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掃描：站在法庭受審的秘書長們

他們處在權力的巔峰，在一省一市政治、經濟舞臺上，呼風喚雨，長袖善舞；他們的名字雖不那么顯赫，但在一省一市，可謂是權傾朝野、舉足輕重的人物。當這些“領導身邊的領導”頻頻被反腐利劍從高位上挑落之后，如何監督防范這一特殊崗位的腐敗高發成為人們關注的社會熱點。

翻開近年來的反腐大事記，被查處的省、市秘書長竟多達十數人。2003年，河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省駐京辦事處原主任王福友因牽涉程維高、李真案被查處；當年9月，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唐見奎因受賄被判處無期徒刑。三個月后，原深圳市副市長王炬因犯受賄罪和濫用職權罪被處有期徒刑20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0萬元；王炬的犯罪事實，發生在其擔任深圳市政府副秘書長兼建設局長及深圳市副市長期間。年底，吉林省委原副秘書長王純因受賄、巨額財產不明被判處有期徒刑18年。2004年過完春節，秘書長被判刑的消息頻頻出現于媒體。原福州市委常委兼秘書長方長明、原揭陽市政府副秘書長賴振才、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原州委常委、秘書長姚建江、安徽省阜陽市原市委秘書長張華琪、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王道生、成都市政府原副秘書長李大地、成都市政府副秘書長兼成都市農牧局局長弓繼權等十多個秘書長先后鋃鐺入獄。

這么多的秘書長前“腐”后繼，走向犯罪的深淵，讓人們意識到：預防和打擊職務犯罪，不能忽視這一腐敗的高發地帶。

其中不少是“帶病升遷”

從這些被查處的秘書長的犯罪軌跡上看，很多人在升任秘書長前，就已是劣跡斑斑的巨貪。

安徽省阜陽市政府秘書長張華琪，受賄人民幣207萬元、美元2000元，貪污5萬元，此外還有209萬元人民幣和1.34萬美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法庭以受賄罪、貪污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張華琪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財產42萬元，追繳非法所得人民幣421.73萬余元、美元1.54萬元。

張華琪是2000年8月由阜陽市潁上縣委書記升至市政府秘書長的，法院查明，張華琪贓款中大部分是在當縣長和書記任上“收受”的。在1997年到2000年三年期間，擔任潁上縣縣長、縣委書記的張華琪平均每月收受賄賂5萬元。在其受賄最為集中的1999年，平均每月收受款都在10萬元以上。這些贓款經法院查明，多與買官賣官有關，有90人曾向張華琪行賄買官。

原中共揭陽市委秘書長丁偉斌，在其擔任普寧市委書記期間也是個“撈錢高手”，檢察機關查明，他利用職務便利，收受巨額賄賂人民幣75萬元、港幣44萬元、美金2.8萬元，以及高級手表、金項鏈一批，此外，還有一套價值約100萬元的高級住宅不能說明其財產來源。另一個擔任揭陽市政府副秘書長的賴振才，在其任普寧市市委副書記、市長期間，因收受價值300萬元的別墅，違規動用住房基金導致1758萬元無法追回，以受賄罪、濫用職權罪被數罪并罰，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萬元。

2004年3月18日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的原福州市委秘書長方長明在權錢交易上更有“出色”的表現。

方長明是2001年9月就任市委秘書長的。在此之前，他曾擔任福州市鼓樓區長、區委書記多年。這個當年被稱作“才子”的黨校教員，卻沒有寫好自己的拒腐篇章，在發包工程和任用干部中大肆受賄，收受美金8萬元、港幣49.5萬元及其他貴重物品。他與別的貪官有所不同的是，在發包工程時并不是先受賄然后再辦事，而是盡心盡力為那些開發商們“服務”，事情辦成了，那些開發商們自然會“報答”。這樣的“事后受財”，他受得心安理得。像他收受一個名叫“凱哥”的2萬美金和香港冠城投資有限公司的老總韓某的價值39.5萬元港幣的勞力士手表以及5000澳元，都是這樣“笑納”的。然而，紙中還是包不住火，經群眾舉報，東窗事發，他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聽到判決后，他后悔莫及，感嘆“官場太兇險，自己太單純，”改行從政是“入錯了行”，甚至認為自己“不進入政界，我肯定會成為學術界的頂梁柱的！”

在秘書長寶座上“坐”得時間最短的要數姚建江了，他擔任湘西自治州常委、秘書長只有兩個月，就丟了烏紗帽。他在擔任保靖縣長時為開發商趙翰“解決”了不少實際問題，在工程建設完工后，趙翰送給姚建江12萬元。10月后，他得知曾任保靖縣委書記的副州長彭善文被省紀檢委“雙規”的消息后，害怕自己受賄的事情被牽扯出來，急忙與其妻商量退贓之事。他把12萬現金退給了趙翰，一再叮囑他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同時，又和妻子分頭找親屬串通，要他們在組織調查時，假稱是他原打算在吉首買房向親屬借了錢，現在州委分了房子，不需要買房而將錢還給了他們，以掩蓋取出存款退贓的事實。然而，機關算盡，他還是沒能逃脫法律的制裁。2003年8月18日，只任了2個月的州委秘書長姚建江被逮捕，法院一審認定姚建江受賄27.5萬元，判處有期徒刑10年。

據檢察機關反貪部門的檢察官說，“帶病升遷”的秘書長多是地方上的“一把手”，在任用干部上有實權，重大經濟活動能“拍板”，權錢交易的機會很多，如果不能廉潔自律，大都會出問題。秘書長“帶病升遷”的現象凸現出干部體制上的弊端，在提拔任用干部時，人們常常重視其能力如何，能力強，往往是“一俊遮百丑”，至于是否廉潔卻缺少有效的監督，也沒能進行認真考察和離任審計，從而使一些在地方上貪跡斑斑的官員能夠順利地爬上秘書長這一重要的崗位上。

一人落馬 全家入獄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落馬的秘書長在法庭受審時往往不是一人，而是妻子兒女一同走向審判臺。當年當權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是“一人落馬，全家入獄”。這種家族式的腐敗現象在犯罪的秘書長中也比較多見。

從深圳市政府副秘書長升至副市長、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王炬，被檢察機關指控兩項罪名，一是涉嫌收受賄賂人民幣78萬元、美金2.3萬元、港幣17.3萬元；二是涉嫌濫用職權指使深圳市規劃國土局有關領導為其女婿控股經營的“溫莎廣場”減免地價1.2億元。一審法院認定，這些錢財中，除集浩房地產（深圳）有限公司總經理韓某送給王炬的兒子2萬元美金不構成受賄罪外，其余均屬王炬受賄。

據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查明，王炬的女婿冼偉掌管溫莎廣場公司后，為達到減少地價的目的，冼偉于1997年10月找到時任深圳市副市長并主管全市城市建設管理工作的王炬，要求按舊城改造的協議地價來繳交溫莎廣場的地價。王炬讓冼偉找主管地價的深圳市規劃國土局副局長龐成鴻解決。因冼偉不認識龐成鴻，王炬就讓其秘書張焱爭從中牽線搭橋，冼偉通過張焱爭約請龐成鴻赴宴，讓龐成鴻在報告上批示溫莎廣場按舊城改造標準來計算需繳交的地價。于是，局地政處將不屬舊城改造范圍的“溫莎廣場”項目按協議地價辦理減免手續，僅核定地價為2760.77萬元，少交1.2億多元。由于王炬與龐成鴻共同濫用職權的行為，致使國家減少地價款收入共計人民幣1億2778多萬元。

法院還查明，王炬于1996年至2000年利用分管城建、國土的權力和影響，批示市規劃國土局等單位為其女兒王濤、女婿冼偉介紹的6家公司辦理房地產開發手續和減免地價，其女兒、女婿從中收取“好處費”人民幣250萬元、港幣680萬元，并以借款為名向有關當事人索取人民幣1860萬元、港幣1000萬元。另外，王濤、冼偉為房地產商許某、張某等人辦理房地產項目轉讓和地價減免手續，從中收受“好處費”港幣500萬元、人民幣1300萬元，并以借款為名向有關當事人索取人民幣2300萬元、港幣200萬元。

法院一審判處王炬有期徒刑20年。

與王炬同在一年“落馬”的還有湖南省的唐見奎和王道生。唐見奎和王道生兩人都是原湖南省政府副秘書長，唐出事在前，王“落馬”在后，前“腐”后繼，同時受到審判的還有他們的妻子、兒女。

唐在擔任省政府副秘書長兼任省重點建設領導小組副組長、省建設工程招標投標領導小組副組長、省移民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等職務（正廳級）期間，先后42次直接收受或通過其妻段賢進、其女唐毓遙收受他人賄賂共計人民幣209萬余元。

在唐見奎案宣判的同時，唐見奎的女兒唐毓遙因涉嫌共同受賄也在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為通過唐見奎的關照攬到工程，以獲得巨額利益，或對其關照表示感謝，或為了能繼續得到關照，一些人想方設法向唐見奎的家人送錢送物。據檢察機關指控，唐毓遙先后收受肖晴、李柏湘等人賄賂30余萬元。唐見奎因單獨或共同受賄144萬余元，被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無期徒刑，他的女兒唐毓遙受賄案也將于近期宣判。

王道生于1999年9月從永州市長調任湖南省政府副秘書長，今年6月涉嫌特大受賄案被逮捕。王道生“出事”頗有戲劇性。2003年12月26日，王道生應邀參加永連（永州至廣州連州）高速公路建成通車儀式，半路上被省紀檢委的工作人員攔住。紀檢人員原本想了解與王道生有關的永州卷煙廠的一起舊案，王卻以為紀檢部門調查的是永連高速公路問題，便主動交代了自己在此工程招投標中的受賄行為。事后，王道生又交代了在卷煙廠問題上的受賄行為，行賄者分兩次將16萬元、25萬元通過銀行轉賬給了王的情人和其女兒。其子王建也牽入永連公路案，于其父之后被批捕。王道生在任上不遺余力為子女謀取利益的最大化，最后卻將他們送入了監獄。

近年來，反腐敗的力度不斷加大，一些貪官也改變了受賄的方式，不少都是通過自己的子女或親戚辦公司斂財，利用職權給子女提供“方便”，或通過權錢交易的方式讓那些行賄人以合法的名義把錢打到子女公司的賬戶上。盡管中紀委明文規定，省（部）、地（廳）級領導干部的配偶、子女不準在該領導干部管轄的業務范圍內從事可能與公共利益發生沖突的經商辦企業活動。但規定是規定，執行得如何卻很少進行檢查。機制上對領導干部以及子女缺少有效的監督，這使“一人當權，全家受賄”的家族式腐敗現象并沒有得到有效的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