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流浪人的幸福

大街上，有一對流浪的殘疾老人。

說是流浪，是因為人們經?？吹剿麄儯憾煸谙蜿柕臉墙桥裕奶煸跊鏊臉涫a下，有時他們支著一個小鐵皮爐煮飯，那黑黢黢的小鍋里所盛的多是沿街討來的剩菜殘羹。有時他們在一張張一片片地精心整理著揀拾來的紙箱舊報，這些東西可能是他們生活的主要經濟來源。

沒有人會推究他們的來歷身世。那么老了，該有六十多歲了吧?一個瘸老爺爺，一個瞎老奶奶，因了何緣而組合到了一起?這種組合在現實生活中未免有點殘酷。老爺爺瘸得厲害，一條腿彎曲得像半個括號，弱軟無力地簡直是被另一條腿硬拽著動的。老太太瞎得嚴重，一只眼緊閉不啟，另一只眼看不到眼球的濁白，瞅著嚇人。他們的交通工具是一輛殘舊的小推車，老爺爺靠著那條使得上勁的腿和那只不撐拐杖的臂驅動著車輪，垃圾箱旁和商場門前是他們活動的圈子。車上除了載有廢舊物品外還經常坐著老太太，老太太眼瞎，她能做的事就是懷里揣個舊瓷杯，善良的人們常向瓷杯里放些零碎錢幣。

人們經?？吹剿麄?。初見者一定會感到好奇或不解：一瘸一瞎的兩個老人，怎么會如此不幸而又巧合地生活在一塊兒呢?但是做為旁觀者，人們也只能發出由衷的嘆息和感慨而已。

然而這一對老人的確就這樣堅強地生活著。而且，看上去他們甚至活得比常人更有滋味。有時候人們會看到推著車的老爺爺給老太太講了個什么笑話，老太太笑得咯咯地，就像搖籃車里的小孩；有時候人們會聽到老太太為老爺爺哼著什么曲兒，老爺爺如癡如醉地就像熱戀中拉船的纖夫……當然他們也有磕絆的時候，有一天我就看到冬日寒風中的老太太不知何故而生氣，拒絕老爺爺為她披棉襖，老爺爺喃喃低語地安慰著什么，老太太卻撒嬌似地哭出聲來，還摔手頓足地。不料，這一來卻打翻了那個瓷杯，硬幣毛票落了一地。老爺爺發脾氣了，他怒吼著似是而非地拍了她一巴掌，老太太的哭聲也就嗄然而止——她一定知道是自己的任性惹出了小小的麻煩。老爺爺慌亂地收拾好錢幣之后，卻又心平氣和地用那沾滿塵埃的手為老太太擦起了鼻涕來……這兩位老人此時的舉動看起來有點滑稽，頗似熱戀中鬧別扭的一對情侶。而這種滑稽卻又那么自然和默契，相信它足以感動每一位旁觀者：愛和被愛的確是件無比美好的事兒，有了這種默契，生活中的坎坷與不幸就顯得那么微不足道；有著這種默契，人們就可以真真切切地品味出幸福是什么。

大街上，有一對殘疾的老人。老人用愛把幸福牢固地建立在他們生活中的艱辛與痛苦之上。慚愧的是，我們卻不一定有這樣的勇氣。

編輯/王凱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