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色的愛

或許人生總是要經歷一些才顯豐富，其人生才稱其為人生。而婚姻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實在是人生的一大轉折。因為從婚姻開始的這一天起，便意味著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你的生命便不再只屬于你一個人!

又逢情人節，這個對中國人而言的洋節，卻是我一生永遠也無法忘卻的日子。就在數年前的這一天，我穿上了心愛的人為我準備的婚妙，走進了通往幸福和甜蜜的圣殿——我成了他的妻子，我在心里對神父說：“我愿意成為他的妻子，我愿意一生一世都在他的呵護下幸福地生活，我愿意為我們的小家不懈地奮斗”，匆匆而簡單的結婚儀式，令人更加珍視，丈夫難得的一次探家，讓分別了兩年之久的我們終于攜手踏上異鄉生活的土地。我相信：我們會牽手相愛到永遠。

龍年，我和丈夫在火車上度過了我24歲本命年的生日，丈夫拿出了一瓶早已準備好的葡萄酒，慢慢為我斟好，當我們舉杯的時候，他深情地對我說：“我希望這一次能讓你在我懷里醉一輩子。”我像個孩子似的聽著他的話，眼里噙著淚。火車在我們的祝福聲中飛快地奔馳。

三天兩夜之后，我們終于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鎮——丈夫部隊所在地。在那里，部隊的首長和戰友們對我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又一次為我們舉行了特別的新婚儀式，初進軍營的我，被官兵們那質樸、率直的行為感動著，沒有鮮花，只有掌聲。兩間小屋，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個板凳，最奢侈的便是那臺彩電和VCD了，簡簡單單成了我們的新家，戰士們很熱情，左一聲“嫂子”，右一聲“嫂子”，叫得我心里甜滋滋、熱乎乎的，戰友們看著遠道而來的大學生夫妻，更是羨慕得不得了，沒事硬拉著我們談大學生戀愛史。

記得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世上有一種緣，惟愛是尊，惟情是本。我們4年的大學生活，3年的戀愛，感情的確是經過了“千錘百煉”。想想當紫丁香開滿校園的季節，到處都洋溢著一片和諧而又熱烈氣息的時候，我們手挽手開始了我們的戀愛；當“春雨潤物細無聲”，“滿園春色關不住”的時候，我們共撐一把傘漫步在雨中，讓我們的愛不斷升華；當瓜果飄香到處是豐收景象的時候，丈夫踏上了遠去異鄉從軍的征途。

從陌生到熟悉，悲歡離合，兩地相思，鴻雁傳書，終于沖破一切阻力邁上了圣潔的紅地毯，多么來之不易!為了能在丈夫身邊更好地照顧他，讓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我毅然辭去了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和丈夫比翼雙飛到了邊陲，我們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

作為軍人，雖近在咫尺，但和妻子真正呆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部隊有部隊的規定，是不能隨隨便便回家的，每逢周末丈夫回家，做這做那后，就會給我講部隊里許多有趣、感人的事。而他也常常把家里當作課堂，把我當成那些聽課的學員們，讓我端坐在床上，接著開始他眉飛色舞地講課。看他沉醉其中的樣子，我總是忍俊不禁，大笑著跌坐在床上，他又會像個孩子撒嬌般地扯著我的袖子，問我哪個地方講得不好，然后側耳聆聽，一副虔誠的模樣，最后又會學著古人的樣，搖頭晃腦，一字一頓地說：“夫人一席話，令小生茅塞頓開……。”

新婚的感覺真是美妙得很，生在城市，長在城市的我，居然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里安了家。丈夫生怕我待不住，想方設法買了電視機和VCD。對于這個偏僻落后的小鎮而言，電視機和VCD是多么時髦的東西，小屋里常常有前來看電視的老鄉們，在他們的光顧下，小屋總是熱鬧異常。他們說著嘰哩咕嚕的方言，我聽不懂，但是從他們的神情上，我知道他們是快樂的，電視帶給他們歡聲，也帶給我笑語。

然而好景不長，趁我們不在家的時候，盜賊洗劫了我們剛剛構筑起來的小家，電視機、VCD還有我們結婚購置的衣物、用品大部分都未能幸免。丈夫蒙著被子，默默無語，我知道這個新家傾注了丈夫多少心血，每一樣東西都是他為了迎接我的到來而精心準備的啊!用我們習慣性的、特有的鼓勵對方的方式，我握了握他的手，拿起他的手在掌心里畫了一圈，調皮地說：“我們應該感到慶幸，不是還有我么?我不是還好好的，沒有被偷去嗎?”丈夫看著我一臉的稚氣忍不住笑了，一把摟住了我。我們又重新添置了必需的生活用具，生活依然如先前平淡而又快樂。我知道：只要丈夫在身邊，只要心愛的人在身邊，無論多少苦我都愿意吃。

按照部隊的規定，我們到部隊所在地的婚姻登記處領取結婚證，2000年的4月20日是我永遠難忘的日子，原本瓊瑤式的愛情故事竟在我身上變成現實!婚前體檢的診斷結果認定我居然患有乙肝，我很清楚乙肝對我意味著什么?命運如此捉弄我，讓我成了一個不能組建家庭，不能有健康小孩的人，怎么能讓人相信這是現實?

我佇立風中，憑欄而泣，任淚水恣意流淌。千里迢迢，離鄉背井，孤苦兩人，如今又得了這個病，多么殘酷的現實。我親愛的人，我不能和他在同一個盤子里吃飯。睡在床上，半夜醒來無數次，好多次都想抱他、吻他，可是我不能，那是我心愛的人啊!我只能選擇用背影去面對他，緊緊地捏著他的手，任憑淚水在眼中旋轉。疾病剝奪了我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的權利!

記得婚前，丈夫就曾給我講過他和前一個女朋友的故事。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他的女朋友也不過是和我一般大的一個女孩兒，可是可怕的血癌奪走了她年輕而美麗的生命。丈夫曾一度沉論慨嘆自己沒有回天之術挽救女友的生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告別她熱愛的世界，告別她所愛的人。于是丈夫對自己說：這一生一定要找一個健康的人做妻子。對他而言，他更懂得生命的可貴，更懂得珍惜生命。丈夫依然深情，依然柔情地對我說：“別怕，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會讓你成為以前那個健健康康的你!”丈夫的雙目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身為他的妻子，我的生命已經屬于我們兩個人。我除了乖乖地聽他的話以外，什么也不能做。

那以后的日子里，丈夫除了陪我到醫院就診外，還注意搜集有關乙肝方面的信息，買回關于治療肝病方面的醫學書籍，稍有時間就拿出來閱讀，為了我的早日康復，丈夫不遺余力，“久病成醫”這話是沒錯的。在生活上，他更加心疼我，絲毫不讓我干重活，更不讓我勞累，就連睡眠的姿勢都要“驗看”過了才肯入睡。在我意志消沉、情緒低落時，他會做一頓可口的飯菜給我增加營養。在飯桌上他又會想盡辦法讓我樹立信心，用他細膩而豐富的情感鼓勵我，我吃的每一口菜近乎都是他夾給我的。在我挑剔著他，嘮叨著他的時候，他也總是默默忍受，因為他知道，得肝病的人易怒，而最忌諱的也是動怒。“沉默是金”，他用這種方式平息了我們之間的無數次“戰爭”。而事后，他又總會心平氣和、開誠布公地指出我的錯誤，丈夫既扮演著丈夫的角色，又扮演著兄長的角色。

得知自己患病后，心頭最重的陰影便是害怕丈夫被我“同病相連”，我不能忍受家里兩個人都患乙肝。后來的多次化驗檢查，終于讓我心頭的陰影煙消云散：丈夫依然健康。

赴邊陲的兩個多月后，我的身體出現了異常，到醫院化驗才知自己竟又懷孕。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知是喜是悲。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啊!丈夫做夢都想要一個健康、乖巧、可愛的女兒，可是我的身體……為了我的身體，為了孩子的健康——我們不能承受一個生下來就不健康的孩子!在極其矛盾的心情下，我們終于決定不要這個孩子。在失去孩子最初的幾天里，我們沉默著、靜坐著，心情的悲痛無以言表。誰不愛自己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啊，一個生命才剛剛開始就被我們“無情”地扼殺了。

一連串的打擊讓我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終究因為身體單薄沒能挺住躺倒了。幾天發著高燒，說著胡話，吃不下飯。醫生在小屋里打吊針，丈夫在身旁端水送飯，噓寒問暖，忙前忙后，無微不至，為了盡量不給部隊里添麻煩，丈夫忙完了部隊里的事才趕回來給我做飯，照料我。

皇天不負，我終于漸漸好起來，而丈夫則一天天消瘦下去。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龐，我的心情又難過又矛盾：丈夫的事業正輝煌，他應該全身心投入到他所熱愛的軍營，而我的病，以此地的醫療條件根本沒有機會康復，更何況，每月昂貴的藥費足以使我們捉襟見肘。留下，前面荊棘密布；歸去，道路山重水復，但是最終，回家的念頭占了上峰，畢竟那里有我們的父母，有我們的親人，有我們熟悉的一草一木!

懷著對丈夫的信任和支持，我決定回到生我養我的家鄉去。這便意味著：我選擇了兩地分居。鐵錚錚的漢子在我面前流了淚，為我的即將遠離。那一晚，夫妻二人抱頭慟哭，我別無選擇，我只能回去，疾病將我推向回家的路。如果我還有留下的理由的話，那就是：我舍不得我心愛的人，舍不得我們才建筑起來的小窩，它曾經浸透了我們多少熱情和心血，飽含了我們多少希望。那是我們用愛筑起來的小窩啊!在這個小窩里，我體嘗過家的溫馨和甜蜜，體嘗過丈夫的溫存和體貼。可是我必須要走，為了我們的愛能繼續，為了我們的明天。

經歷了千般痛苦和萬般不舍還有三天兩夜的顛簸之后，我終于回到了闊別三個月的故鄉。物是人非，心情別樣。走時躇躊滿志，歸來已是傷痕累累。失去了工作的我，面臨著再次就業。人才競爭依然激烈，酷暑難耐的時候，我奔波在參加面試的路途上，憑著善辯的口才和優美的文筆，我脫穎而出，被聘到一家廣告公司，成了一名白領，找回了以前校園里那個自信、樂觀、熱情、大方、活潑的我，每天忙于業務接待和汲取新的知識，生活一下子緊張起來，樂觀豁達的心態漸漸淡忘了曾經的創傷。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每逢節日，最奢侈的也是最動人的慶祝方式，便是握著電話，和丈夫進行一次長達一小時甚至更長的電話談心，詢問彼此的生活，交流彼此的心得體驗。電話、寫信，愛情在我們來來往往的通信中毫不褪色。他的生日，我會舉杯向著他的方向，道一聲“生日快樂”；隆冬時節，他又會不遠千里給我寄回圍巾和手套。雖然我們相隔千山萬水，但在心靈上，我們絲毫沒有時空的間隔。三毛曾說過：一旦愛情化解為親情，那份根基才不是建筑在沙土上了。我知道：我們彼此早已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了，這份根基已經建筑在我們的心靈與生命之中。

快到丈夫探家的時候了，分別了半年多的我們就要見面了。我實在無法想像我們相見的那一刻：是緊緊擁抱，還是久久駐足，任淚水奪眶而出。而現在，一想到就要躺在他懷里，我就常常抑止不住滿心的快樂和興奮，走在路上都會偷偷笑出聲來。

是的，人的一生總會遇到挫折。當看到患子宮癌晚期的母親為支持孩子上大學而隱瞞病情三年之久創造生命奇跡的時候；當《非常愛情》里的女主人公十年如一日傾家蕩產照料已成植物人的丈夫而創造愛情神話的時候。我就會因震撼而淚濕前胸。生活是艱難的，愛是偉大的，也是無價的，在生活困頓的時候，愛總會支撐我們信念不倒，希望永存，最終云開霧散，陽光普照!

橄欖色的軍營，丈夫給了我橄欖色的愛，讓我的生命充滿了橄欖色。呵，那是生命的橄欖色!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