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煒 鶴翔云 傳 禹
2003年12月24日,河南省濮陽市華龍區人民法院以貪污、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罪判處濮陽石油公司原副經理席紀芳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利1年,沒收個人財產10萬元。可就是這起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的案件,檢察官在偵查時,因專案組里出了一名內奸,致使案件變得撲朔迷離,幾度反復。后專案組將計就計,變內奸為我所用,終使案件真相大白。
一封舉報信
2003年3月下旬的一天,濮陽市華龍區檢察院會議室。一封匿名舉報信在檢察官們手中傳閱。信中舉報濮陽石油分公司副經理席紀芳利用職務便利,讓安陽工頭李某為其承建私人房屋,而讓另一個工頭徐某付承建費。
席紀芳在濮陽生活20年,長期擔任市石油公司一把手,自然有相當知名度。檢察官們早有耳聞此人在石油公司獨斷專行,作風霸道,職工們對他頗有微詞。
經過幾天秘密初查,基本查清了市石油公司采用大賬倒小賬的手法,私設503萬元小金庫的違紀問題。依照案件管理權限,移交濮陽市紀委查處。但有關席紀芳涉嫌經濟犯罪的查證卻收效甚微。
檢察機關在進一步調查中了解到,濮陽分公司與加油站的承建方簽訂的合同,標的與決算標的懸殊非常大,有的合同簽訂時一二十萬元,到決算時竟達五六十萬元。辦案人員對12個加油站進行委托鑒定,核減200余萬元。這其中必然隱藏著很多貪污受賄問題。
經過外圍取證,席紀芳的罪證漸漸顯露出來。
一次正面交鋒
外圍證據基本固定,到了與席紀芳正面接觸的時候了。此時他仍在被市紀委“雙規”,鑒于紀委和檢察院人手不夠,調查組又臨時從市土地局抽調了一個年輕干部王某負責看管他。王某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平時為人本分,話語不多,大家認為他比較適合做看管工作。
這次與席紀芳接觸,調查組接受第一次教訓,調整了訊問方法,故意在疏忽中泄露一些案情。讓他認為,他的罪證早已控制在辦案人員手中,與其一直對抗,倒不如及早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但席紀芳仍然拒不配合,不是大擺自己的功勞,就是避重就輕,說收了某包工頭幾條煙、幾瓶酒等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實質問題一概避而不談。有一次,訊問從晚上8點開始,一直到夜里2點多,他的口終于松動了,說:“我太困了,想睡覺,讓我好好考慮考慮,明天再回答。”辦案人員看到他疲憊的神情,感覺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心中一陣輕松。到了第二天,辦案人員滿懷信心地再與他談時,他卻態度逆轉,說:“你們走后我想了一夜,還是不說好。”
以后的一段日子,他的態度經過了多次反復。后來辦案人員說:“你的問題我們已經掌握,如果拒不配合,我們將考慮對你采取強制措施。”誰知他竟說:“如果對我采取強制措施,我采取‘兩個不政策:一,不吃不喝;二,啥也不說!”態度益發蠻橫。
調查組感到這很反常。而且這時調查組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辦案人員每獲取一個新的證據,案件每進展一步,席紀芳馬上知道。辦案人員疑惑叢生,他們反復思索,一個大家不愿相信的疑慮浮上他們的腦際:難道調查組出了內奸?
一個內奸
夜深了,華龍區檢察院會議室內卻燈火通明。在聽取了大家的發言后,許愛華檢察長果斷做出新的部署:一,下步偵查加強保密,誰泄了密,嚴肅處理;二,調整偵查方案,對席紀芳易地關押;三,在必要情況下請公安機關協助偵查。
為了保密,調查組對辦案人員進行了認真篩選,縮小人員范圍,只留6個人:紀委2人,檢察院2人(主管副檢察長和反貪局長),看守2人,王某和另一個年輕人,不介入調查。
6個人帶著席紀芳上了一輛車,出發前沒有人知道目的地是哪兒,他們要到一個絕對保密的地方。車輛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行駛,出了河南,進入山東,一直開到山東聊城,他們覺得已經足夠遠了,就找了一家賓館住了下來。安頓停當以后,他們才向檢察長許愛華匯報目前的所在地是山東聊城東昌賓館,此時知道他們地點的只有8個人:許愛華檢察長和車上的7個人。
調查組在東昌賓館繼續對席紀芳進行訊問。然而,席紀芳依然掌握調查組的進展情況。調查組震驚了:內奸竟在6個辦案人員中間!
許愛華檢察長得到情況,秘密通知公安機關協助偵查,這一舉措沒有讓辦案人員知道。
經過秘密調查,狐貍尾巴露了出來,原來就是抽調的看守人員王某。王某表面看老實本分,為人誠實可靠,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是一個隱藏的內奸。
通過調查王某,另一個重要人物進入調查組的視線。這個人是濮陽市某公司女董事長,看守員王某每天用電話向她通報案件進展情況,告訴她在外邊應如何活動;她則讓王某轉告席紀芳一定要頂住,她會在外邊努力活動,設法讓他早日出去。
這名女董事長為什么關心此事?她與席紀芳什么關系?辦案組調查時,這名40多歲的女董事長自稱是席紀芳的朋友,頂住的意思是:“席紀芳身體不好,要頂住別垮下去。”據說,1999年席紀芳住院時,她到醫院探望,對席紀芳之妻侯某說:“都是你把他氣的!你走吧,我在這兒伺候他。”由此可見她與席紀芳的關系非同一般。席紀芳被“雙規”以后,席托人交給她2萬元人民幣和3000美元,讓她在外邊活動,并轉告她可在辦案組內部發展一個內線,以便了解辦案組的動向。經過分析比較,他們選擇了涉世不深又沒有辦案經驗的王某。劉某送給王某兩個手機和500元購物券,很輕松地將王某收買,成了他們的耳目。
事實調查清楚以后,辦案組立即將王某控制。面對威嚴的檢察官,王某供述了自己給席紀芳充當內線的實情。辦案組經過緊急研究,決定將計就計,讓王某為我所用,突破席紀芳的心理防線。王某表示愿意戴罪立功。
于是王某不動聲色,假裝繼續為席紀芳充當內線,但是告訴席紀芳:“辦案人員已經掌握了不少犯罪事實,訊問時凡是點到的,就說明已經掌握了,該招就招吧,不招照樣可以定罪,還落個態度不好的從重處罰情節。沒點到的可以不說。”席紀芳相信王某的話,開始逐漸承認犯罪事實。辦案人員步步緊逼,了解到的犯罪事實越來越多。席紀芳眼見大勢已去,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的額頭上、臉上涌出了豆大的汗珠,連頭發都濕透了。他連喝了兩瓶純凈水,又向辦案人員要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手哆嗦著,接連抽了五根。提審室內煙霧繚繞,辦案人員默默地等著他思索。此時是2003年7月15日,席紀芳看著窗外如血殘陽從西天漸漸沉落,他的心也一點點墜落下去。他終于長嘆一聲,一連交代了自己在2年多的時間內,利用職權侵吞公款5萬元,收受下屬和包工頭賄賂30余萬元的犯罪事實,而且家中財產遠不止這些。在清算席紀芳家中財產時,除去貪污、受賄的40多萬元和合法收入50多萬元外,尚有95萬多元人民幣和4000美元、1760元港幣,對于這筆巨額財產,席紀芳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這起經濟犯罪案勝利告破以后,檢察官們并未完全放手,根據案件調查中獲取的線索,在該公司又相繼挖出了5起貪污賄賂窩案及一起行賄15萬元案,截至本文成稿,這些案件已移送法院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