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 妹
最后一批鍍金的雁陣向南撤退
妹妹,我身騎紙馬重返小鎮
用心形的火石一路叩擊
一路傾聽稀薄的鳥聲
忠實的野菊已經凋零
難道石頭喑啞,撫琴的人相繼遠行
妹妹,只有一個漂泊者向光明歌功
訴說紫藤般搖晃的北風
當黑夜下沉,燭光溢出悲傷的吹鳴
我還有足夠的淚水用來眺望人心
而冬天如此空,冬天降下大雪和時間
我凄厲的爭辯已歸于平靜
在雪中翻越玫瑰的尖刺
在雪中忍受骨肉分離
妹妹,還有什么比不屈更加孤獨
這是十指的疼痛,月照下的疼痛
流遍我斑斕的技藝和瓷瓶
讓靈魂走向燃燒之途
那青青的山崗,藍藍的天啊——
妹妹,請把我凌亂的骨頭埋在風牛
雪夜詩稿
在陰郁的風景中,我將永遠推遲悲觀
十字星在詩中閃耀,從寒霜到落日
拾階而上的大風卷起糧食
糧食:天國的祭獻
一群痛苦的生命要與你交換!
瘋狂的輪軸,奔逃的喪家犬
黑芒之夜呀
一輪明月的寂靜被誰吞沒?
打在臉上的不僅是緬懷的舊時光
雨水和雪,痛快地洗著馬骨頭
我大病初愈
我秋天的火焰直立于肩
酷烈的閃電呵
深情的哀歌今夜要唱到極端!
第一聲春雷初炸
遍布期待的瓦片齊聲噪叫
我已經香消玉殞
我又讓一身的野花睜開雙眼
二十多年的幻象頻促、疾走,橫掃過來
白色的瀑布,黑色的暈眩
僅僅一瞬間,所有的漫長的冬季都變得可以
忍耐
閃耀吧!從寒霜到落日,
我端坐白雪之上堅固、漂泊
多么明亮的房間
那吹向死亡的北風也不能把燈盞掀翻
深秋的井
以寫作的速度落入其中
沒有任何理由 這是狂風抽打的最佳時辰
在收攏中變黑的田野 頂起我們的靈魂
我們歸來的靈魂滿面倦容
被枯荷的鐘聲和黃昏抱緊
手捧霜花的孩子告訴我家鄉的洪水退去
玉米的尖叫 月色和狗 結伴飛過低矮的屋
頂
我揚起叉子 在井中打撈自己的浮尸
多么孤立無援的處境 你又何必吃驚
那飛往南方的大雁在飛行中腐爛
告訴你和深秋一起降臨的沉思已是太晚
那看不見的火焰歡騰 在萬物的頂端
看不見的火焰涂滿崇高而不幸的雙眼
多年的詩篇漂泊在水上 水漂在土上
土漂泊在我血流慘淡的白馬的冬天
我讓黃金的天空壓得再次渺小、絕望、失去信心
我讓畫雨的女人畫下我們四濺的靈魂
深秋的井里還有誰比我埋得更深更黑
還有誰吃下橫飛的鷹肉和彩虹
你知道 這個季節不會輕易就放過我們
大榕樹
大榕樹,請在燦爛的黑夜鼓起羽翼
用暗香阻擋春天的衰亡
連同我繁花的夢想一起升入天堂
像個領取圣餐的孩子 我洗凈雙手
坐在你的盤根錯節上
大榕樹,請在踐踏的雷霆中亮出你的脊梁
比雨水更充沛的是急促的血漿
我株守細雨密集的靈魂
獲取鐘聲、腐爛、煤和生鐵的光
一瞬間,我無聲的痛苦獨霸了遍地的落英
大榕樹,請在飛翔的翅膀上停止仰望
黑芒的天空像沙漠一樣荒涼
故我寸步不離 從你開始跨上四個方向之馬
當萬象從黎明的泥土噴涌而出
我孤獨的火焰因你的偎依而高歌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