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鰲論壇向坎昆后的多邊貿易體制進言

2004年4月24－25日，海南的一個小鎮迎來了眾多政要、學者、企業家，還有400多名中外記者。幾年前，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漁村能像今天這樣引人注目。

而今日，小鎮贏得全世界的目光，2004年博鰲亞洲論壇，有四個字被人們反復提及，那就是“亞洲共贏”，博鰲亞洲論壇理事長拉莫斯在年會結束之際的新聞發布會上說，這次會議非常成功，亞洲國家正在以雙贏為特征的發展道路上快速前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說，博鰲亞洲論壇正在向一個世界級的論壇發展。

論壇理事長拉莫斯說，亞洲經濟應該更加開放、更加自由化，為加快發展而進行體制改革。隨著亞洲力量的日益壯大，特別是中國的和平崛起，21世紀的亞洲不僅會發展到更高水平，還將為世界經濟的穩定發展提供有力支持。

坎昆后的多邊貿易體制將走向何方？WTO新一輪談判的結果將會如何？這些本是在WTO總部日內瓦討論的問題，如今被移到了博鰲，成為博鰲亞洲論壇中的一個分議題。搞了多年WTO的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對本刊記者說：我們對坎昆會議后的WTO新一輪談判的走向非常關注，因此精心組織了這次博鰲亞洲論壇的貿易部長論壇。過去的世界貿易組織都是以美國、歐洲為主導，在目前情況下，我們希望博鰲亞洲論壇發出的聲音能為新一輪談判進程，為全球多邊貿易體制發展注入一些新的活力，并且希望博鰲論壇能夠提出建設性意見。

在4月24日以“坎昆后的多邊貿易體制和亞洲經濟一體化進程”為議題的貿易部長論壇上，澳大利亞貿易部部長馬克·維爾、新西蘭貿易談判部部長吉姆·薩頓、韓國貿易部部長黃斗淵、日本經濟產業副大臣坂本剛二、菲律賓貿工部部長塞薩·普里斯瑪以及中國商務部副部長于廣洲分別發表演講，馬來西亞前副總理穆薩應邀主持了這次論壇。

中國提出多邊貿易談判六項原則

中國商務部副部長于廣洲在論壇上介紹了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來的情況，他說，自2001年12月正式成為世貿組織成員以來，中國政府就認真履行對外承諾，大力加強知識產權的保護，加強經濟體制的改革。不僅推動了中國近來的快速增長，也為世界經濟增長注入了新的動力。中國對世界經濟的貢獻進一步提高，加入當年進出口總額達到了8512億美元，其中進口4812億美元，增長40%，高出同期增長外貿出口4個百分點。中國從日本、韓國和東盟的進口增幅都超過了30%，成為支撐這一亞洲國家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今年一季度中國的進口增長42.3%，高于出口8個百分點。一個迅速開放的中國市場為亞洲和世界提供的重大的商機。

于廣洲說，在今天全球經濟不斷開放的條件下，歷史已經在證明，各國在多邊貿易體制的框架下，通過交流、合作和談判是可以達成共識的，進而形成共贏和共同發展。我們很高興的看到，在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下，新一輪的多邊貿易談判呈現出恢復的勢頭，一些主要議題的會議已于今年三月在日內瓦開始，為了尋求對談判勢頭新的突破，我認為應該吸取坎昆會議失敗的教訓，增加共識，減少分歧，高度重視發展中成員的合理關切，使新一輪多邊貿易談判能夠達到更加平衡的程度。

于廣洲表示，中國將繼續高度重視并全面參與未來的多邊談判，努力發揮建設性的作用。為了使談判早日取得實質性進展，我們認為必須把握以下原則：

一是發展中成員的關注和利益必須得到充分的考慮和最終體現在談判的結果中。包括特殊與差別待遇，烏拉圭會合協議有效實施。

二是農業領域的高補貼，高支持和高關稅等問題，應該得到有效的解決，并取得平衡進展。

三是必須大幅度削減農產品的關稅高峰，并取消關稅升級，遵循非完全互惠的原則。

四是對新議題的談判，要妥善權衡，尊重大多數成員的意見。

五是要充分考慮新成員的困難和合理要求，并在減讓幅度和減讓時間方面給予特殊的安排。

六是發達成員應更多的承擔市場開放的義務。

于廣洲相信，只要各方堅持這些原則，并拿出足夠的誠意，新一輪談判才能取得成功。這樣不僅符合發展中成員的利益，也符合發達成員的利益。

于廣洲表示，積極參與多邊和區域經濟合作是中國對外開放的重要組成部分，未來中國將按照實行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要求，更好地統籌國內發展和對外開放，中國將繼續堅持擴大對外開放，繼續認真履行加入世貿組織的各項承諾，在更大范圍更廣領域和更高層次上參與國際經濟技術的合作和競爭，更加注重雙邊區域和多邊區域的協調;更加注重利用外部條件和發揮自身優勢相適應;更加注重引進來和走出去，進口和出口的平衡發展。一個致力于擴大開放和共同發展的中國，將是推動亞洲繁榮和經濟一體化的重要力量;一個深化區域合作和經濟一體化的亞洲也必將促進亞洲和世界的共贏。

新一輪談判必將取得成功

澳大利亞貿易部長馬克·韋爾對世界貿易組織新一輪談判表示出樂觀，他說新一輪談判必將取得成功，因為國際社會不會把這個改革全球貿易體系的機會白白喪失。

韋爾說，“賭注之高、利益之重都決定了多哈回合不能以失敗而告終。”

他說，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出現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跡象，那就是成員愿意重新回到談判桌。美國和歐盟都表示他們愿意在年中就農業問題達成框架協議。兩個重要成員的政治承諾得到了所有成員的歡迎。但是，要想在未來幾個月內達成框架協議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韋爾表示，澳大利亞愿意積極參與談判，推動多哈回合盡快取得成果。他說，如果在農業領域不能取得滿意的成果，多哈回合就不能結束。

韋爾說，農業仍是受保護程度最高的領域。對發展中國家來說，農業往往是從業人數最多的領域、出口收入的主要來源和國民生產總值的重要來源。最難處理的農業問題需要通過多邊渠道加以解決，所有的主要對農業給予高額補貼的國家應共同行動消除這種扭曲的現象。

他說，在世貿組織部長級會議中，坎昆會議并不是失敗的先例，而且現在看來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失敗的會議。但是多邊貿易體系并沒有因為坎昆會議的失敗而改變朝著多哈回合進程前進的目標。世貿組織見證了全球貿易自由化的進程。對澳大利亞和大多數世貿組織成員來說，世貿組織仍然是實現貿易自由化的關鍵所在。

沒有比貿易自由化更重要的

新西蘭貿易談判部部長吉姆·薩頓在演講中始終強調貿易自由化的重要性。他首先高度評價了中國加入WTO后的發展變化，他說，中國2001年加入WTO，這對全球經濟是非常重要的影響，之后的中國以極大極快的速度發展起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忽視中國的作用，忽視中國在多邊貿易體系中的作用。

在談到新西蘭對貿易自由化的立場時，薩頓用了一個形象的比喻：老鼠要提防大象在何處落腳。對于新西蘭這樣一個小國家來說，在多哈之后，沒有什么比貿易自由化更重要的了。

薩頓認為，在關貿總協定建立的時候，發達國家是占了上風的。隨著世貿組織的建立，這種情況有所改善，現在WTO中大多數都是發展中成員。WTO新一輪談判的中心是如何確定貿易規則，這對于小國家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自1994年以來，越來越多的小國與大國發生貿易爭端，并在最后取得了勝利。在以規則為基礎的體系中，能否參與到這個規則中來，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十分重要。

薩頓說，WTO和多哈回合對世界貿易很重要，那么坎昆會議發生了什么呢？我不希望把坎昆會議看作是對世界多邊貿易體系的不滿。實際上，在坎昆會議之后，所有成員表現出的緊張情緒，就表明了他們非常遺憾，因為失去了多邊貿易體制發展的這樣一個好機會。因此，坎昆會議不是對貿易自由化的摒棄。

薩頓表示，雖然有一些人認為貿易使得貧富懸殊更加大，而且使收益更加不均。但是大家都了解貿易自由化對減貧和發展的重要性，發生在亞洲地區的現象就很明顯地證實了這一點。本地區對雙邊和多邊自由貿易區的談論和磋商越來越多。這表明大家并沒有對貿易自由化喪失興趣。

薩頓認為，實際上，區域貿易協定可以是一種建材而不是絆腳石。它們應該是WTO加而不是WTO減，不應該比WTO承諾低。如果在雙邊場合得到成功的話，可以鼓勵那些小國家在多邊場合也做出自己的努力。

薩頓介紹說，早在1983年，新西蘭就和澳大利亞簽署了類似的區域貿易合作協定。在亞洲地區，這種經濟合作也有明顯進展，首先是東盟國家。那么新西蘭在這樣的區域貿易協定中應該起什么作用？我們認為新西蘭應該融入本地區的貿易自由區潮流之中去。

新西蘭和澳大利亞有緊密的經貿關系，和新加坡、香港、智利也都有緊密的經濟安排。另外我們通過亞洲的緊密合作關系與東盟的一些成員也建立了對話機制。令薩頓高興的還有前不久中國和新西蘭宣布就自由貿易協定開始談判。薩頓介紹說，這個談判將于明年開始啟動，中國是新西蘭第四大貿易伙伴，新西蘭也是第一個支持中國加入WTO的國家。新西蘭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這將是中國和一個OECD成員開始的第一個談判。

薩頓最后說，多邊貿易體系和多哈談判的成功結果是新西蘭的貿易重點。新西蘭屬于亞洲，新西蘭的貿易未來是與本地區的經濟緊密聯系起來的。像其它成員一樣，新西蘭希望和貿易伙伴建立正式的協議。對于新西蘭這樣一個小國家來說，我們認為沒有其它選擇，否則我們就會被導致邊緣化。

鼓勵多邊貿易基礎上的地區貿易安排

韓國貿易部部長黃斗淵在演講中對多邊貿易和地區貿易安排做了比較和分析，并表達了他對目前地區自由貿易安排的擔憂。他認為，最近的10年當中，WTO有力的推動了多邊貿易體系的開放，但同時具有諷刺意味的是，WTO成立時間雖然不長，但恰逢地區貿易安排增長最快的時期。黃斗淵用這樣的數字來說明他的觀點：在關貿總協定存在的時期當中，一共有24個地區性貿易安排，但是在WTO存在的前8年當中，就是從1995年2002年之間，向WTO通報的一共有123個地區的自由貿易安排，預計到2005年，地區貿易安排的總數將超過300個。

黃斗淵說，如果說地區貿易的增長只是反映了全球對自由貿易普遍化的興趣，這還是值得歡迎的跡象。但是地區主義是令人擔憂的。坎昆會議失敗之后，對地區貿易產生了推動作用。現在亞洲地區的地區貿易安排只占全球地區貿易安排總數的5%，除了東盟之外，直到最近，亞洲地區國家才開始搞自由貿易安排。

黃斗淵認為，今天的亞洲是世界經濟當中最具有活力的一個部分。中國和印度已經重新成為具有全球重要性的市場，從2003年最后一個季度開始，日本也現實了復蘇的跡象。亞洲經濟已經為全球經濟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動力。但是如果說我們希望保持亞洲經濟的活力，我們就不能夠只依靠多邊努力，來擴大自由化的水平。

黃斗淵提出，我們擁有許多能夠進一步推動亞洲經濟發展一體化的體制基礎，以后努力的主要方向應該是去促進本地區國家之間的地區貿易安排，當前地區經濟體都在談判或者是在探索很多的自由貿易區，其中就包括像中國、日本、東盟國家和韓國，同時也可以考慮如何將不同的自由貿易區聯系起來，從而建立一個泛亞地區的安排架構，還可以利用現有的合作機制，加強地區經濟一體化進程。

黃斗淵提醒，在地區主義當中還有一些我們需要躲避的陷阱。第一，地區主義從本質來講是對于最惠國原則的削弱，而最惠國原則恰恰是多邊貿易體制的脊梁；第二，盲目的地區主義可以導致形成一個復雜的規則網絡，這只會增加企業界和政府的成本。另外為了加快政治進程，而擱置一些敏感的事項，這些地區貿易安排為全球自由貿易化進程所做的努力，就只能是有限的，因此要確保地區主義不能取代多邊主義。

黃斗淵認為，只有當地區貿易安排是建立在多邊貿易的基礎之上的時候才是值得鼓勵的。要通過管理的方式來促進多邊經濟一體化的發展，因為WTO對于地區貿易主義的管理是很薄弱的，不能夠有效的防止地區貿易自由化的風險。

為了加強亞洲地區的貿易合作，黃斗淵建議執行一種叫做加強型的多邊主義方針。在貿易方面，這一方針旨在利用地區合作來提高多邊制度已覆蓋領域的自由度。同時地區主義還可以涵蓋多邊主義沒有充分涉及到的問題，比如投資，地區合作是必要的，能夠補充多邊規則的缺口；比如金融、科技、衛生等，地區合作也同樣是必要的。

黃斗淵最后重申，亞洲需要加強地區合作，需要加強型的多邊主義方針。一方面可以加強亞洲的地區合作，同時有助于我們向全球自由化和一體化的目標來邁進，另一方面我們也不應該忘記經濟一體化的成果，還可以滲透到其他的領域，也就是非經濟的這些領域。這樣的話，通過經濟一體化建立的政治互信，將有助于改善安全關系，促進和平與繁榮的目標的實現。

地區貿易安排是多邊貿易體制的“避難所”

菲律賓貿工部部長塞薩·普里斯瑪在演講中認為，菲律賓和WTO其他一些成員在不同場合之下表達了對多哈議程和坎昆會議的立場，在目前情況下，我們的談判者在打破僵局方面存在著很大的困難。

塞薩說，多邊貿易體制是在WTO體制之下體現出來的，如果說WTO無法實現多邊貿易體制，我們還要繼續采取一些其他政策的選擇。這樣做不是去削弱多邊貿易體制，因為地區貿易安排也是為多邊貿易體制所允許的塞薩認為，地區貿易安排的建立和擴展，可以看作對一個不堪重負的多邊貿易體制的避免所。對于菲律賓來說，增強地區貿易安排是合乎邏輯的步驟，同時，與傳統的貿易伙伴的關系還可以保持穩定。

塞薩介紹說，菲律賓積極地參加了東盟自由貿易區的活動。東盟建立了共同關稅計劃，作為實現東盟貿易區的主要載體，到目前為止，東盟自由貿易區幾乎在“老”東盟的成員國之間已經實現了。“老”東盟就包括文萊、印尼、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菲律賓這五個國家，有99.6%的產品關稅是在0%到5%之間；如果有了新的成員，這個比例是89.98%的產品是在0%到5%的關稅之間。越南將在2005實現這個目標，柬埔寨是2010年，最后東盟國家將完全取消內部關稅。

塞薩說，在取得這種成就的同時，我們也不希望讓亞洲其他鄰國吃虧，比如說中國、日本、印度、澳大利亞。在2002年，東盟和中國建立了全面經濟伙伴關系框架協議，通過這個協議建立了中國和所有東盟國家的自由貿易體系，取消關稅和非關稅壁壘。同時這個協議還包括其他的一些積極促進的措施，其中包括農業、信息產業、人力資源開發，還有大湄公河流域開發，目標是在2010年建立東盟中國自由貿易區。

塞薩認為，如果說多哈回合陷入停滯的話，菲律賓需要平衡的地區和雙邊活動，而不要損害地區合作，因為地區合作還是一個多邊貿易的最好的替代性方案。作為發展中國家，菲律賓認為特殊和區別化待遇是有廣泛用途的，在地區的合作當中，我們都爭取最長的時間來適應外部激烈的競爭，雖然我們在推進自由化，但是由于自由化所帶來的經濟效率等好處不是一蹴而就的，這需要我們進行痛苦的調整。

塞薩最后說，應該利用亞洲地區形勢的改變，實現全面的一體化。東盟有了這樣的關稅協定和自由貿易區，可以很好地為我們的天平加上一個砝碼，讓世界天平倒向亞洲，從大西洋沿岸轉向亞洲。當然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但是亞洲有后發的優勢，可以吸收西方的經驗教訓，也可以借鑒他們的好經驗和做法，形成我們自己的制度和流程，這樣可以和世界的其他地區去競爭。對菲律賓來講，一體化是一個必須的步驟；對亞洲來講，一體化將加快共贏世紀的到來，亞洲世紀的到來。

希望2004不是失敗的一年

日本產業經濟副大臣坂本剛二在總結他講演的觀點時說，日本希望避免的就是不要讓2004年成為多邊貿易體制失敗的一年。我們希望各方能夠作出重大的努力，完成擺在我們面前的任務。對于各國來講，多邊貿易體制在確保我們的繁榮方面都是最重要的，所以說我們就要盡我們的所能來建立這樣的多邊貿易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