責的“2·12”專案組，反貪局偵查二處的全體干警為專案組成員，開始對此案立案偵查。

2003年2月13日，卞中被海淀區人民檢察院拘留之后，為進一步保證偵查工作的順利進展，專案組集中優勢兵力，統一協調，成立了外調、預審、追逃三個辦案小組，分頭開展工作。

被“請到”檢察院的卞中身上到底有多大問題？反貪局偵查人員當時所知道的情況是：卞中，男，40歲，漢族，大專文化，系該基金委員會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有重大犯罪嫌疑。因此，訊問效果如何便成為案件突破的關鍵。

在訊問過程中，細心的偵察員發現卞中身上帶著一張基金委的銀行對賬單，及北京市匯人建筑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的一張轉賬支票，承辦人員就此疑點對卞中進行了重點訊問，經過連夜奮戰，犯罪嫌疑人卞中心理防線開始崩潰，對其挪用公款2090萬元的犯罪事實作了初步交代。

初戰告捷，辦案人員不顧疲勞，對該案進一步審查。經查賬，又發現了卞中有挪用公款6000余萬元給北京市匯人建筑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使用的犯罪嫌疑。辦案人員馬上趕往北京市匯人建筑裝飾工程有限公司，從該公司當即追繳案款1100萬元。至此，犯罪嫌疑人卞中涉嫌挪用公款案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案值從舉報時的2090萬元增至1.5億余元。

初戰告捷后，辦案人員并沒有放松對案件的深入偵查。經過專案組成員的夜以繼日的辛勤工作，卞中挪用的公款數額進一步擴大，數額已達2億余元。

取悅情人做“大款”

在訊問卞中時，他曾多次提到與一名叫李紅的女人關系甚密。誰是李紅？李紅與此案有沒有關系？

調查過程中，辦案人員發現該基金委員會機關服務中心財務室主任柴某與卞中的關系非同一般，卞中提到的那個叫李紅的女人是不是柴某（化名）呢？調查發現，所謂的李紅不過是柴某的化名，可卞中為什么要隱瞞柴某呢？

偵查人員以此為突破口，對卞中進行訊問。卞中陸續交代了與柴某系情人關系，而且曾經送給柴某一套房屋的事實，柴某涉嫌與卞中共同挪用公款，根據這一線索，在局領導的周密部署下，專案組迅速采取措施，將柴某抓獲并連夜突擊審訊，至此基本上掌握了柴某與卞中共同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實。

卞中是1994年與柴某相識的，這段情緣影響了他的一生。那是在會計師資格考試的前夕，柴某那嬌小的身姿使他突然有了心動的感覺。也是在那次考試的復習過程中，柴某也對卞中有了印象。她婚后多年一直不怎么幸福，這也給了卞中很多機會。彼此開始愛戀是標準的柏拉圖式的，后來，兩人從工作學習上的關心，發展到生活上的關心和感情上的相互慰藉。1997年底，兩人終于發展成情人關系。

卞中為了博得柴某的歡心，編造了一個謊言說自己有很多錢，是一個朋友死后留給我的，他讓柴某找一個賬號將這筆錢存起來。實際上，這是基金委員會財務局撥出的一筆項目經費，后但因銀行賬號錯誤被退回科學基金委員會賬戶。卞中為了證明自己有能耐，就將本應重撥給某科研單位137.2萬元的項目款，以退匯重撥的名義，同時偽造了給該科研單位撥款的銀行電匯憑證做賬，實際將該筆款轉入由柴某的哥哥提供的上海某實業有限責任公司賬戶內。

后來，柴某為了幫助哥哥、妹妹做生意，就鼓動卞中幫助弄錢。2000年底，柴某介紹卞中認識了她哥哥和妹妹。2002年3月13日，科學基金委員會批準撥了項目經費53449.81萬元，其中包括應撥付某科研單位的項目款626.6萬元。2002年3月15日，卞中在撥付該筆項目經費時，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偽造了給該科研單位撥款626.6萬元的銀行進賬單作賬。于3月25日，將這筆項目款私自轉到了柴某哥哥開的貿易有限公司賬戶內，供柴某的哥哥用于該公司的經營活動。

2002年4月15日，科學基金委員會批準撥出項目經費1135萬元。2002年4月15日，卞中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余下的該筆項目款576.2萬元，私自挪用到柴某哥哥開的貿易有限公司的賬戶內，用于該公司的經營活動。為此卞中共偽造了給18家相關受資助單位撥款的進賬單做賬。該款至今未歸還，其中255萬余元被柴某的哥哥等用于購買歐陸苑住房和寶來牌轎車、豐田牌面包車。

為了所謂的愛情，卞中將罪惡的手一次次伸向公款。

在單位，卞中堅持每天騎自行車上班，衣著也十分樸素，中午吃飯讓人帶盒飯。而在柴某面前，他完全是大款模樣，給她買名貴首飾，送她豪華住宅等，這份畸形的感情讓他在罪惡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伙同處長挪用1000萬

在偵查過程中，辦案人員還發現基金委財務處處長吳鋒涉嫌瀆職犯罪，便及時與該院瀆職侵權處聯系，將吳鋒移交該處偵查。在瀆職侵權處偵查吳鋒涉嫌瀆職犯罪的同時，反貪局辦案人員再一次從卞中的口供中發現了卞中曾經伙同吳鋒共同挪用1000萬元的犯罪事實，根據這一重大線索，辦案人員隨即到發案單位調取相關的財務賬目等證據材料，在掌握了吳鋒與卞中共同犯罪的事實后，專案組迅速將吳鋒緝拿歸案。

1995年6月，卞中與鄰居陶某在聊天中講，其所在的基金委有部分閑置資金可以向外拆借，搞體外循環為單位掙錢。陶某表示其所在的公司的經營正好需用資金，但由于該公司不是科研機構不能直接借給，經商定需先找一家銀行或金融機構將款存入再貸給該公司使用。

為此，陶某找到在中國農村發展信托投資公司工作的姐姐打了招呼，并將此事向公司法人代表翁某進行了匯報；卞中找負責存款業務的吳峰共謀后，與對方商定金額為人民幣1000萬元，借期為6個月，月利率千分之13.5，貸款風險由基金委自身承擔，條件是將款通過中農信公司委托貸款給翁某的公司使用，付給基金委的利息以現金形式支付，并由翁某的公司出錢讓吳峰、卞中去美國旅游一趟。

同年8月，吳峰、卞中二人為個人賺取借款利息，利用掌管本單位科研資金職務上的便利條件，在未請示單位領導同意的情況下，采取不記賬和偷蓋公章的手段（由吳峰偷蓋公章、開支票，卞中辦理具體手續），擅自將本單位公款1000萬元挪出，以委托存款的方式存入中國農村發展信托投資公司基金事業部，并在該部以委托貸款的方式將1000萬元貸給翁某的廣州某國際貿易有限公司。1998年4月，翁某才將1000萬元歸還。期間，翁某先后分8次支付基金委利息共計人民幣現金294.5萬元，吳峰和卞中收取后向該公司開具了收據，將所收取的294.5萬元先存放在吳峰辦公室，1998年后由吳峰交卞中存于其家中隱匿；其中，除2002年底2003年初吳峰分得1萬元外，余下的錢已被卞中用于購買房屋等揮霍。

吳鋒自2001年1月至2003年1月擔任科學基金委員會財務局經費管理處副處長(主持工作)，在擔任經費管理處副處長期間，不履行或不認真履行上述職責，致使該處會計人員卞中，于2001年3月至2003年1月先后涉嫌貪污、挪用公款共計22次，總金額2.1億元之多，其中涉嫌貪污10952700元，涉嫌挪用公款206005000元，案發時有96190700元未歸還。這不僅給國家財產造成巨額損失，對科學研究事業和科學基金的聲譽所造成的間接損失更是無法估量。

案發前他一夜無眠

2003年1月7日，卞中在撥出一筆項目款2090萬元時，私自將其中的1713.6萬元挪到北京某貿易有限公司在招行北京分行東三環支行賬戶內，準備用于注冊一家投資管理公司的注冊資金。同年2月12日案發時，基金委從該貿易有限公司李某那里追回2090萬元，該款已直接轉回基金委賬戶。這筆款尚未來得及修改銀行對賬單就被發現，因此卞中才沒有得逞。

雖然沒有得逞，卞中知道已經引起單位的警覺，他開始變得小心翼翼。2003年2月11日晚上，他躺在床上卻一夜無眠。這時距離春節過后還沒有幾天，他早上起來時，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雖然他沒有犯罪被發現的驚恐，但敏感的他感到這一天將是命運的轉折。

雖然一夜未睡頭腦昏沉，但卞中卻沒有驚惶失措。他想，自己所在部門的處長吳鋒在安徽老家，現在溝通情況、訂立攻守同盟不是特別方便。關鍵人李某剛剛從成都探親回來，不如拿些錢賄賂李讓他暫時閉口，如果他接下，以后的事情再說。

讓卞中想不到的是，李某一口拒絕了?；氐阶√?，卞中覺得，目前除了外逃一策實在是別無他法。這時候，他想到母親、姐姐、哥哥及心愛的外甥女、侄兒，想到嬌慣的女友，心如刀割。在他看來，當命運即將掌握在別人手中時，生命也就沒有意義。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

這一天很快到來了。卞中被捕后，2003年9月25日，海淀區檢察院反貪局以卞中涉嫌貪污罪、挪用公款罪移送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起訴。

2004年4月17日，卞中在北京市看守所寫下了這樣一份懺悔書：

今天想到我的母親、姐姐、哥哥及我心愛的外甥女、侄兒，想到我嬌慣的女友，我心如刀割，當命運即將掌握在別人手中時，生命也就沒有意義。我生在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母親在各自的領域都很有威望，我無法描述我墮落到今天給予父母的傷害。

天上人間，陰陽殊遵，誰有想到字里行間難于言表的戀情感情竟然成為我終生的痛，這痛包含著我對所有人的傷害。以及由此造成的難以彌合，毀滅性的人生。為達到我個人的虛榮，而傷害到國家……

當腐敗的堅冰被打碎后

當腐敗的外殼被一層層撕開，迷離的事實真相漸漸明朗，當卞中等這些無視黨紀國法的犯罪分子，為他（她）們的貪婪和欲望付出應得的代價的同時，一長串沉重的問號也落在我們沉重的心頭。當腐敗的堅冰最終被法律的利器打碎后，留給我們揮之不去的深思。

在這起案件中，卞中曾經是一個很有作為和會計才華的人，可由于喪失基本的職業操守，墮落成為貪得無厭、對金錢充滿巨大占有欲的“貪婪者”。俗話說得好，“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卞中就是在一次次地“伸手”之中走向犯罪深淵。

卞中走上犯罪道路，固然可以從其主觀方面分析其原因，比如貪婪，心理失衡等等。但是，有一點是不容忽視的，那就是財務制度的管理不規范和基金審批與監管環節中的漏洞。正是由于基金委主管部門缺乏有效的教育與管理，給卞中貪污巨款創造了可乘之機。辦案組在偵查中發現，原會計部門的賬務極其混亂，實際上為卞中等人貪污、挪用貪污公款創造了便利條件。卞中擔任會計期間，主管部門沒有很好地查過財務賬。主管部門的財務做賬也不嚴格，讓卞中鉆了空子。卞中在工作期間有不少反?，F象，主管部門和有關領導對此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沒有抓住時機，及時教育，致使卞中更加無所顧忌，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由此可見，強化財務監督和各環節中的制約監督，加強職務犯罪預防是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