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應(yīng)烏茲別克斯坦學(xué)生、Madaminov"Otaboy 少尉之邀,2025年8月,我赴希瓦參加了他的婚禮,體驗了別具風(fēng)情的烏國婚俗。新郎今年27歲,略顯靦腆,但沉穩(wěn)踏實,大學(xué)剛畢業(yè),在塔什干工作。他臨近畢業(yè)時,我說,你會中文,我猜你會在塔什干。他帶笑“嗯”了一聲,卻說,我不想,房子太貴了。結(jié)果一出,他掩飾不住地高興。新娘"Maftuna 高挑美麗,與新郎家隔得近,在希瓦上本科后,現(xiàn)在塔什干讀研二,希望畢業(yè)后在塔什干當(dāng)教師。新郎的父親是校長,母親是醫(yī)生,奶奶年近八旬卻耳聰目明,有"2 個叔叔、5"個姑姑(我笑稱是“五朵金花”)。大姑不是母親,勝似母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特別能干管事,招呼多多。
這是一場近千人參加、耗費約3萬美元的大規(guī)模婚禮。烏國家庭辦婚宴,新娘家負(fù)責(zé)晨宴,晚宴由新郎家負(fù)責(zé)。晨宴在婚禮當(dāng)天或前一天舉行,以抓飯為主食,原則上只允許男性參加,規(guī)模約300人。受邀參加晨宴,意味著被認(rèn)可為親人或摯友等關(guān)系密切的人,受邀者因之倍感榮耀。
新娘家提前備好餐食,無花果、哈密瓜、葡萄等時令鮮果一應(yīng)俱全高高堆起,開心果、巴旦木、杏仁等干果裝滿高腳杯,印花漂亮的鑲、精美的涼碟、各類酒水飲料都整齊擺放好。200多平方米的宴會廳內(nèi),以白色調(diào)為主,鮮花氣球裝飾一新,廳中大水晶吊燈和周邊小水晶燈明晃晃,廳中寬敞到可過一艘小游輪,是晚宴的舞池。廳內(nèi)一側(cè)坐新娘家客人,另一側(cè)坐新郎家客人。
7點整,本地阿訇頭戴朵皮(烏茲別克斯坦四棱小花帽,中亞各國各地區(qū)都各有特色),坐在宴會廳主席臺上誦唱《古蘭經(jīng)》,以真主名義為新人和客人賜福。客人身心虔誠,肅穆聆聽。誦唱結(jié)束,客人抬手做鞠捧狀,默念真言,以手擦臉,感恩受福。
抓飯隆重登場。抓飯在一口深底大鐵鍋生成。有直徑好幾米的巨無霸鐵鍋,最小的也有1米。被紅黃兩色胡蘿卜染成金黃色的抓飯,油亮筋道,甜香不膩;牛羊肉成塊煮熟,蓋在飯上。年輕人起身排長隊。廚師盛出熱飯交給最靠近自己的人,由他往后傳飯……飯在手間傳遞,由最后接手的人端上餐桌。傳飯,是為了給新人送祝福、分享婚宴喜氣。
Madaminov家早已豎起了多色氣球拱門。門口的馬路兩旁,車輛綿延好幾百米。前庭后院全是人,人山人海,歡聲笑語,主家即自家、主家有喜就是我家有喜,其樂融融。新郎的迎親車隊是清一色的越野車,以比亞迪為主,后視鏡系著大紅絲帶。迎親隊伍包括穿金絲繡花坎肩的專業(yè)樂隊,和白襯衣黑西褲衣著整齊劃一的伴郎團。
下午3時許,迎親車隊向住在十來分鐘車程外的新娘家駛?cè)ァO铝塑嚕瑯逢犠咴谇懊妫L短有致地吹karnay(音色渾厚、帶長柄喇叭的金屬民族樂器,對樂手的肺活量和臂力要求高);鼓手在后,擂鼓造勢。伴郎們擁著新郎,邊舞邊走。新娘家已準(zhǔn)備好抓飯。新郎這時要用地道的“手抓”飯,把抓飯團成小團,喂給兄弟們吃。這既是儀式,進(jìn)食后也保持體力。說是儀式,是因為此舉亦傳遞祝福和分享喜氣,表示新郎與伴郎們親如手足。伴郎們也會將錢幣作為禮物放在指定的托盤上,5萬蘇姆、10萬蘇姆的都有,最大面額的烏幣為20萬蘇姆(1萬蘇姆約合人民幣5.9元)。錢幣不多,多少隨意,聊表寸心。

餐畢,新郎準(zhǔn)備去新娘閨房了。阿訇在旁鄭重地對新郎交代一番。興奮又緊張,但不失老成的新郎出于必須有的回應(yīng),恭敬地正了正衣帽,雖然衣帽毫無走樣。隨后,伴郎們敲開了新娘的閨房。
新娘的閨房門一開,門外的人立即送上熱烈掌聲。新郎牽著身著白色婚紗的新娘緩緩地走出,喇叭聲與鼓聲大作。娘家人往新娘身上撒糖,小孩一哄而上撿糖果。據(jù)說,接觸過新娘身體的糖果,吃了會獲得甜蜜與幸福。新人在新娘家朋的聲聲祝福中,走向未來。

在希瓦藍(lán)色的天幕下,迎親車隊一路彩帶飄飄,沒過多久,就返回了新郎家。新郎家的親朋立即出門迎接新娘,眾星拱月般將新娘簇?fù)磉M(jìn)了新房。新娘靜等新郎一會兒來暖場。此時,新郎剛上門內(nèi)臺階,就被伴郎們圍著,高高地托舉,放下,再托舉,如此反復(fù)。臺階上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
舞者身著柔軟面料的大紅民族裁剪款式的裙裝,四肢舒展,前仰后合,左搖右擺,熱辣地舞蹈起來,金箔片隨著身體的擺動,在眼前金光閃閃。新郎的大姑已經(jīng)拉著我來到了觀眾包圍的正中間,和舞者面對面。我根本不會跳這種舞蹈,也沒見過這種陣勢,但是,在新郎大姑的帶動下,還是和舞者跳起來。觀眾發(fā)出了歡呼聲和掌聲。伴郎又開始往高處托舉新郎。觀眾紛紛把手機舉過頭頂。
這番場景,舉高意為給他力量、祝他出人頭地;眾人舞蹈,是為祝福他在將來的婚姻生活中游刃有余。舞蹈越熱烈,祝福越厚重。
隨后,新郎被簇?fù)碇バ路俊P吕纱蠊美业氖謳缀鯖]松開過。我緊隨其后。新郎身上束著那根粗繩要由新娘解開。順利解開后,新郎抱著新娘放到床上。這似乎是一個既定的儀式,大意為此后新娘正式為人婦。
約5點,禮拜房陸續(xù)擠滿了女眷,少說有200人,席毯而坐。新娘由娘家旁親陪著倚墻而立,接受新郎家女眷送布料衣服被褥,依次掀開白色蓋頭后擁吻。新娘向客人鞠躬回禮。我注意到,新郎的大姑給新娘的親吻,包括晚宴時,最夸張,在臉上額頭上停留的時間最長,聲音最大。同為女性,這是毫無保留的接納認(rèn)可、長輩對晚輩以及同性之間的親近體己。
宴會開始前,專業(yè)攝像和歌舞樂隊已候場。器樂聲、歌聲,不絕于耳,場地大,舞者的舞蹈就更歡樂更奔放了。主持人抑揚頓挫地說著什么,我雖然聽不懂,但想必一定是祝福。
在期待中,新郎牽著新娘的手,從宴會廳的中間過道走來。約莫30桌的客人送上掌聲,鼓舞著他們走上主席臺。他們雙雙站定在鮮花鋪就的主席臺前,向來賓們鞠躬。
主持人宣布,婚禮正式開始。新郎的父母和大姑以及健朗的奶奶,逐一向來賓們表示感謝
樂聲和舞蹈不斷,主持人的祝福不斷。能聽到的聲音、能看見的舞蹈,更加激動振奮熱烈了。樂隊整晚現(xiàn)場演奏,鼓、吉他、貝斯、鍵盤等,懷著放飛的目的,自由而默契地演奏,配合或者帶動整場晚宴的舞蹈。
新郎的父母敬謝完畢,新人從主席臺上下來,向來賓們鞠躬感謝,再重回主席臺上,欣賞舞蹈、接受祝福。其間,主持人根據(jù)現(xiàn)場需要,即興發(fā)揮,調(diào)動氣氛。
很快,舞者來邀請,新郎的大姑拉著我,年輕姑娘和中年女性都來邀請,作為“老外”的我成了“香餑餑”。舞池變成了一個個小圈。女性跳完,男性接著跳。曲子的節(jié)奏由舒緩變得急促狂野。來賓們走上主席臺和新人合影留念,新郎的大姑拉著新人和我拍了很多照片。

約晚上10點,眾人目送新人離場。
舞蹈繼續(xù),變成了男士為主,他們狂歡斗舞,肢體扭曲到夸張,配合夸張的面部表情,仿佛森林里自由奔跑的野獸。新郎的父親,最后也加入了斗舞。
跳舞是烏茲別克斯坦人的自帶基因,婚禮上跳舞是重頭戲。激情四射,無拘無束。這樣的歡樂熱情,置身其中鮮有人不受感染。新郎年邁的奶奶也跳舞,跳到喘氣不支,才坐下休息。音樂一響,人們身體自動合上節(jié)拍,此時的他們,與平時太不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烏茲別克斯坦的婚禮,在盛宴與歌舞中感受到了烏國婚禮的新奇和熱情。這一場融合了信仰、家族溫情與民族活力的文化儀式和盛宴,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交織,信仰與歡樂共生,如同一幅色彩濃郁的畫卷,將烏茲別克斯坦民族的堅韌、熱情與凝聚力,永遠(yuǎn)定格在新人的幸福時刻與賓客的歡聲笑語中,也將長久地留存在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