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病人的新希望

1999年1月，63歲的作家兼翻譯維多利亞·萊特以為她的生命只剩下幾個月了。她患了慢性骨髓白血病，這是一種致命的血癌。她所能接受的唯一治療是生化療法，但這種療法不僅起不了什么作用，還使她非常虛弱。整整一年，萊特幾乎都躺在床上，她想整理一份給自己兩個女兒的遺產清單，可她虛弱得不能看書，不能走路，幾乎什么也做不了。

后來她試用了一種叫做格力維克（Glivec）的實驗藥品。兩周后，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所有的精力都開始恢復了，”她說，“突然之間，我可以看書，也可以走路了。”2000年7月，檢測顯示，她的骨髓里已經沒有白血病細胞了，到了11月，她已經可以跳阿根廷探戈了。拿著她先前立的遺囑，她高興地說：“我的女兒們暫時還不需要它！”

鮑勃·弗伯是一位洛杉磯的起訴人，專門檢舉虐待動物的案件。他的經歷和萊特非常相似。不到兩年前，他還躺在醫院里，準備以自殺來擺脫病痛。“那時候，我只能爬著去衛生間，而現在，我又重新開始我的工作了，”48歲的弗伯說，“我現在常去體育館運動。我還有了女朋友。這樣的特效藥是世界上所有的癌癥患者都夢想的，它簡直是個奇跡！”

關于格力維克的這兩個例子看上去很誘人，因療效卓著，2001年5月美國醫藥及食品管理局給予認可。但是研究人員指出，此藥不能治療所有的癌癥，比如，它只對極少數種類的胃癌起作用。而且它還可能有副作用，例如惡心、肌肉絞痛和皮疹等。此外，沒有人聲稱它能治愈癌癥。患者可能要在有生之年持續服用這種藥，而且如果不將它和其他藥品一起服用，癌癥還可能再度復發。

盡管有這些限制和副作用，格力維克仍不失為一種突破，不僅因為它的特殊療效，更重要的是因為它是革命性的。整整30年前，美國前總統尼克松發起了一場全民對抗癌癥的戰爭，其影響不亞于人類登月或原子彈爆炸。30年來，研究人員提出了一個又一個治療癌癥的可能，但結果卻一次又一次地令人失望。迄今為止治療癌癥的辦法只有外科手術和放化療法兩種，外科手術基本上不可能去掉所有的癌細胞，而放化療法是一種相對原始的免疫療法，其療效有限，還會使患者惡心和虛弱。

在對抗癌癥的漫長過程中，科學家對癌癥做了深入研究，從細胞核的DNA變異導致癌癥開始，到癌細胞快速擴散，科學家們積累了豐富的資料。研究人員一直在研制各種新武器。但大部分新療法才開始投入臨床實驗，在今后的一段時間內還不能徹底挽救患者的生命。

這些新療法中，有的能阻止一種生長因子接觸癌細胞——這種生長因子能使細胞生長失控；有的能使細胞狀態發生變化，導致癌細胞自己死亡；還有的能抑制癌細胞擴散時所需的一種酶。其中最著名的是哈佛大學的朱達·福克曼博士研制出的一種叫做血管生成抑制劑，它能阻止癌自己生出補給血管。3年前，有人吹噓這種抑制劑能“在兩年內治愈癌癥。”

顯然這種宣傳太夸張。但凡對癌癥有所了解的科學家都會慎用“治愈”一類的字眼，因為這類字眼很容易誤導人們的希望。此外，還因為醫生們越來越深信治愈不是對抗癌癥的惟一手段。專家們認為，通過破壞癌細胞的組織結構，新的療法可以使癌癥由一種不治之癥變為類似糖尿病和高血壓的慢性病，而這類病是可以控制的。

4年前，加州圣迭戈IDEC醫藥學會的研究人員就在這方面做了有益的嘗試，首次研制出一種能成功破壞細胞蛋白質的藥劑。經過多年研究，他們發現癌細胞上布滿了無數類似小孔的受體，接受細胞生長所需的養料。他們研制出的藥劑是一種單細胞抗體，可以完全堵塞一種淋巴癌細胞上的受體，這樣，免疫療法就能有針對性地消滅這些癌細胞。

80年代初，單細胞抗體被媒體炒作成可以掃除癌癥的“神奇子彈”。但是后來單細胞抗體并沒有想像的那樣“神奇”。第一種單細胞抗體產生一年后，科學家用同樣的方法又研制出一種可以堵塞幾種乳腺癌細胞受體的單細胞抗體。但這種有目的性的治療只有在合適的受體存在時才能發揮作用，而實際上各種乳腺腫瘤細胞中只有1/3有這樣的受體，而且這樣的細胞分布得很不規則，醫生需要通過活組織切片檢查，判斷患者是否可以用這種單細胞抗體，因此他們希望能找到一種適用更廣泛的藥。

后來，有人找到了這樣的分子。休斯頓M.D.安德森癌癥中心的約翰·門德爾森博士自1981年以來，一直致力于研究一種叫做表皮生長因子的蛋白細胞上的受體（EGFR）。在所有各類癌中，有2/3都大量含有這種受體。門德爾森發現用一種生長素誘餌堵塞受體，可以遏制癌細胞的生長和繁殖。但是當他1983年向國家癌癥學會申請認可時卻遭到了拒絕，因為沒人認為它會有效。

去年他又突破性地研制出一種叫做IMC-C225的藥品，這種化合物在治療一些結腸癌患者時非常有效。斯婁恩·凱特靈中心的研究人員證實，這種藥能大大增強對一般結腸癌的化療效果，還能使其他一些本來無藥可救的惡性腫瘤縮小20%以上。也就是說，它可使腫瘤縮小到化療可以將其完全消滅的地步。

以上是兩種阻止表皮生長素的藥品。奇跡般地把萊特和弗伯從血癌中挽救出來的格力維克也是同類藥品。另外還有紐約州尤寧達爾OSI醫藥學院研制的塔西瓦（Tarceva），它在治療腦癌、喉癌和肺癌方面功效卓著。后兩種藥并不是阻止表皮生長素進入細胞，而是直接滲入細胞，截取從細胞表面滲入的養料。此外，對治療肺癌、胃癌和前列腺癌療效不凡的類似藥品依雷沙（Iressa）也正在研制中。

癌擴散的另一個原因是癌細胞不會像正常細胞那樣在一定次數的分裂后自然死亡。科學家們一直在尋找一種可以重組癌細胞以使其自然死亡的化合物。這項研究仍處于初級階段，但有一些科學家已經開始注意一組叫做卡斯培斯（caspace）的酶，抑制這些酶可以破壞細胞每次分裂時的DNA修補程序。

在劍橋大學，千年醫藥學院正致力于研究一種叫做普羅梯亞體的蛋白質，癌細胞的超正常壽命主要就是因為它在作祟。該醫學院正在實驗一種可以抑制普羅梯亞體的物質LDP341，它可以用于治療骨髓癌和慢性淋巴癌。此外，對于五大固態癌（即乳腺癌、胰腺癌、前列腺癌、肺癌和結腸癌）的研究正在進行之中，目前，這種抑制劑似乎很有效——起碼在老鼠身上如此。

目前最有效的抗癌藥物是抗血管生成類藥品。科學家希望找到一種辦法阻止癌建立自己的血管。這種方法在老鼠實驗中非常有效。現在有50種抗血管生成的抑制劑正試用于人體的各種癌癥，其中有一些抑制劑的實驗已經處于最后階段。有些患者的病情得到了穩定，有些患者的癌已經停止了生長，還有些患者的腫瘤在緩慢地縮小。醫生們大受鼓舞，雖然這些抑制劑不能完全消滅癌細胞，但它們似乎可以減緩癌細胞的生長。

還有的科學家把研究方向對準可以對入侵人體的病毒發出警告的白血球。例如，加州的細胞基因學會的科學家曾取下一些癌細胞，從中提取一種可以刺激產生免疫細胞寄生的荷爾蒙，將這種荷爾蒙注入晚期肺癌患者的體內以增加白細胞報警的可能。在最新的研究中，22名患者中有3名體內的腫瘤完全消失，有4名患者體內的腫瘤停止了生長。

斯坦福大學的研究人員從晚期癌癥患者身上獲取了大量白細胞，將這些細胞與有效的生長素混合，加入腫瘤中的蛋白質，再將這種混合物作為疫苗重新注入患者體內。12名患有晚期結腸癌和肺癌的病人中，兩人體內的腫瘤消失了，還有一人在注入這種疫苗一年后，未再次出現腫瘤。

不管哪種新療法，專家們一致認為，患癌癥的時間越短，病情越好控制。最令人興奮的是一種叫做COX-2的抑制劑。這是一種鎮痛劑，最初和阿斯匹林一樣用于消炎，后來被發現還有抗癌作用。科學家們目前正在研究它對非遺傳性結腸癌的作用。由于COX-2所適用的受體在多種癌細胞中廣泛分布，因此它在抗癌方面可能會有更廣泛的用途，包括腦癌、喉癌、膀胱癌、肺癌和乳腺癌。

研究人員還有許多難題要解決。其中最重要的是，何種患者適用何種療法。有專家認為，在5年內，想不通過測試便給患者對癥下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相對于過去的30年，近來癌癥治療所取得的成就無疑是令人振奮的，人類對抗癌癥的前景也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譯自美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