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京城我不分左右

書名：《將錯就錯》 作者：甘陽

出版單位：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2002年2月 定價：25元

參考書籍：秦暉《秦暉文選——問題與主義》

長春出版社，1999年12月 25元

我來自無錫，從這種沿河建成的江南小城出來的人都不容易分清楚方向，所以我很不適應北京人常常用“東西南北”來指路，任何一個地點都可以用“東西南北”加“一二三四環”來定位。有一個笑話可以說明這種情況的極致：老張晚上睡覺被老婆擠到了墻壁，于是在半睡半醒中咕嚕了一句：“喂，往東邊睡點。”

其實外地人常看地圖也能解決在北京的東西南北問題，不過，我很快發現，我又分不清左右了。十六大勝利召開，主編命我采訪“各派”學者談“三個代表”。主編說話和女友說話不同，誤解女友的話頂多吃不上飯，誤解主編的話就是和自己薪水開玩笑。于是我就準備尋找京城的左右各派學者。

后來我知道分清中國學者的“政治左右譜系”基本上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擺到文革剛結束的時候，左右涇渭分明，幾乎無人能做墻頭草，即便到了我上大學的90年代初期，《交鋒》這本書如此暢銷，也是因為它的敘事邏輯非常地符合中國式戲劇：正義戰勝邪惡、改革（右派）戰勝左傾。記得我上大學時候，對中國的左右是這樣定義的：右派支持改革開放、自由民主，左派繼續堅持僵化體制。所以，我對朱基總理最初的好印象來自他曾經在文革中被打成右派。

但是來到北京之后，有太多不同表現的“左”、“右”。北京有很多積極的環保主義、綠色主義、女性主義、同情同性戀，按照西方政治譜系他們屬于左派，但這種左派看起來還是比較摩登的；更摩登的還有“新左派”，全部留洋歸來，在他們的眼里，帝國主義和全球化才是渴望開放的中國人民的真正大敵。當然，還有人高舉毛澤東旗幟，希望回到過去的日子，抨擊目前的腐敗全是市場經濟惹的禍。

我們常說的右派，也就是堅持改革開放的那種，到現在分成了自由派和保守派。自由派堅持市場加民主，而保守派只支持市場，政治上希望維持現狀。要命的是，還有另外一些右派需要甄別：讓人熱血沸騰的民族主義其實在西方政治譜系，被劃分在“極右”范疇。這可讓那些奮力用口水罵右派又自稱愛國愛到“你的名字比我的生命重要”的網友們犯愁了：“我到底是左是右？”

屬于自由派旗幟之一的秦暉對此的回答是，讓我們首先談真問題，堅持民主和堅持市場之間有很多共同點。說實話，他的《問題和主義》這本書是我的中國問題的啟蒙書。我花了1個小時向女友解釋秦暉書中說的“不能說中國問題的實質是三農問題，其實是三農問題實質上是中國問題”這句話并不是語言游戲，而是秦暉對三農問題最準確的判斷。我見過秦暉之后，再也不愿意浮夸地談主義了，甚至能學會欣賞左派陣營一些學者的學術成績。

屬于新左陣營的甘陽出了一本《將錯就錯》，表達了他希望超越左右的態度：“世上本無對錯，權當將錯就錯”。（不過也有朋友說他的書名仔細讀起來另有深意）。新左汪暉也反感別人說左說右，問題是在龐雜的京城政治學術觀點的地圖中，失去最基本的左右坐標，我們怎么知道一個很酷的政治名字后面到底賣的什么藥？

所以，每當采訪一個學者之前，我還是要打電話給一個學術雜志的編輯朋友：“哥們兒，他到底是左是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