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真話半是謊言

被一審法院判處無期徒刑的原貴州省委書記劉方仁在法庭上說過這么一段話：“我其實是個法盲。我最大的懊悔，就是恨自己當省委書記時對法律的無知”，“如果知道是犯罪，我不會置省委書記這個重要職務而不顧”。（民主與法制·2004/15）在一些人看來，這番話頗合情理，似乎也情有可原，甚至不免會生出幾分同情來。不過，我卻不這么看，自然也同情不起來。以我的判斷，劉方仁的這番話其實是一道大雜燴——一半是真話，一半是謊言。

謂予不信，且聽筆者細細道來——

長期以來，領導干部學習法律知識，似乎一直是個盲區。建國以來，尤其是近些年，我國加快了立法力度，制訂、頒布了數以千計的新法律法規，這是我國法律制度、法治建設日臻完善的生動表現。可是，在當下名目繁多的學習班、培訓班中，你見過幾個專門為領導干部舉辦的法律知識學習班嗎，可能是鳳毛麟角。自學呢，你又見過有幾個領導干部會自覺地靜下心來去看一部法律，恐怕更是寥若晨星。不信，你去他們的辦公室看看，有幾個領導干部的辦公桌上或者書柜里放著一兩本法律類書籍。再不，你去為數不多的普法教育課堂看看，有幾個領導干部正兒八經坐在那里聽講的。在相當多的領導干部（尤其是一些較高級別的領導干部）看來，手里有的是權力，足以駕馭、平衡各種事情和各種關系，而普法教育則是針對群眾進行的，違法犯罪的事輪不到他，因此法律與他無關。從領導干部不學或很少學法律這一事實出發，劉方仁說他是“法盲”、“不懂法”，完全是可能的，所以這是真話。我相信他確實不懂多少法律知識。

但是，劉方仁的“不懂法”之說，只是說了一半的真話，剩下的另一半呢，大概就是謊言了。從報道看，劉方仁受賄22次錢物、折合人民幣677余萬元，是1995年至2002年初之間的事。你想啊，成克杰、胡長清分別在1999年初和下半年案發的，而中央加大反腐力度是從1997開始的；在這之前，反腐倡廉教育與嚴打經濟犯罪，一直沒有停止過。全國上下都在反腐敗，說劉方仁一點沒有聽見反腐警鐘聲，也沒有看到一個個腐敗貪官落馬的可悲下場，他如此閉目塞聽，居然不知道受賄是一種犯罪，誰會相信？退一步說，即便他真的顧不上學學法律知識，看看《刑法》的對職務犯罪的具體規定，也該知道這些連老百姓都知道的基本常識——貪污、受賄是一種犯罪。劉方仁如果木知木覺到連這點常識都不懂的地步，要么是他的智力出現了嚴重障礙，要么是他在說謊，兩者必居其一。在他的智力完全正常的情況下，說他不知道這是犯罪，必是謊言無疑了。

劉方仁為何在法庭上撒此彌天大謊？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他的犯罪、罪責開脫——他不是知法犯法，也不是故意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的，而是不經意間的一次閃失，是無意中的一念之差，以贏得人們的同情、可惜，以及法律的寬恕。這或許正是他的狡猾之處。看來，他真的忘了一個事實：謊言是最容易被戳穿的。

末了，我想，劉方仁的謊言實在不值一駁，不妨擱在一邊，但是他那一半的真話，倒是很有些值得我們反思的價值的。你說，為數不少的領導干部不學或者很少學法律知識，是不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呢？要意識到，領導干部應當首先是一個學法、知法、守法的公民，這不僅關系到他自身不敗，也關系到他所管轄的一個單位、一個地區的命運。現在的問題是，究竟如何改變領導干部不學法或很少學法的現狀，顯然已經到了好好研究一番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