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路
那些散步的人
那些吃飽了撐的人
那些花啊草啊夕陽啊的人
他們喜歡那條機耕路
喜歡在黃昏在晚飯后
在那條路上走走
那是我回家的路
我只能不緊不慢在后面跟著
開著我剛剛收工的拖拉機
有時是突突突
有時是噠噠噠
畫
你畫木頭房子 古典的黑瓦頂
畫上大塊大塊的玻璃 玻璃外
一張哭笑不得的臉
用紙包不住火 水在遠處走失
你從這扇門進去 然后把門擦掉
那個人可以看見但進不去
然后你畫一把剪刀
咔嚓一下
夏天就沒了
然后春天和秋天
現在是灰白漫長的冬天 短暫的一生
紛紛揚揚像這年的落葉
不管多遠的人都可以見面
我們頭挨著頭 眼睛看著眼睛
路 上
女兒能從行走的自行車上
跳上跳下了
輕輕一搭就上來
一不留神就下去了
女兒做的像她媽媽一樣好
甚至還要好
今天下午
我突然想到
用自行車載她媽媽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見一個人在流淚
秋天的下午 一個大男人
在悄悄地抹著眼淚
茶色眼鏡 頭盔壓得很低
很少有人能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車子 平穩 勻速
好像一直停在我的右側
他用右手握住油門 騰出左手的
小指和食指 在臉頰兩側輕輕擦拭
就像見風流淚的小小傷風
就像不小心有了沙子或灰塵
從一個路口到一個路口
這個大男人悄悄地擦了三次
暖洋洋的秋天
暖洋洋的陽光一點都不閃眼
沒有人看見過他的眼淚
就像沒人看見過正午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