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可總是喜歡拍著我的頭說:“小丫頭,怎么還長不大,總是讓我擔心?”而我總是不留情面地甩開他的手說:“怎么,你煩我呀!”然后頭也不回地走,等他追上來向我“道歉”。
阿可總是像大哥哥那樣細心照顧著我,所以我常拍著他的肩膀說:“長大了,我沒人要,你就娶我得了!”阿可說:“暴力女,誰要你呀!”然后我就用我九成的掌力“啪”的一聲打在阿可背上,隨后便是一聲慘叫,我才會滿意地收手。冬天,他總是會帶一個熱水袋給我,然后訓斥地說:“會凍手,都不知照顧自己。”而我也總是厚著臉皮天天都用他的熱水袋,每當將冰冷的手放在上面的時候,就會感到血液在身體里安靜的流,是一種有著落,很踏實的感覺。
初中三年,我就這樣被阿可捧在手心里一樣混沌地過了,在過完了一個令人厭惡和煩躁的暑假后,我的高中生活便拉開了序幕。我和阿可雖然在同一所學校,但卻未分在同班,所以也就不再像原來那樣了。雖然剛開始時未免有所失落,但很快我有了新的好朋友——林夕,珊兒,允兒,琛和幻幻。在她們身上,我重新找到了和阿可在一起的快樂和輕松,真正感到自己還有的青春。阿可帶來的失落漸漸淡去,直到阿可打電話來。還是一樣,他總是自以為大我很多地說:“小丫頭,別讓我擔心。”我告訴他我的朋友都很疼我,還有在新的班里發生的事。阿可說:“那我就放心了!”然后沉默好久。所以我又說:“可我找不到像你一樣的朋友。”阿可忽然聲音提高八度,就像功放音量鈕松了彈簧,聲音忽地一下變大,吼道:“你那么暴力,除了我誰還受得了呀。”隨后便掛了電話。雖然沒見到阿可,但我知道他最后的話不過是個幌子,用來掩飾他的失落,我感覺到那句話中帶有的虛偽與無奈。后來聽瑩說阿可在高中過得并不快樂,似乎是家里出了變故。其實想想,阿可是個太過珍惜我的男生,但我知道,我并不喜歡他。
阿可好久沒有和我聯系,我也沒有再去找他,只是碰了面還是像從前那樣寒暄幾句,便匆匆又說句再聯系后又各走各的。我想幫他,可阿可再也不讓我知道什么了。我甚至覺得那所謂的問候,不過是初中三年形成的一種習慣,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那時,我總是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我試圖尋找點黎明的光輝,但卻始終在那濃得化不開的黑夜中不停地徘徊,呼吸著那陌生的空氣,感到那遍布全身的戰栗。
2
我開始在班上瘋狂的尋找阿可的影子,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我就常常會在烈日下看著自己的影子不停的流淚,記得那時,我把林夕她們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我送去看心理醫生。之后這種感覺便漸漸淡了。但偶爾想起阿可卻總覺得有一種飄然而至的感傷。
葉子終究耐不住掛在樹枝上所受的寒冷,紛紛隨著風如蝶般飄落到地上聚在一起取暖。我開始了那個沒有阿可熱水袋的冬天。媽媽給我買了一個,可我總是忘記帶,所以我的手終究還是凍裂了,貼上了創可貼。發現我真的不會照顧自己。那些日子,我的手腫得像蘿卜一樣,寫字都很困難。
3
班上兩個女生告訴我,班上那個叫奇申的男生暗戀我。當時我只是隨便笑笑,然后將這事告訴了允兒她們,本來我以為日子也就這樣周而復始地過著,但一切都變了。
她們便整天在我面前提起奇申,于是我開始注意他,但我畢竟不了解他,甚至在之前都不曾看過他一眼。但是奇申確實是個極為優秀的男生——成績好,會打球,長相不錯。但我很清楚我不喜歡他。日子依舊展示著那周而復始的惆悵。有時總是帶給我一種莫名的痛癢與無奈。白巖松叔叔不是說過嗎,生活是由百分之五的最快樂和百分之五的最悲傷以及百分之九十的平淡所組成的。我們要痛并快樂著。在這段平淡的日子里,除了繁重的學業,我便把注意奇申當成消遣。姐妹們也總是不厭其煩的在我面前講著奇申。日歷也就在她們瑣碎的言語中被我扯下了三十張。
奇申和別班的人起了沖突,聽說還打了群架,我才發現我居然開始擔心他,在乎他。我現在想起來,都始終不明白是如何喜歡上奇申的。沒有那蹩腳的肥皂劇中發生的浪漫。后來我還笑著對林夕她們說,你們真厲害,說得我都喜歡奇申了。結果,她們興奮了一整天。但我有種感覺,我和奇申永遠都會隔著什么,永遠都觸不到對方,無論我們怎樣的努力。那時我告訴自己直覺是假的,但確實什么都成了事實。
之后的日子,便不再平淡。我會在體育課時坐在一邊和她們聊天一邊注意著奇申。像所有初戀的女生一樣,我的心里有著害怕,也有一絲絲的幸福。還有著些許的羞澀。就連奇申幫我放了一次椅子都把我感動了一天,在那段日子里,我真正感到幸福和怕被父母發現的那些許的恐懼。那是我從阿可身上從未感到的東西。
4
阿可又來電話了,那是在寒冷的冬天剛過但大片葉子卻依舊在風中如蝶般飛舞的時候。阿可對我說:“做我女朋友吧!”我沉默了,只覺得手上那剛愈合的凍裂傷口又隱隱作痛,仿佛聽到傷口綻開的撕裂聲。我想如果阿可哪天抓住我將我摟在懷里說做我女朋友吧,我也許會答應,但他永遠不會那么做,因為他是阿可,因為他永遠只會在寒風里站在我前面幫我擋風,而不是摟在懷里給我溫暖。
幾天后,老師居然讓我和奇申同桌,本來應該高興的,可我卻沒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那一天,我和奇申誰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我和奇申終于說話了,但也不過是問問作業和不懂的題目,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和奇申說話,告訴他我的心事。我也不需要他回應什么,只要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聽我說。那段日子,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奇申,害怕失去他,害怕高二的分班,而奇申總是很沉默,從不主動和我說話,每每和他說話他只是略有羞澀地笑笑。所以,我很傷心,因為我一直在努力試著去了解他,可他總是在我要觸到什么時就閃到一邊。
第一次我哭的時候,在同學的慫恿下奇申安慰我讓我不要哭,足足讓我感動了好幾天。可是,我從來不能在奇申身上有著落的感覺,他總是忽冷忽熱。有時你問他一句他會很不耐煩地回答你,讓你覺得傷心,可有時又會給你希望。而我,就是在這一次又一次中傷心,高興。我甚至覺得要和奇申永遠在一起,和他一起生活,兩個人在一個晴朗的天氣里躺在草地上,拉著彼此的手什么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一直到睡著。
說真的,人在愛情中會變傻這話一點都不假,那段日子里,我們彼此都想著能和對方在一起,卻從未想過性格上的差異。也許那就是初戀帶有的純真和懵懂吧。那是一場綴著蕾絲的夢,我們都被那美麗婆娑的外表騙了,記得王菲在《將愛》中唱道,我們的愛情像一場戰爭,我們沒有流血,卻都已經犧牲。后來我又想起了《將愛情進行到底》,那是中國第一部偶像劇,記得是在小學時看到。當時不懂里面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很美。其中我最喜歡的一場戲,是李亞鵬拿著手機站在海浪中,徐靜蕾拿著聽筒望著漆黑的夜空,聽著電話另一頭的海浪聲淚流滿面。我想和心愛的人一起去看海是每一個女生幻想過的美夢,看著那滿眼的藍色,感覺海浪親撫過腳丫。這是我曾幻想過的,可是夢卻已經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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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奇申奇怪的開始,便也淡然地結束了。我知道我該醒了,夢已經飄走了,但我知道我還喜歡著他,在那段日子里,我一遍一遍地聽阿桑的《葉子》,就像金城武在《重慶森林》里不停地吃過了期的罐頭。后來每每聽到《葉子》就總感到一種飄然而至的感傷。聽別人說,愛情,不過是兩人一時間的兩情相悅,而永遠卻是一生的相依為命。初戀就像那擁有華麗外表的旋轉木馬,坐在上面時,它會帶給你歡笑,可音樂一停,便不得不離場。這是一種順其自然的東西,所以我從不知道我和奇申是怎樣變淡的,只是覺得心碎,那是心被捧得高高的,然后被使勁兒摔到地上,心就被那一片片尖尖的利利的劃破,看著血流成一片,也許幸福的碎裂,就在一瞬間吧。
阿可打電話來說,他要走了,去上海讀書,跟我道個別。我在電話那頭“哇”的一聲就哭了。說,阿可你別走!可阿可說,你要長大呀,我不能一輩子照顧你,你要乖,一個人好好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知道,任我怎么勸,阿可是一定會走的。我留不住他。于是我說,那你也是,常打電話和寫信。他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那天我哭了好久。第二天我沒有去送阿可。而是一大早去了那條我們常去的路。早上人很少,偶爾,看到幾個穿著棉睡衣的蓬頭婦女拿著早點匆匆走著,偶爾開點低級的玩笑,笑作一團。我反倒顯得有些多余,腳下的葉子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我坐在一條長椅上,嘆了口氣,看著從口而出的白氣在空中一點點交織盤旋,然后消失不見。然后,看到手上的傷口,突然想到阿可和奇申,覺得像一場夢,現在如夢初醒,才發現什么都沒了,就像剛才消失在空氣中的那口白霧,即使曾在空中那樣美麗的交織盤旋,但最終還是消失了,不留一點痕跡。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回家,突然聽到后面的大鐘敲了七下,我停住了,慌亂地拿起手機打給阿可,阿可接了電話,我哭了,開始不想讓他聽到的,但最終還是越哭越大聲,阿可忙說:“怎么了?”我說:“怎么辦,我今年的手又要凍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