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6日,顏健初坐著輪椅,在父親的幫助下,再次來到了法院執行局。這趟沒白來,通過人大的監督,法院終于兌現了他的7萬元傷殘賠償余款。
揣著錢回到家時,4歲的女兒晶晶仍像往常一樣,坐在門檻上迎接爸爸。摟過女兒的頭,顏健初半是高興半是賭氣似地對女兒說:“晶晶,爸爸今年有錢給你買花炮了……”
打工致殘:好丈夫今生“男人”不再
人的一生,總是走在幸與不幸的邊緣,幸與不幸,也許在一剎那間會被改變。顏健初就是這么一個不幸的人。
今年30歲的顏健初出生在湖南雙峰縣的一個偏遠山村。
1997年3月,顏健初與鄰村小他三歲的姑娘王小麗相識相戀了。第二年2月,兩人按農俗舉行了婚禮。1999年春節王小麗生下了女兒晶晶,為家庭增添了許多歡樂。
9月25日,顏健初背上簡單的行李,與姐夫劉向仁一道,來到了位于婁底市某文化局基建工地。
11月8日中午,35號樁進入爆破施工作業。
誰知,災難在瞬間發生了:正當顏健初在樁孔檢查炸藥及引爆電源線時,23號樁施工的另兩名民工因進行樁內抽水,合上了共用的電源開關……
“轟”“轟”兩聲巨響之后,顏健初倒在了血泊之中!
昏迷10多天之后,顏健初終于從死亡線上掙扎了回來。事故的后果對他來說是極其殘酷的——右小腿截肢,雙側睪丸缺失!這就意味著:在以后的生活中,他不僅要終身以輪椅、拐杖為伴,從此還將喪失生育能力……
無奈出走:少妻怎堪那“名分夫妻”
“這哪里還是我先前的丈夫呀!”匆匆趕到醫院的王小麗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立即全身心地投入了顏健初的護理之中。
根據當時工地各方的約定,工地項目經理劉彬陸續支付了顏健初醫療費用4萬元,樁基工程分包人李志雄支付了生活費2800元。但在2000年元月顏健初進行第六次手術時,幾經顏家父母催討,劉、李兩人拒絕繼續支付有關費用。
由于用不起好藥,顏健初的傷口愈合得很慢。
護理的日子一久,王小麗也不禁為自己今后的生活擔憂:“難道我22歲就要守活寡?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顏家父母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王小麗在護理丈夫近三個月后,悄然離開醫院,只身前往外地打工。
3月9日,顏家父母在親戚的幫助下,向婁星區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工程發包人文化局、承包人飛達公司、項目責任人劉彬、樁基承包人李志雄及樁基工程轉包人何海江共同承擔賠償責任。官司打完一審打二審,2001年8月14日,婁底市中級法院終審判決:顏健初合理醫療費、誤工費、被撫養人生活補助費等損失共計18.6萬元,由飛達公司負擔3萬元,劉彬負擔5萬,李志雄負擔3萬元,何海江負擔4萬元,文化局負擔1萬元,余款由顏健初自負。
然而,由于飛達公司經濟十分困難,何海江又下落不明,執行因而陷入困境。
賠款作盾:丈夫終爭回女兒撫養權
屋漏偏遇連陰雨。正當顏健初為賠償官司而多方奔走的時候,他與王小麗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2002年3月24日,顏健初接到了雙峰縣法院的開庭通知,王小麗起訴與他離婚!王小麗要求撫養女兒,并愿意承擔女兒全部的撫養費。5月8日,雙峰縣法院判決支持了王小麗的請求,法院認為:顏健初受傷致殘后,夫妻感情受到了影響,現雙方已經分居一年多,夫妻感情確已破裂。同時,顏健初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無能力直接撫養小孩,從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健康成長出發,婚生女兒晶晶由王小麗直接撫養為宜。
“如果女兒不由我撫養,我就堅決不同意離婚!”“我是不能再生育的人了,父母哪能照料我一輩子!”“我的傷殘案還有賠償款7萬元未付,我可以拿來撫養女兒成年。”顏提出了上訴。
面對顏的上訴,婁底市中級法院的法官可犯了難:從法律的規定來看,一審法院判決由女方直接撫養小孩并無不妥。但轉而從顏的實際情況來看,應當說是非常值得同情的——身體高度殘疾,喪失生育能力,妻子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已離他而去,自己再婚又不可能,這時候再讓女兒離開他,他還有生活下去的勇氣嗎?未成年女兒的健康成長與高殘父親日后生活的照料,究竟孰輕孰重?
2002年6月24日,合議庭對此案進行合議。面對這個“二難”的問題,法官們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終,法官們還是統一了認識,以顏家父母愿意幫助帶養小孩、顏健初的傷殘補助費尚可維持小孩的健康成長為由,支持了顏健初的上訴請求。
人大監督:父女救命錢豈能成泡影
2002年11月15日,顏健初領著女兒,坐著輪椅,由父親推進了婁底市人大常委會。聽完顏健初的哭訴,常委會副主任劉明生的心震撼了:這是一筆什么性質的賠償款啊?!他當即指示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將此案作為維權重點信訪案件,監督到底!
11月20日,在市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的召集下,法院兩級執行局的負責人坐到一起,對顏健初執行一案進行集體會診。區法院的法官建議,鑒于工程層層違法轉包的情況,中院可以通過再審,改判各被告人對顏健初的賠償互負連帶責任,那么,對于何海江應當負擔的4萬元賠償款,亦可從文化局未支付給飛達公司的工程款中得到執行。
建議得到了市人大的贊成。11月30日,內務司法委員會致函市中級人民法院,建議該院對顏健初原賠償一案進行復查。市中級法院受案后,于2003年3月24日作出了改判,由飛達公司、劉彬對李志雄、何海江應承擔的賠償份額承擔連帶責任。
然而,雖經法院多次催促,文化局都以經費緊張為由,沒有自覺履行支付義務。顏健初一次次來到法院,都無功而返。
“這是一筆父親用鮮血換來的、關乎父女倆今后生活的救命錢啊!”10月29日召開的專門會議上,市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的領導憤怒了:“法院要依法對文化局采取強制措施,有房賣房,有車賣車,再不行就對負責人依法實施司法拘留,一定要保證顏健初在2004年春節前拿到全部賠償款!”
在人大強有力的監督和支持下,11月下旬,區法院扣押了文化局的一輛小轎車,并限期履行支付義務,逾期將依法拍賣!迫于壓力,2004年1月初,文化局不得不籌措資金,向法院交清了賠償款,換回了那輛被扣押的小車。
從法院拿到賠償款出來,顏健初臉上終于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在回答記者關于如何使用這筆賠償款的提問時,顏健初極其認真地說:“法院將女兒判給我撫養,是對我的關懷與信任。我一定用好這筆錢,我要去配制一副能支撐我站起來的拐杖,去學一門適合自己的手藝,我要送女兒上學讀書,努力兌現自己的諾言:跟了爸爸,女兒也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