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校長一起爬”

劉　思

１９９８年新學期初，美國有一位小學校長為激勵全校師生的讀書熱情，公開打賭：如果學生們在１１月９日前讀完了１５萬頁書，他在９日那天爬行上班。全校學生刻苦讀書，終于在１１月９日前讀完了１５萬頁書。有學生打電話問校長說話算不算數，校長堅定地說："一諾千金，我一定爬著上班。"１１月９日，與每天一樣，校長于早晨７點離開家門，所不同的是他沒有駕車，而是四肢著地爬行上班。為了安全和不影響交通，他不在公路上爬，而在路邊的草地上爬。過往汽車向他鳴笛致敬，有的學生索性和校長一起爬。經過３小時的爬行，校長磨破了５副手套，護膝也磨破了，但他終于到了學校，全校師生夾道歡迎自己心愛的校長。當校長從地上站起來時，孩子們蜂擁而上，抱他、吻他……

以上這個故事--說是新聞也行，是從１月９日《南方周末》上抄下來的，但將原題目《說話算數》改為《和校長一起爬》，皆因這個故事令人感動，"和校長一起爬"的場面最動人也。

在這一令人感動的故事中，首先，是這位校長令人感動--他，實在太可愛了。一校之長，當然是位領導，在中國起碼排列"正科"吧，官階雖不大，"大小是個官，強似賣水煙"，行官腔，養官氣，端官架子，做官樣文章，在所難免，所以通常人們印象中的官，除可畏者外，或可敬或可恨，很少有被認為是可愛的，然而這位校長不，他簡直可以說是童心未泯，天真爛漫，竟和孩子們打起賭來了。校長完全有權命令師生，在指定的時間內讀多少頁書，令出法隨，違拗他的命令，有諸多懲戒辦法供他選擇，他卻選擇了近似兒戲的打賭--你可以對這種"激勵"的方法提出商榷，卻無法回避他這一方法也能奏效的事實；事實是，領導方法并不全在令行禁止、不二法門，不拘一格或能出奇制勝。這一打賭，校長先生一下子就和全校師生無尊卑之分，同功一體了，更可貴的是，校長先生說話算數，言之不渝，服輸--其實他贏了，準確地說是"雙贏"，那３小時的爬行，勝似寫出一部教科書，銘刻在學生們心上的是一生受用不盡的金科玉律：人，誠信為本。

在這一令人感動的故事中，學生和校長一起爬的場面最感人--那些學生也實在太可愛了，他們對學校的最高領導和最大權威，并不當成神看，打起賭來毫不通融，就是要贏他個四肢著地。也許因打賭而讀完多少頁書，讀書動機不夠高尚，但他們畢竟是童蒙少年，卻在得勝之后，沒有洋洋得意看輸家的笑話，更沒有奚落那在踐諾爬行的校長，而是"索性和校長一起爬"，與校長榮辱與共。春秋鼎盛的校長爬于前，稚氣未消的學生爬于后，此番打賭無輸贏，都返璞歸真好玩一回。和校長一起爬，不是聽誰號令，完全是自愿主動，而且肯定是快樂的，校長有備而來，磨破了手套、護膝，學生的爬當屬臨時決定，卻寧愿手和膝作一次犧牲，此情此景，能不令人怦然心動？

爬，自人類能站立行走，就是個不舒服也不雅觀的動作。然而，此番校長爬于前，學生爬于后，讓人嘆服，可嘆為奇觀，奇的是這一切都十分率真、十分自然。不過，如果從"和校長一起爬"中只看到"誠信"二字的閃光，也失之皮相，這位可愛--當然也可敬的校長，一定諳練領導藝術，深知"上梁"的意義，洞見領導者的表率作用，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風行草偃的效果，所以才能出此奇招，爬行示眾。值得注意的是他打賭的約定，輸了甘愿爬行上班，卻沒有他贏了如何了局的約言，顯然贏了他也一無所取，他是把這場打賭當成一次領導實踐，比發號施令輕松，比耳提面命高明，結果竟然是皆大歡喜的"雙贏"。這實在是可以作為成功的范例寫入領導藝術之類的書中--權，看你會用不會用。

"和校長一起爬"這一則新聞，意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