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銀副行長趙安歌落馬

作為1949年以來金額最大的一起抽逃銀行資金案，中國銀行開平支行案在案發三年后仍余波陣陣。2004年4月2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和挪用公款罪一審判處趙安歌無期徒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趙沒有提起上訴。盡管案子早在4月份就已判下，但由于這起案件的特殊性，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法院在7月份才向媒體披露判決結果。

與趙安歌同時受審的還有另外3名被告，他們是趙安歌的胞弟、原珠海安平發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索立鴿，曾任中國銀行總行財會部副總經理、總經理的李耀森和南京銀佳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王龍俊。其中，索立鴿和李耀森涉嫌挪用公款罪，王龍俊涉嫌行賄罪。

禍起“開平劫案”，中紀委盯住中銀高官

2001年10月12日，星期五。作為全行加強管理的重大技術舉措之一，中國銀行決定將過去全國多達1040處的電腦中心統一成一套系統，集中設置在33個中心。結果發現，在以往各行之間的匯劃報上來的數字和總行通過電腦統計的數字之間出現了近5億美元的差額，即聯行資金項下出現了4.83億美元的虧空！數字過于巨大，工作人員最初以為是電腦系統出現了技術故障。然而幾番復算之后，結論仍然堅硬：銀行的防洪大堤出現了管涌，中行發生了建國以來規模最大的銀行資金盜用案。

隨后，案發范圍逐漸縮小，先集中于廣東省，又鎖定到彈丸之地的開平市。工作人員與開平支行行長許超凡一時聯系不上，因為13日、14日是周六和周日，以為他是休假去了，聯系不太方便。不料到了周一的15日，忽然傳出消息，“許超凡逃跑了”。

逃跑的不止許超凡，還包括許超凡之后的兩任開平支行行長余振東、許國俊，同時移居美國的還有開平支行的上級行中國銀行江門分行前任行長賴敏，“一共跑了五家人”，中行內部如此傳說，之所以說是五家人，是因為除上述四人外，涉案的開平支行副行長梁炳進跳樓自殺，他的家人早已在海外。

2001年10月15日，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對開平案立案偵查。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指揮中心派員趕赴開平直接參與偵辦此案。之后，中央紀委（監察部）、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審計署共同抽調辦案人員，成立了“10·12”專案組，并建立了聯席會議工作制度——這一工作機制后來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發現犯罪嫌疑人出逃后，司法部門馬上與香港警方、香港廉政公署聯系，公安部也向國際刑警組織提供了中國檢察院機關對于余振東、許超凡、許國俊的逮捕決定書。國際刑警組織迅速發出了紅色通緝令。

就在公安、外交部門加大力度追捕逃犯的同時，“10.12”專案組也將目光瞄準了有違法違紀嫌疑的高層領導。初查發現，案件主角許超凡（在逃）曾擔任中行廣東分行財會處處長，而中國銀行副行長、黨委委員趙安歌正是負責財會系統的一把手。同時，開平案所暴露出來的有漏洞的中行電子聯行系統，也正是由趙安歌一手負責組建。中國銀行電子商務一直由趙負責，尤其是1998年1月總行成立的網上銀行服務項目領導小組，趙安歌系組長。此外，趙安歌的弟弟索立鴿一直在廣東從事房地產開發業務，曾在中行開平支行大量借貸開發房產項目，并最終將項目賣給了中行。

為了便于案件的順利查處，中央紀委將這一情況向中央領導報告，并與中組部協商，立即將趙安歌調離中國銀行，改任中國農業銀行副行長、黨委委員。由于是非常時期，安排他的分管工作并不多，負責主管基金托管業務。

趙安歌于1950年6月19日出生于遼寧沈陽。他的經歷與王雪冰、劉金寶等人非常相似：同樣于1976年畢業于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畢業后同樣進入中國銀行工作。在中行總行工作不久，也同樣被派往國外學習。所不同的是，趙安歌被派去的國家不是英國，而是盧森堡。他在中行盧森堡分行工作一段時間后，也回到總行財會部任職，擔任過副經理、經理、副總經理、總經理等。1995年8月，趙安歌分任中國銀行副行長、黨委委員，其負責的業務范圍中也包括有總行的財會部門。1995年11月，趙任中銀行董事會常務董事。

2002年9月11日，中央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在辦理“10·12”過程中發現了趙安歌違法違紀的有力證據，決定將此案移交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具體偵辦。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接案后，即從局內部及區縣院抽調了一大批業務骨干，于立案當天成立了專案組，組長由王雙進局長親自擔任。專案組下設四個職能小組，中紀委的一名處長常駐專案組負責協調工作。

經過努力，專案組很快發現，趙安歌涉嫌挪用公款、受賄、索賄等犯罪事實，數額之大可謂觸目驚心。

2002年9月18日，時任中國農業銀行副行長的趙安歌在參加農行總部高層領導例會時，被北京市檢察院執法人員帶走。當月30日，趙被批準逮捕。

挪用總行五千萬，自首三次受賄579萬

趙安歌違法違紀的直接線索源于他的弟弟索立鴿。索立鴿與趙安歌雖不同姓，但名字的最后同音，都是歌（鴿），確實是一對親兄弟，只不過因為父母的原因不同姓而已。索立鴿一直在廣東從事房地產開發業務，曾在中行開平支行大量借貸開發房產項目，并最終將項目賣給了中行。據調查，索立鴿以中行廣東省分行名義提出虛假借款申請時，將中行總行財會部的公款5000萬元，通過廣東分行劃歸安平公司，進行營利活動，并且與其兄趙安歌密切相關，由此而引來了專案組釜底抽薪的調查。

在經過了長達一年多的調查后，2004年1月13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就趙安歌及其他三人一案正式提起公訴。

2004年2月19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趙安歌挪用公款和受賄案進行了公開審理。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的起訴書指控，趙安歌、李耀森以及索立鴿于1992年底至1993年初，為了個人成立公司進行營利活動，多次伙同中國銀行廣東省分行財務處處長卓榮光、科長劉春實（另案處理，此二人均去向不明）等人進行預謀策劃。趙安歌、李耀森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卓、劉按預謀策劃的內容，以中行廣東省分行名義提出虛假借款申請時，將中行總行財會部的公款5000萬元，通過廣東分行劃歸索立鴿等個人成立的珠海安平發展有限公司，進行營利活動。該款于1999年底歸還。

安平公司的成立，顯然是趙安歌等人試圖從中行獲取穩定收益的一個平臺。工商登記顯示，安平公司成立于1993年6月，注冊資金100萬元，法人代表索立鴿，占股52%，劉春實的弟弟劉秋實、卓榮光的兒子卓爾峰均為股東。而這個平臺從設立之初即假道中行廣東分行財務部門乃至江門分行--江門分行是開平支行的上級銀行。但最終，安平公司在珠海開發的安平大廈賣給了珠海分行。“開平案”案發后，市場一度盛傳，開平支行辦公樓，以及許超凡等人盜取銀行資金興建的開平市潭江半島酒店即由安平公司承建。

安平大廈的順利出售依靠的是中國銀行的內部消化。在趙安歌的協調下，由中行珠海分行買下安平大廈，作為珠海香洲支行的辦公用樓。珠海分行有關人士的證言表示，1995年下半年，趙安歌、李耀森、劉春實到珠海，要求珠海分行購買安平大廈，因為趙安歌的弟弟索立鴿使用總行的資金建造了安平大廈。安平大廈賣不出去，索不能歸還總行資金。

有關審計報告顯示，安平公司在收到5000萬元后，購買了珠海商業總公司的一塊土地，用于安平大廈的開發建設。有關證言稱，安平大廈的總投資是1.2億元，售出后獲利500萬元左右。據悉，1996年，珠海分行以9700萬元的價格購買了部分安平大廈房產。1999年10月，珠海分行再次投入5400萬元用于安平大廈的購買。連同公司的利潤，安平公司于2001年整體移交給了中行珠海分行。

據悉，趙安歌被捕時僅涉嫌挪用公款一項罪名。在審查中，趙安歌態度較好，積極配合檢察機關的調查，并且主動交代了當時檢察機關并不掌握的三項受賄行為，至于趙安歌所交代的三項受賄行為的具體細節，由于牽涉到其他一些敏感問題，檢察機關和北京中院均未向外界透露。

在案件進入審理階段時，趙安歌聘請了北京市縱橫律師事務所主任、著名律師沈志耕作為他的辯護人。沈志耕是京城頗有名的律師，尤其是替貪官打官司，非常有經驗。

對于挪用5000萬元公款的指控，趙安歌的辯護人沈志耕在法庭上強調，趙等人所挪用的公款在案發前已經全部歸還本息，未給國家造成嚴重損失。根據有關司法解釋，應從輕處罰。對于受賄579萬余元人民幣的指控，因自首情節，請求法庭予以減輕處罰。對于沈志耕律師在這方面的辯護內容，法院最終予以采信。

4月2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趙安歌犯受賄罪，涉及金額為579萬余元人民幣。因自首情節，法庭決定予以減輕處罰，判處無期徒刑；犯挪用公款罪，判處有期徒刑14年。兩罪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與趙安歌同時受審的還有另外3名被告，他們是趙安歌的胞弟、原珠海安平發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索立鴿，曾任中國銀行總行財會部副總經理、總經理的李耀森和南京銀佳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王龍俊。

索立鴿的辯護人共和律師事務所律師杜連軍則認為，起訴書指控索構成挪用公款共犯缺少必要的事實和依據。有關證據顯示，在1993年1月11日前，索并不認識卓、劉等人。同時，有關借款書證實，至遲在當年1月9日前，挪用公款的犯罪預謀已經形成。杜連軍認為，即使構成挪用的共犯，索立鴿也處于從犯地位，應依法減輕或免除處罰。

同時，李耀森及其辯護人提出，李沒有與趙安歌等人預謀挪用公款，其女兒在安平公司不占有股份，未參與具體經營，李的行為不構成挪用公款罪。最終法院認定，索立鴿和李耀森犯挪用公款罪，分別判處有期徒刑12年和5年。王龍俊涉嫌的罪名為行賄罪，另案處理。

中銀事件頻發，金融高官紛紛“落馬”

2002年1月15日上午，國務院新聞辦召開新聞發布會，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戴相龍在會上說，中國銀行紐約分行等多個美國分行發生信貸案件，并將繼續審查相關負責人的問題。兩天后的1月17日，來自中國銀行北京總部消息證實，美國財政部貨幣監理局(OCC)公布中美雙方達成的協議書，雙方同意就中行北美部分分行的違規行為，對中行各處以1千萬美元的罰款。

一時間，這家從1989年至2000年連續12次躋身“世界500強”、1992年至2000年8次被權威的《歐洲貨幣》雜志評為“中國最佳銀行”的機構，成為全球金融界矚目的焦點。

“內憂”浮出水面與OCC協議書幾乎同時出臺的還有國家審計署對中國銀行2000年度資產負債損益情況的審計結果。據中新社報道，此次國家審計署對中國銀行總行、七個省級分行以及150多個分支機構2000年度資產負債損益的審計情況表明，中國銀行近年來盈利能力、資本充足率有所提高，但資產質量不高、費用居高不下等問題仍未根本好轉。

國家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在1月15日召開的審計工作會議上稱，此前審計中國銀行查出的主要問題是違規放貸、賬外經營以及違規開立信用證和簽發銀行承兌匯票等。同時，發現大案要案線索22起，涉案金額27億元人民幣，涉案人員35人，已移交有關部門查處。

事實上，中國金融系統的問題決不僅限于中國銀行。近年來，中國金融系統隱藏著深層次的財務管理及腐敗問題，直接的表現就是——各家銀行的高官紛紛落馬。

2002年10月10日，中國光大集團有限公司原董事長、中國光大金融控股有限公司原董事長朱小華因收受他人股票及現金折合人民幣共計405.9萬余元以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2003年12月10日，中國銀行原行長王雪冰以“受賄罪”被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12年有期徒刑。法庭認定的王雪冰犯罪事實，系其在1993年至2001年期間，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貴重禮品共計折合人民幣115.14萬元。

2004年2月19日，中銀國際前副總經理梁小庭受賄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檢察機關經審查查明：梁小庭在1993年1月至1994年3月間，先后4次收受許超凡給予的賄賂款共計港幣294.97萬元。

2004年8月18日，身兼中銀香港董事長的中國銀行行長及董事長肖鋼在與香港金管局總裁任志剛會晤后表示，劉金寶、朱赤、張德寶及丁燕生等4名前中銀香港高層，涉及挪用資金約3000多萬元。該案現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2004年7月，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交了2003年度審計工作報告。報告稱，5名涉嫌犯罪的中國銀行上海分行中高層管理人員中，有4名被逮捕、1名取保候審。2004年8月，肖鋼證實，中銀香港兩名前副總裁朱赤、丁燕生及前總裁辦公室主任張德寶已被內地司法機關逮捕。

……

鑒于上述嚴重而頻繁的金融事件，中國銀行新任行長李禮輝于2004年8月26日指出：“中國銀行要從中銀香港‘小金庫’事件中吸取教訓，改進銀行的監督機制、內部審計制度和風險管理制度。”

李禮輝說“高層管理人員的權力不是個人的。”權力不能濫用，更不能以權謀私。他表示，中行將建立全方位、全過程的風險管理制度和透明科學的決策系統，以保證信貸決策更加符合市場情況。

與此同時，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則警告中國銀行莫像日本東京銀行一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