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交權，諾言和貓膩一個都不少

近日聯軍宣布向伊拉克按時移交權力的話題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焦點，布什與布萊爾也在各種場合兜售自己的新伊拉克設想，爭取更多國家支持其交權和重建主張。表面看來兩布似乎已決心隱遁，還政于伊，他們還向聯合國提交了內容類似的權力移交草案。布什提出的五步舉措都與伊新政府的權力范圍有直接或間接關系，那么他們大肆炒作的權力移交到底有多少實質性內容？讓我們深入進去詳察一番。

為何要交權？

伊拉克的局面發展到這一步，確實讓布什比較煩。若在平時，伊國動亂只能算是小打小敲，只要美國不鬧就無大礙。可是因大選在即，保位責任重于一切，再小的瑕疵都不能輕視，更何況原先的小恙已逐漸侵入膏肓。反恐曾是布什展現魅力獲取支持的最大賣點，更是爭取連任的一張王牌，可是當前掌握生殺大權的選民之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被子弟兵的死傷和美國聲譽的敗壞折騰得有些疲憊了，使得布什的民意支持率持續“走低”，原本獨立的民間組織和個人紛紛自發出面“罵街”，其倒布熱情不遜于布什的倒薩熱情;秋后算賬波瀾起伏，前政府官員紛紛倒戈，不斷抖出驚人內幕，虐俘丑聞層出不窮，反布影片《華氏911》再添新亂，美國廣播公司、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全國廣播公司三大媒體巨頭甚至決定不對布什就伊問題的演講進行直播，民主共和兩黨都對布什伊戰政策失去了耐心，陷其于楚歌之中。現在布什的伊戰政策已成眾矢之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克里輕松自在，只需閑來給聲討布什危言聳聽瞞天過海的全民運動推波助瀾即可。即使布什內心不愿舍棄苦戰奪來的權力，為了尋求連任他也必須在伊有所作為。

交出什么權？

美英宣布，伊過渡政府將在6月30日之前就職并從占領當局手中接過管理伊拉克的責任和權力，聯軍臨管會將同時解散，對伊占領將結束，伊將完全被視為主權國家，開始管理自己的事務。但兩國同時表示新政府的職能范圍主要是提供服務，其成員由占領當局和聯合國商定，聯合國應支持外國在伊駐軍，以幫助伊建立軍隊維護穩定。換言之，“完全的主權國家”伊拉克其政府成員要由外國確定，機構運作要由外國顧問輔佐，其國土要有外國軍隊駐扎，其重建要由外國資本主導，而新政府最緊要的職責，就是在外國軍隊的指導下迅速訓練裝備一支軍隊，承擔起整肅內亂的大任，來應付由外國帶來的國內安全問題。有人喜歡把當今的伊拉克比作當年的越南，但美國在越南的最終目的是撤出泥潭，撒手不管;而今聯軍希望移交的只是伊拉克的管理責任這塊燙手的山芋，但真正的管理權力他們仍要牢牢抓在手中。美軍在科索沃、阿富汗戰爭中的表現基本是成功的，兩者最大的共同點是：美軍不以占領為目的，但伊拉克的情況截然不同。布什的根本目的在于石油、改造、威懾，這哪一條都離不開駐軍。美國交出的實權只是讓伊拉克人自己承擔反恐救濟的責任，而宣稱的所謂“完整主權”只是作為幌子的虛權，這樣不僅有利于美國在從血腥前沿抽身的同時維持影響力，也給爭取盡可能多的伊美民眾理解和國際支持創造了條件。對于頭頂達摩克利斯之劍的伊新政府來說，他們接手的權力就是配合、服務、接受指導。

交出多少權？

關于交權性質的問題非常敏感，在美英遞交的協議中盡量淡化了這些細節，但已引起各方關注。

首先是外國駐軍的地位、權限及駐扎期限問題，包括誰有權指揮他們，他們承擔的責任范圍和最終撤出期限，如何確定美伊軍隊雙方關系等。布什宣稱伊新政府將建立自己的國防部，擁有自己的軍隊指揮系統，但并未說明伊軍與美軍的關系，也沒有交代國際社會非常關注的伊監獄系統控制權的歸屬。鮑威爾說過渡政府對13.8萬駐伊美軍的行動決策上“顯然能發揮一定作用”。但美軍將接受美方的指揮，并將采取任何必需的措施保護自己，即使這種方式可能與伊過渡政府在某一特定時刻的愿望不完全一致。布萊爾表示駐伊英軍不會受伊過渡政府的約束，但伊政府對外國駐軍具有“政治支配權”。至于撤軍日期，議案僅規定除非過渡政府提出要求，否則安理會一年后再行審議，當然審議和確定撤軍完全是兩碼事。布什說過，“美軍在伊拉克一天也不會多呆”，但顯然一天也不會少呆。交權后美軍仍可以像現在一樣在伊自由采取軍事行動，對此伊政府唯一的權力就是提議而不是決定。

其次是新政府對內職權范圍。美國表示明年1月幫伊確定臨時立法機構，明年底選出正式政府，在過渡政府執政的今年下半年，不設立法部門，不制定新的法律。也就是說，新政府在國內立法、政治進程、議會人選這些政府的基本職能方面都沒有發言權。

再次是戰后重建的控制權問題。協議規定伊油氣收入的支配權會移交給新政府，但其發展基金將繼續存放在美國聯邦銀行，負責監督該基金使用的國際咨詢和監督委員會也將繼續存在。至于重建投招標過程中的黑幕更是早為人知，伊政府對此也難有作為。

剩下的就是布什表示要確保的“具有全部主權”的伊拉克新政府得到的權力，實際上這一政府是否具有全部主權，決定權和解釋權都在美英手里。他們到底享有多少主權國家政府應該享有的權利，比比美國自己，比比布什本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交給誰的權？

過渡政府主要以臨時政府的原班人馬為基礎進行組建，聯合國特使正與美方協商新政府的最后組成，主要包括一名總統，兩名副總統，一名總理，26名內閣部長。美國在確定人選時也是費盡心機:如何分配遜尼派、什葉派和庫爾德人在過渡政府中的權力，如何防止軍隊在具有專制傳統的伊拉克成為個人爭權奪利的工具，如何使接權者既俯首帖耳又為民眾接受，這些都是布什要仔細斟酌的。

外國指定的政府明擺著離不開外國力量的支持，他們不愿也不敢趕走美國人。但過渡政府不僅會面臨國內外武裝分子的威脅，而且還受到脫離臨時政府的政治活動家、心懷不滿的宗教領袖、勾心斗角的實力人物的敵視。現在伊拉克80%的民眾反對美國駐軍，反叛者為了證明過渡政府在依靠外國士兵維持統治，可能會發起更多進攻，連布什都預計情況在變好以前會先變壞，更沒幾個人相信半年內能有條件舉行選舉。在此局面下親美反美都變得不再關鍵，政府成員的當務之急成了明哲保身、擴充勢力。

這就是美國試圖把權力移交給它的那個政府。它應該強大到足以治理內亂，又必須軟弱到只能服從指揮（或者美其名曰接受朋友的建議）;它要愛國獨立以獲得同胞理解尊重，又要對外國勢力言聽計從以換取贊助支持;它要公正廉潔以擺平各個部族的批判指責，又要想方設法滿足強者的權力要求。它的成員要天天考慮自己的政治前途，又要時時提防窺視自己的槍林彈雨，這是有職少權卻要兩頭受氣的角色，難怪傳言有望成為過渡政府總理的伊前核科學家立馬表示自己寧愿用其他方式為國效力。在美國看來，過渡政府的作用應該像個傳聲筒，卻又不能只是個傳聲筒，這就凸顯出它的艱難定位，更限制了其功能效力。權力移交似乎更應該被看成考驗的開始而不是成功的標志。

怎樣來交權？

布什的當務之急是必須使對其伊拉克政策越來越懷疑的美國公眾和國會相信，美國在伊目標是能夠實現的，付出的犧牲是值得的，繼續駐軍也是必須的，不過首先要做足表面文章來化解國民怨氣，至少是在伊要擺出一副客人而非主人的姿態來。經過深思熟慮以后，布什在美國陸軍戰爭學院的演講揭開了他6場伊戰系列演說中的第一幕，然后他還要于6月在法國舉行的諾曼底登陸60周年紀念大會、在佐治亞的8國峰會以及在土耳其的北約首腦會議上，繼續推銷他的交權計劃。他還改口說應由聯合國主導重建進程，并與英國一起提交了權力移交草案。布什通過各種場合宣傳交權，可這種所謂的交權倒更像是一種“叫勸”（叫喊勸說），向反對者叫出自己的誠意和道理，勸說國人多理解、國際多支持。這對改善布什日趨下滑的公眾形象或許會有些價值，但它對伊方只具象征意義，就像迅速掠過的一陣穿堂風，難以給日漸升溫的伊拉克氣候帶來多少涼意。

布什一廂情愿的交權計劃現在就已受到國際社會的懷疑和批評，相信近期各方為此展開的斗爭不會停息。為了讓伊拉克問題無害度過11月的總統大選，降低期望值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但布什更鐘情的只是在日復一日的壓力下各種臨時性政策和象征性姿態的出臺，這種思維模式增大了伊拉克最終出現內戰或將美國拖入泥潭的危險。沒人能夠說清伊國局勢會怎樣發展，不過目前的這種交權顯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伊拉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