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開放的特區是個大“染缸”,無論多么冰清玉潔的女孩,都會在“椰風”的吹拂下黯然失色,然而,有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曾經在玄機四伏、誘惑密布的深圳特區,堅守最后一道珍貴的防線……
1998年7月,我從陜西師大政教系畢業,被分配回家鄉陜南漢中某縣一所山區中學任教。本來,到教育局報到后,只要托人走走后門,像我這樣的名牌大學畢業,又被同學稱為“校花”的高材生是完全可以留在小縣城的。而在機關做普通公務員的老爸和生性孤傲的我從不愿意乞求別人,加之那時我以為到艱苦的環境中鍛煉一下并沒有什么不好,于是,我來到離縣城70多公里的巴山深處一所中學當了一名教師。但是,熬煎了半年,高山的荒涼孤寂和生活、辦公條件的簡陋,甚至連洗澡都往往少不了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從竹笆墻的縫隙間窺視我的殘酷現實,將我的憧憬撞擊得支離破碎。
正當我為之失意、苦惱的時候,在深圳淘金的好友雪兒打來電話說,如果你不以為屈尊的話,就到深圳來吧,相信這座城市一定能改變你。聽了電話,我真后悔畢業時沒有與自己熟悉的女孩兒包括許多知識女性一道去特區尋夢。
和雪兒在一起的頭幾天里我屈辱地做了一次“小姐”
這年2月,我力圖說服家人要去深圳“打工”,好歹總算使老爸的思想開了竅。于是,我將一紙假條放在教育局人事科長的辦公桌上,獨自踏上南下的列車。
深圳的確很美,到處呈現出飛速發展的現代都市氣息,同時也侵淫著令人刻骨追求的物化味道。
一天傍晚,我和雪兒在地攤吃過夜宵,迎著涼爽的海風,在霓紅燈分外耀眼的寶安南路轉悠。雪兒突然說:“云兒,你不是要找工作嗎?現在我就帶你去打工。”我非常驚奇:“就現在?雪兒你有沒有搞錯哇?”雪兒有些得意:“是的,就現在!”雪兒帶我來到一家名叫“椰風島”的夜總會門前,盡管我有些發愣,不過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椰風島”富麗堂皇,舞池燈火閃爍,氣氛浪漫,四周到處是娓娓而談的“情侶”和等待張望的靚女。
我和雪兒隨便找了一處閑置的座位坐下,服務生立刻端來飲料。雪兒悄悄告訴我,那些描眉畫眼、打扮前衛的靚女都是準備“坐臺”的小姐,而來這里玩的先生不是富豪就是港商,只要玩得開心,他們一般出手都很大方,會替小姐支付所有開銷。這時,一位卓爾不凡、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徑直走到我們面前,他向我做了一個紳士般的邀請禮,我慌忙推說自己不會跳舞,他說:“不會跳沒關系,在一起玩玩開心就行啦。”雪兒替我說:“她說不會跳是難為情,其實她呀,舞跳得特酷,又是我們大學時的校花。”那男子聽了雪兒的話,顯然更有興致,執意拉起我的手向舞池走去。
舞池的幻彩燈閃閃爍爍,我的心也跟著顫顫巍巍。第一次和陌生男人搭擋,我有些慌亂,手心滲出了毛毛細汗,好在“先生”舞技嫻熟,又不停地與我閑聊,像是刻意使我不再拘謹。微弱的燈光下,他那雙深邃閃亮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我,直奔“主題”,使我透不過氣來,以至于他在說什么,我全然不知。跳著跳著,舞池的燈光驟然暗了下來,我意識到雪兒事先告訴我夜總會常規5分鐘的“溫馨一刻”到來了,據說一般男人的嘴臉會在這短暫的幾分鐘里暴露無遺。我的身心又開始顫抖,因為剛才還彬彬有禮的“先生”,這時倏地變得庸俗起來,只見他慢慢地摟緊我,不停地在我面前磨蹭,微熱的臉緊貼在我滾燙的臉上,一只手也不再安分,先是在我的臀部摸來捏去,又移過來輕輕地向我胸前滑去。我想掙脫,但被他摟得緊緊的,無濟于事。他的右手已經穿過我外衣的紐扣,我迅速把他的手拿了下來。我明白,這時只要我的姿態稍稍暖昧一點,他肯定會肆無忌憚。我冷酷地與他抗衡著,期盼“人間光明”的到來。
“溫馨一刻”終于過去了,“先生”像回到人間一樣重現文明。他說:“看得出小姐是個很純的靚妹,有沒有拍拖啦?”我故意說,自己是和男友一起來深圳的。他說如果需要在深圳找工作的話,盡管找他好了。雪兒一直在看著我們,我有些不好意思。見我滿臉通紅地從舞池里走過來,雪兒捂住嘴咯咯直笑。舞會結束時,“先生”邀請我和雪兒一起去吃夜宵。我婉言謝絕。他也不再勉強,說:“有緣分的人,一定后會有期。”說著他將自己的傳呼號寫在一張小紙片上,連同500元“小費”一起遞在我手里。我不要,一旁的雪兒看得眼急,連忙一把接住說:“謝謝先生,我們還會有緣相約。祝先生今晚做個好夢!”
從“椰風島”出來,已經是午夜零點。我氣呼呼地拍打著雪兒,責怪她為什么將“校花”的底子告訴那個陌生男人。雪兒只顧笑個不停:“第一次出來打工,就一下子掙了500塊,看你怎么請客?”是啊,甭小看500元,是我在山區中學執教的月薪,也是山區老鄉的全年收入。但是,這來之容易的錢,我掙得怎么就不踏實呢?
來深圳的幾天里,使我感受到了許多。雪兒說,在中國,恐怕再沒有哪個城市可以像深圳這樣能夠迅速、直接、完全、徹底地改變一個人。但是我發誓,深圳什么都可改變,惟一對我,對一個純情女孩兒最寶貴的防線絕對不可逾越。雪兒說,你走著瞧。
老板,我什么都可以和你交易但絕不交易自己的尊嚴與人格
雪兒為我聯系了幾家公司,我們一直在等回音,但沒有結果。雪兒開始上班了,她沒向我挑明在干什么,我當然需要尊重一個女孩兒的絕對隱私。
3月,我整天在深圳紅領南路的一間廉價的出租屋里呆著,帶來的錢不多了,陡生出生存的危機感。那時我每天可以做的事,是在出租屋里喝自來水,干吃方便面,還買來報紙盯著看人才招聘廣告,有時也獨自出門瞎轉悠,期望能有意外收獲。
這天,天藍藍的,云淡淡的,我被南方暖融融的陽光包裹著,行走在福田區的街頭。這時我看見一幢漂亮的寫字樓,便不由自主地“飄”了進去。在一個單間里,一位平淡無奇的青年男子仔細看著我的身份證和大學畢業證,然后又用他那一張遲鈍而呆板的面孔,將我審視了足足兩分鐘,最后終于說:“你可以留下,具體工作由實業部安排。”這是一家廣告公司,實業部安排我做業務員,其實說白了就是拉廣告,每天像一只無頭的蒼蠅一樣東撞西竄。最可憎的是沒有底薪,個人收入全靠業績提成,像是在泥土里刨食。盡管我對這份工作有著十二分的不情愿,但為了嘗試一下自己在特區的生存能力,我還是別無選擇地留下了。
我幾乎跑遍了整個深圳,在第六天拉到第一單生意,對方是一家私營制衣公司,準備在桂園路一帶做100架戶外燈式廣告。老板是一位年近50歲的男人,他顯得很健談,一雙火辣辣的眼睛不時捕捉著我的全身,使我躲閃不及。他將他們公司企劃部做的廣告創意和幾張草圖遞給我,讓我做好設計并附上報價,第三天下午來公司見他。
在我們廣告公司老總的直接指導下,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總算拿出了燈式廣告的文案設計和圖樣設計,老總敲定的總價為30萬元,并囑咐我不惜一切代價拿下,事成后按15%給我提留個人收入。
第三天下午,我如約來到那家制衣公司老板的辦公室。老板接過我遞上的資料,不經意地翻了翻,頓時深邃的雙眸撲閃著驚異的光芒。他說:“我請你吃飯,陳小姐!”我感到意外:“那這廣告……”他說:“別急,慢慢聊,慢慢聊。”我隨老板來到一家四星級的賓館,吃畢飯,老板開了一套房間,要我進去談廣告的事。我正猶豫,卻被他拉了進去。一進房門,老板順手扣上鎖鏈,轉身對我說:“陳小姐,30萬元的燈式廣告我可以交給你做,至于你提成多少我不感興趣,我只關注——你拿什么感謝我呢?”我明白他在說什么,真惡心這種恬不知恥的闊佬。這家伙大概以為我沉默就是默許,猛地撲過來將我壓在他的身下,我使出渾身勁頭將他推開,這家伙起身喘息道:“小姐,馬上就是二十一世紀了,你應該清楚什么叫等價交換。我知道這樁生意會給你帶來什么,你當然也明白我需要什么。有些小姐即使趴下求我,也不見得能搞定這筆交易。”我義正辭嚴地回答:“老板,金錢不是萬能的。我什么都可以和你交易,但絕不交易自己的尊嚴與人格!”那家伙頓時怔住了,我擦干屈辱的淚水,趕忙奪門而逃。
雪兒見我心情不好,便同我一起出外散心。一天傍晚,我們吃完夜宵,又各自喝了一杯干紅,有些微醉。我提議到歌廳唱歌,雪兒驚奇地問:“云兒,你不是說過不進歌廳的嗎?”我說:“深圳,深圳,什么都可以改變。”
我們坐在歌廳的一個角落里,這時正在放送著一首好聽的歌兒,沒有人唱,我連忙上臺拿過話筒:“愛情這首歌/充滿了無奈的苦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追求的結果/幸運的絕對不會是我……”我放縱的歌聲,贏來了陣陣掌聲。
我無法控制不遭遇一種激情但今生今世你不能牽著我的手
雪兒為我找了一份工作,是在我將自己麻醉后的第四天。那是一家外資房產公司,我的具體工作是做售樓小姐,公司給的底薪少得可憐,但業績提成卻頗為豐厚,可以達到成交總額的10-15%。
我馬不停蹄地穿梭在深圳的高層大樓上下,碰巧遇見了陜西師大計算機應用系畢業的同學孫超,他和一幫哥們剛來深圳,籌劃開辦一家計算機網絡公司,又湊巧他們正為租房犯愁。不久,經我牽線搭橋,他們順利租下我們公司一層臨街面的寫字樓,年租金20萬元,這比他們公司原擬租下的另一層結構相當的寫字樓節省5萬元,孫超非常感激我。而我,又在我們公司拿回3萬元的提成,平生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屬于自己的錢,使我記下了這個令自己激動和落淚的日子。5月16日,也就是在我來深圳剛滿3個月的時候。我拿出其中的1萬元,連同一封信,寄給還在家鄉陜南漢中某縣機關做著清貧公務員的老爸。
我做的第二單房產生意,是推銷了一幢價值180萬元的花園別墅。本來是去一家電子集團推銷高層住宅樓的,我和這家合資企業的董事長何偉見過幾次面,慢慢熟了,結果住宅樓沒有推銷出一個平方米,何偉卻購買了我們公司最新開發、地處金湖灣深圳畫院附近的一幢花園別墅。生意做成后,我拿回18萬元的提留,公司還提升我做了總經理秘書兼市場營銷部經理,每月底薪2000元。一天中午,何偉邀請我去參觀別墅的家具怎么擺放合適。出于禮貌和感激,我坐上了何偉親自駕駛的寶馬車。
走進別墅,華麗的裝飾和豪華的家具擺設使我目不暇接。何偉帶我參觀了每一個房間,接著,掏出一串閃爍著金色光芒的鑰匙放在我的手上,他說:“陳小姐,只要你愿意,你就是這幢別墅的女主人了……”我驚奇萬分,不知所措。聽說何偉在新加坡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妻子和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于是我說:“對不起,何先生,我不能接受你這么豐厚的禮物。”何偉有些痛苦地說:“云兒,我從未愛過自己妻子以外的第二個女人,可自從見了你以后,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本來我不打算買房的,但是我想,我們都需要這幢別墅。”“何先生,如果你目前還是單身,我可能經不住這別墅的誘惑。但你要珍惜自己有一位美麗的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她們都在深深地愛著你。”“云兒,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拋棄。答應我!”這時,我高傲的心快要被擊碎,一股激情的熱血直往上涌。何偉流著淚水抱起我,我像小羊羔一樣孱弱地依偎在他溫暖的懷里。就在激情即將燃燒的一剎那間,我猛地推開他那一雙顫抖、發燙和解我腰帶的手,然后替他整理好衣著,在他火熱的面頰上,印上我一個久久地吻……
花園別墅遭遇激情后,雪兒對我說:“你真傻。深圳本來就是一個物欲橫流、情欲橫流的美麗城市、適應不了她,你在深圳就沒有立足之地。”
11月15日,我接到何偉打來的電話,拉拉雜雜聊了許多傷感動情的話后,邀請我回到他身邊。放下手機,終于使我痛下決心遠離深圳。因為我已經厭倦了這座曾經令我躊躇滿志、不息拼搏的城市,盡管她是那么浪漫,也是那么美好。
第二天,雪兒哭著送我到火車站,快要發車了,我們依依不舍地揮淚告別。望著漸遠的深圳和雪兒,我雙眸的淚水如溪水流淌。
新年到了,我終于在家鄉陜南漢中某縣機關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但心里卻很平靜。“51”節這天,我結婚了,老公同樣是一位普通的機關公務員。我近乎閃電般的結婚,機關里有些議論。新婚之夜,老公望著床單上的一片血紅,感動得不知所措。老公語無倫次地說:“云兒,沒想到,真沒想到,你在深圳呆了快一年,還,還能夠守住防線。我,我一定要,要愛你到永遠。”我向老公大吼一聲:“你——混——蛋!”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