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掉入一個美麗的圈套
起初,林硯并沒有覺得今天對她來說會是個不尋常的日子。當她走進辦公室時,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走進了辦公室,“老王在嗎?借把傘。”當時正埋頭打字的林硯抬起頭來,只見來人高大魁梧,鼻梁高挺,頭發向后梳理得很整齊,人顯得氣宇軒昂。她忘了手中的活,一時感到無所適從。心慌亂地跳了起來。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呢?林硯自己也搞不清楚。
禮節性的寒暄之后,二人互換了名片。看著共同的姓氏,擅長交際的林平開玩笑地說:“哎呀,我們可是一家子呀,說不準還有血緣關系呢。”一句話,將原本并不相識的兩人拉近了,兩人順理成章地聊起了家常。
她對林平有了初步的了解。年近50歲的林平,幾年前妻子去了國外,兩地分居時間一長,雙方自然就離了婚。離異后,他先后做過水產、餐飲等生意,賺了不少錢。現在掛靠在林硯所在的街道服務公司做水電安裝生意。
生意場上混了多年的林平,按說見過的女人也不少,但是眼前娟秀文雅的林硯的確吸引了他。他點燃了一支香煙,絲絲絮絮的煙霧中有一個念頭油然而生。這個念頭誘惑了林平。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林平看了看手表,對她說:“我還有事,下次再來看你,哦,謝謝你的傘。”他向她伸出了手。林硯自然地把手伸向對方。她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親近感。
林平告辭了,林硯卻愣在原地。一種失落感像雨點一樣飄滿全身。
她走錯了第一步
四年以后,林硯被調到某街道下屬的一個商業公司擔任出納。由于林平經常到該公司開發票,兩人見面的機會多了。
林平很懂女人心,知道她需要什么,喜歡什么。當他知道林硯離過婚,因住房困難,還同前夫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感情生活孤獨時,他就乘虛而入,經常借著工作為名與她聊天。林硯喜歡和他聊天的感覺,共同的命運,共同的話題,讓她忘記了一切,重新找到了“希望和依靠”。
以后的日子里,她的腦海里常常浮現林平的身影。風趣幽默的談吐和豁達干練的辦事風格,徹底折服了林硯。她期盼著同他的每一次見面。
終于有一天,他明確地對她說:“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們一起生活吧。”從這一天起,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美麗的月光下,她像孩子一樣地流淚了。沉浸在幸福和快樂中的女人其實無法對現實生活中的某些事做出正確的判斷。她不知道林平是個生意場上的“混混”,根本就沒有正經的生意,也無固定的住所,更談不上豐厚的經濟收入。常常因付不起房租而東搬西挪,很多開銷都是親朋好友資助的。
他把目光瞄準了癡情的林硯,他明白林硯甘為他付出一切,于是他開始像牲口一樣不斷向她要“食”。
1996年夏天,他把林硯約到茶室,滿臉惆悵地說:“我想投資做酒店生意,但手頭缺錢,你是否有鈔票借給我?”
“你要多少?”林硯一時著急起來。
“10多萬吧,你沒那么多錢吧?”他試探著問。
“這么多啊?我身邊全部的私房錢也就這些,全給你吧。”林硯一下子覺得自己對他很重要。
當她興沖沖地把近10萬元交給林平時,沒想到林平的難處又令她不安起來。
“我原以為10多萬足夠了,但現在算起來還不夠。”林平吞吞吐吐地說。
這一次,她向前夫借了8萬元。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這是個很難避免的規律。
第二次,林硯向姐姐借了15萬元。
所謂的愛,所謂的恩,不過是一個圈套。被愛情融化的林硯當然不會知道,她和家人的辛苦錢被林平用于賭球、歌廳、酒吧、桑拿等等,花得干干凈凈。
她動用公款一步步錯下去
1998年,街道成立協稅辦,林硯被安排負責協稅辦內勤工作。負責經手保管有關稅務憑證、保管其他助征人員收繳的稅款并解入銀行專用賬戶,以及制作相關稅務報表等工作。
2001年9月,林平想和朋友承包一家夜總會,他想到了林硯,只要她肯動用稅款,他的錢就有著落了。
這些日子里,林硯常常從可怕的夢魘中驚醒,感到的是那種最怕來臨而又必將來臨的無奈。一串串疑問像身上的汗珠一樣冒出來。自40多萬元私款借給林平后,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聽朋友說他生意做得不好,做一行虧一行,錢虧得厲害。
“近來還好吧?”林平關心地問。
“工作比原來忙了,你呢,最近生意做得好嗎?”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是一些扯不斷的絲線。這一點,林平是最清楚的。
“生意很忙,這兩天和一個朋友打算承包一家夜總會,我們計劃過了,肯定賺錢。”林平進入實質性話題。
“可我實在沒有錢了,只有你能幫我了。再借點錢給我,行嗎?”
林硯手里的筆落到了地上,“我真的沒有錢了,親戚朋友都借過了,我真的沒地方好借了。”林硯說話的時候,感覺心里有塊冰在游走,使得全身變得冷冷的。
“你知道我沒有人幫忙的,只有你一個女朋友,你再想想辦法。”
林平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緊接著,他用許多話來逼迫她以達到動用稅款的目的。諸如“我來生一定報答你”、“你再想想你身邊還有沒有現金”等等。
“你再要借的話,我只有動用公款了。”她聲音很低。她覺得自己像一個雪人一樣,正被濃烈的大火烤化。
她當著他的面打開保險箱,拿出一疊人民幣,“這是6000元,你拿去吧。”
從2001年10月到2002年3月,在林平的多次逼迫下,林硯陸續將6萬元左右的稅款給了林平。
2002年4月的一天傍晚,快下班時,林平走進辦公室,“怎么,還在工作啊?”
林硯沒有應答。她的心里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要買車子做生意,再借點公款給我。”他的口吻很無賴。
“我已經拿6萬元公款給你,你到現在一分未還,我沒有錢再給你了,天吶,你讓我……”她像被尖刀刺中了心臟一樣,說不出話來。
“你已經動用公款了,不如再搏一下,等這次生意賺了錢,你就可以還清公款了。”他的樣子顯得厚顏無恥。
“林平,我總有一天要被你害到監牢里去。”她終于喊了出來,她受夠了挪用公款后擔驚受怕的日日夜夜。
“我不會害你的,我害別人也不會害你。”聽了林平這句話,她無話可說。
這樣的女人挺可怕。愛的力量超越了法律的天平。
她答應再想想辦法。
幾天后,她約林平在一家電影院門口見面,給了他一張22.5萬多的支票。她反復關照他:“要盡快還錢,否則要出大事體的,要吃官司的。”
后來林平說買車的錢還不夠,林硯又挪給他2.8萬元公款。
這以后,她不斷地打電話聯系林平,想催討公款,但是就是找不到他。她絕望了,精神變得頹廢、空虛。她徹夜地失眠,有時候借助安眠藥進入了夢鄉,又被噩夢驚擾得大汗淋漓。
她在女兒的鼓勵下投案自首
一個悶熱的早晨,老實厚道的前夫終于覺察到林硯的異常,林硯坐在床邊好久了,神色黯淡,眼角掛著淚花。“你近來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前夫關心地問。
“我挪用了國家的稅款給一個騙子。我犯了法,我只有死路一條。”林硯的確想到了死,她想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媽媽,去自首吧。這是唯一的出路。”17歲的女兒寧寧放下書包,走到父母跟前,一臉嚴肅地說:“如果你這次輕生的話,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如果你去自首的話,你還是我的好媽媽。”前夫發現林硯的眼睛亮了一下。“對,女兒說得對,自首是唯一的出路。”前夫的聲音比以往高了幾倍。
在家人的鼓勵下,她終于決定到檢察院投案自首。
寧寧與媽媽相攜走過一段店鋪林立的小街,來到了一幢老式洋房門前。該分手了,女兒靠近媽媽,輕輕地說:“我們等你回家。”媽媽覺得身體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動,母女情、夫妻情一瞬間像潮水般翻滾。那種感覺真是難以言說。
她寫給檢察官一封感謝信
當林硯帶著洗具和衣被踏進長寧區檢察院反貪局的大門時,她認定自己這次是走上了不歸之路。
接待她的是反貪局副局長芮振偉,主辦檢察官唐建中和協辦檢察官馬良。
“我是來自首的。”她用顫抖的語調表白時,手抖個不停。檢察官看得出她內心的緊張與懼怕。
“你為什么要到我院來投案自首?”檢察官問她。
“我罪不可赦……”林硯一口氣倒出了郁積的心里話后,她覺得一下子如釋重負。
隨后,她抽泣著敘述了挪用公款30余萬元給林平的前后經過。中午,她端著檢察官給她送來的熱氣騰騰的盒飯,聞著一股菜香,感到就像回到了一個溫暖的家。同時細心的林硯發覺,她菜盒里的菜和同桌的檢察官們是一樣的。吃的是一樣的飯菜,坐的是一樣的軟椅,面對身著制服的檢察官,她感受到法律威嚴的同時也感受到一種柔情般地人文關懷,雖然自己觸犯了法律,成了罪人,但在人格和尊嚴上了卻得到了平等的待遇。
檢察機關根據林硯的供述和投案自首認罪悔罪的態度,依據法律規定,對她取保候審。2003年7月14日,林硯帶著她的生活用品又回到了家。
2003年7月16日,林硯懷著激動的心情寫給長寧檢察院反貪局檢察官們一封感謝信。她在信中說:“我剛來檢察院的時候,心情特別不好,手腳都是冰冷的,可是接待我的檢察官并沒有歧視我,而是耐心開導我,使我對你們的信任感大大增強。你們既是檢察官又是普通人,在嚴肅執法的同時,又有人情味,這些都是我難以忘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