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初,丈夫并沒有在意妻子的變化。那臺電腦是丈夫送的,網也是丈夫讓上的。丈夫一直忙著做生意賺錢,回來時總是載著滿身的星輝散著滿身的酒氣。妻子說,我一個人在家很寂寞。丈夫說,那就找人打打牌。妻子說,可我不愛那個。后來丈夫就買了臺電腦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很多游戲光盤。可是沒過多久,妻子就把所有的游戲都玩完了,她說,沒意思,真沒意思。丈夫說,怎么沒意思?妻子說,沒感情,沒交流,都是些死的東西。丈夫說,我不是活的嗎?那就和我交流。妻子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話,講她的歡樂,講她的痛苦,講她的一切的一切,丈夫便做一名忠實的聽眾。其實在丈夫聽來,妻子所說的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幻想,他在生意場上真槍實彈似的打仗那才是最真實的。女人呀,就是愛無病呻吟地亂幻想。一有這個想法,丈夫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那晚妻子在丈夫的鼾聲中失眠了。后來,那臺電腦就上了網。包月,而且是全包,你愛上多久就多久,愛怎么玩就怎么玩。
之后,妻子每天從網上下來總是臉紅紅的,有時還哼著曲兒,很興奮的樣子。丈夫就說,高興嗎?妻子點點頭。丈夫說,你高興我就高興。妻子精神抖擻,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起她的網絡故事來,丈夫還是睡著了。
有一天,丈夫半夜醒來,一摸旁邊,是冷的,妻子不在。丈夫喊了幾聲妻子的名字,沒人應,丈夫就有點緊張。他從熱烘烘的被窩里爬出來,樓上樓下沒頭蒼蠅似的亂找,最后還是在電腦房發現了妻子。當他出現在妻子的背后時,妻子竟沒有絲毫的察覺,房里沒有開燈,熒屏的光映出妻子仿佛是在顫動的背影,僅從這背影就可知道這是一個美麗而嬌小的女人,妻子敲擊鍵盤的聲音在這深夜里顯得那么富有朝氣,躍動著不可抑制的生機。望著妻子專注的背影,丈夫的氣頓時煙消云散,萬般柔情涌上心頭,他悄悄從背后抱住了妻子。妻子顯然是受到了某種驚嚇,像只受驚的小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臉驚恐地望著丈夫說,你嚇著我了。對不起,太晚了,我該下網了。然后很快地打了幾個字,便關了電腦。丈夫看見屏幕上最后的幾個字是,某某人對某某人說:Bye-bye!那兩個人的名字他沒有記住,但用英文說的“再見”定格在了他的心中。
那次以后,丈夫終于感覺到了妻子的變化。妻子上網的時間明顯減少了,而外出的時間卻多了起來,每次總是和他選擇同一時間出去,出去總要仔細修飾一番。當淡妝的妻子出現在丈夫的面前時,丈夫一下就愣住了,這分明是與自己熱戀時的妻子呀。妻子說她在外面找了個工作,省得在家沒事可做。說著臉上就蕩著笑,玫瑰紅的唇襯著潔白的牙齒顯得特別動人。可那口紅的顏色激起了丈夫的不高興,他說,我送了你那么多的口紅,為什么總用玫瑰紅的?妻子說,我喜歡。丈夫說,可你以前不喜歡。妻子說,我現在喜歡。丈夫記得很清楚,他所送的口紅里絕沒有這種顏色的,因為他最不喜歡這種顏色。
丈夫開始籌劃一次跟蹤了,一切就那么無聲無息地進行著。那個初春的上午,他跟著妻子來到了一個住宅小區里。他看見妻子進了一家住宅后,就推出一輛輪椅來,輪椅上坐著一個人,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本書。他們在嫩綠的草坪上說笑著,那笑容就像這三月的陽光,燦爛無比。丈夫下意識地看了看頭頂的天,再看看說笑中的妻子,突然就呆住了,妻子正小習翼翼替那個男人整理著衣領,動作中滿含著溫情,這分明不是一般朋友之間可以有的。丈夫強壓著怒火回到了家里,這天他破天荒沒有忙他的生意。
看到丈夫先自己回到了家里,妻子露出吃驚的樣子。丈夫說,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我都看到了。他是誰?你們怎么認識的?妻子說,在網上認識的。丈夫說,看得出,你和他在一起很開心,那和我呢?
妻子不作聲了,丈夫說,不高興是嗎?妻子說,我沒說不高興,只是我覺得結婚后,我們之間缺少了溝通。你也看到了,他是個高位截癱者,胸部以下都沒有感覺,他是個弱者,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需要我幫助。說著,妻子流下了眼淚。
妻子哭的樣子是很動人的,至少丈夫是這么認為的。丈夫突然間涌出了萬般柔情,妻子沒有背叛他!他相信,可妻子睡著了,臉上是夢幻一樣的神情,好像她只是為了夢而生的。望著懷中嬌小的妻子,丈夫又有些迷失,那個高位截癱的男人算不算是妻子的情人,妻子究竟算不算是背叛了他?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照射在妻子的臉上,顯現出迷幻的色彩。那夜,丈夫失眠了……
編輯/王凱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