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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麗

2025-11-16 00:00:00閆庚卉
山東文學 2025年10期

王偉杰仰面躺在馬路上,頭枕著馬路牙子,秋日的陽光從梧桐葉子的空隙里灑下來,灑在王偉杰的臉上,照耀著跳躍著他孤零零地躺著,竟然連一個圍觀的人都沒有。如果忽略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葉麗倒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王偉杰正在做著浪漫的美夢。

葉麗夢游一般上了120。王偉杰安靜地躺在鋪著藍色床單的擔架上,干干凈凈的。葉麗握著王偉杰的手,眼睛町著他的臉,她叫他:“王偉杰,你醒一醒…”直到醫生例行公事開始登記,葉麗才一下子從夢里醒了過來,她和王偉杰早就離婚了呀,她是他孩子的媽,除此以外,不是他的任何人。

是呀,孩子!葉麗猛然想起,應該叫孩子來。

王亞來到的時候,王偉杰正在做檢查,娘兒倆坐在磁共振室外邊的長凳上,各自垂著頭,不說話。十八歲的王亞剛剛進入高三,老師把距離高考的天數做成大日歷,變成倒計時,每天撕去一張,讓人觸目驚心。在這么個時候,葉麗不想說關于高考的話題,也不想說王偉杰大清早就喝醉了酒,騎著電動車磕在了馬路牙子上。葉麗不說,王亞也不想問,他伸著兩條長腿,十分悠閑地閉著眼睛。直到王偉杰被推出來,王亞才湊過去看了一眼,對葉麗說:“這,看著挺好呀!”一邊說,一邊伸手推了一把,嘴巴湊近父親的耳朵,大叫了一聲:“嗨,別裝了,醒醒!”王亞的一聲大叫,沒把王偉杰叫醒,把旁邊的醫生護士嚇了一跳。王偉杰被推進ICU,里面有單獨的護工,不需要家屬進入,葉麗和王亞互相看了看,沉默地坐在長凳上。由于走廊太窄,王亞蜷著他的大長腿,頭使勁兒往后仰,靠著墻睡著了。葉麗悄悄松了一口氣,暗暗想,不管王偉杰如何,她該做的都做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盼望王偉杰醒來。

葉麗和王偉杰結婚的當天晚上,王偉杰喝多了,被人架著扔到了床上。葉麗穿著紅緞子制服棉祅,盤得很高的頭發上粘了彩紙,拖著,像風箏的尾巴。葉麗坐在床上,不敢動,民間有說法,要坐滿多少個小時,才能婚姻和順,早得貴子。這屋子小得要命,是單身宿舍改成的婚房,三個人就轉不開身,鬧洞房的人只在門口一一筒子樓的樓道里吆喝了吆喝,就散了。王偉杰打著呼嚕,穿著藏青色西褲的兩條腿叉開,皮鞋還在腳上,挨著嶄新的婚被。葉麗老老實實地坐著,看那玫瑰紅色的窗簾飄忽著,窗戶縫兒太大了,冷風直灌進來。過了十二點,葉麗才和衣躺下,給王偉杰脫了鞋,蓋了被子,房間里充滿了酒氣。剛睡著,就有耗子在葉麗的臉上跑了過去,千軍萬馬一般,嚇得葉麗跳起來尖叫,王偉杰翻了一下身,嘟嘟驤嚏:“叫什么叫,幾只老鼠。”是呀,幾只老鼠,老鼠為什么不能吃幾塊喜糖呢?

葉麗從新婚之夜開始,習慣了與老鼠朝夕相處。沒有做飯的地方,葉麗和王偉杰吃食堂,有時候,葉麗把飯菜打回來,從鋁制的飯盒里倒進盤子里,再拌一個白菜心,擺上兩塊紅色的豆腐乳,王偉杰拿出兩只玻璃杯子,一人一杯白酒,葉麗很滿足。夜里躺在床上,即使老鼠在床下啃床腳,她也能抱住王偉杰的一只胳膊安然入睡。偶然,在半夜醒來,冷風從窗戶縫里吹得人渾身冰涼,王偉杰的胳膊早就抽了回去,在自己的被窩里裹得嚴嚴實實。葉麗看著自己的兩只胳膊仍繼續著摟抱的姿勢,早已凍得冰涼,玫瑰紅的窗簾在夜色里像是陳舊的血,裝剩菜的盤子上閃爍著熒光,是老鼠的眼睛,看著看著,葉麗就又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剩菜沒有了,盤子很干凈。葉麗從七歲就開始刷碗,她討厭透了刷碗,現在好了,她只需打一壺開水,把盤子碗燙一下。有時候,懶了,就不燙,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妥。早上,他們仍舊吃食堂,吃完了,接著上班。葉麗穿著自己改制的工作服,穿過白酒車間、飲料車間、包裝一車間、包裝二車間,到達廠部的二層樓。播音室在二樓最東邊,葉麗是酒廠里唯一的播音員。王偉杰吃過飯去包裝一車間開拖拉機送瓶子,他穿著軍大衣,坐在駕駛座上,指揮著四個裝卸工,搖把子的,裝車的,還有一個人專門給他打來開水,下茶葉。一切準備就緒,拖拉機“突突突”開起來,四個人都站在拖斗下面的橫梁上,王偉杰故意買了一個墨鏡,常年戴著,他把自己隱藏在墨鏡的后面,幻想著自己就是一老大。

剛剛進入20世紀90年代,論資排輩,福利分房,能分到一間筒子樓,對葉麗和王偉杰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他們時刻感覺都是幸福的。

他們在筒子樓里住了四年,第四年的福利分房,按照紅榜上的排名,他們很有希望。為了更有把握一些,兩個人決定給分管分房的領導送重禮。葉麗為此特意做了調查,知道廠長夫人喜歡織毛衣,喜歡恒源祥牌子的毛線,喜歡奶油色和菠菜根色。于是,他們買了四斤毛線,兩種顏色各兩斤。王偉杰說只送毛線太少了。那時候,剛開始興電飯煲,早上上班把米淘好裝鍋,按上開關,中午回家,不光飯蒸好了,還保著溫,熱乎乎的,真是一個神器。王偉杰和葉麗在商場里轉了一上午,在售貨員的一再推薦下,買了一個最大最貴功能最多的電飯煲,兩個人好歹把毛線填進電飯煲肚子,王偉杰騎著自行車,葉麗抱著紙箱子,一路往副廠長家里去。讓人欣慰的是,副廠長不住酒廠宿舍,他住在酒廠附近村子里的最東頭,獨門獨院,門前一棵老大的梧桐樹,好找好認,就是路有點遠。一路上坡,王偉杰騎車出了一身汗,葉麗坐麻了腿,從車上往下一跳,險些摔倒,懷里的紙箱子一下子砸到了腳上。葉麗剛要叫,就被王偉杰捂住了嘴,兩個人蹲在地上,看著一個人從副廠長家的大門里走出來,背對著他們,先是走幾步,然后,拔腿跑遠了,一邊跑一邊拍巴掌。王偉杰問葉麗,看清是誰嗎?葉麗說,看樣,這人辦成了。兩個人猜不準那人到底是誰,有些沮喪地叩響了副廠長家的門環。

葉麗和王偉杰送給廠長的電飯鍋被廠長拿到了全廠大會上一一杜絕歪風邪氣,按資分房,按排名先后分房。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也一起擺在桌子上,大多是吃的喝的一一花生油、火腿、奶制品、成條的香煙。叫到名字的人上臺領回自己的東西,不知為啥,沒叫王偉杰,叫了葉麗,葉麗抱著大紙箱子,從臺上往下跳的時候,摔了一跤,嚴肅的會場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

葉麗好歹等到散會,來不及回家,找了一個避人的地方,打開紙箱子,拿開鍋蓋。就像她預料的一樣,毛線不見了。她的心撲通撲通跳,拼命地壓制住歡呼。當王偉杰聽到這個消息時,狠狠地抱住了葉麗,他揮著拳頭說,我們成了。兩個人買了幾個小菜,慶祝一下。王偉杰問葉麗,這個電飯煲可比毛線值錢,廠長咋的不留下呢?葉麗看著電飯煲,歪著頭想了想,說,太大了,這不是家用的,廠長又不開飯店,留下沒用。

葉麗和王偉杰分到了一套單元樓,兩室一廳,五十幾平方,王亞就出生在那套房子里。

王亞睡了一覺,醒來看見葉麗坐在那兒發呆,湊到ICU門口,從大玻璃窗望進去,看見王偉杰躺在第二排中間的一張床上,身上連了許多管子,掛著吊瓶,吸著氧氣。王亞捶了一下墻,回頭問葉麗,住院押金誰交的?葉麗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呀,我交的呀!”王亞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問:“你是真傻呀?”葉麗不喜歡王亞說話的口氣,把頭扭了一邊,不想搭理他。王亞卻故意繞到葉麗的眼前,看著她繼續說,確實,你是真傻!你不知道你們早就離婚了嗎?葉麗低了頭,有些理虧地低聲說,他可是你親爸!王亞搖了搖頭,又揮了揮手,讓葉麗弄弄明白,住一天ICU就得幾大千,王亞問葉麗,攢下了幾個幾大千,給王偉杰禍害。葉麗有些蒙,感覺自己弄了一個燙手山芋,雖然燙手卻扔不得。王亞卻說,有什么放不下的,打個電話給我姑,讓她趕快來。

王亞的姑遠在幾千公里的外地,比王偉杰大著十二歲,自己照顧不了自己,葉麗一直在想,是否需要通知她。王亞恨恨地說,你呀,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通知她?葉麗牽拉著頭,無力應對王亞。王亞著拳頭,在葉麗的身邊走來走去,一米八多一百六十多斤的大小伙子,把地踩得咚咚響。

醫生叫王偉杰的家屬去一趟,王亞這才把拳頭放下來,和葉麗一起進了辦公室。醫生指著片子上的一小塊黑點,告訴他們,那是一塊出血點,它會產生幾種可能…葉麗只記住了最好的可能,不再出血,現有的出血經過藥物治療,自行吸收;不管哪種可能,現在能做的就是繼續觀察,然后,醫生提到了錢,讓家屬續費。王亞從王偉杰的手機上翻找,手機連著銀行卡,密碼是王亞的生日,里面只有幾百塊錢。王亞給大姑打電話,說王偉杰不行了,正在醫院搶救,需要錢。大姑問,怎么就不行了?當她聽說是王偉杰喝醉了,磕在馬路牙子上時,激動起來:好好的怎么會磕在馬路牙子上,是不是被人撞倒了,應該報警查錄像。當她聽說,是一個女人用王偉杰的電話打電話給葉麗時,激動得恨不得指著葉麗的鼻子罵她一頓。大姑讓王亞把電話給葉麗,她問葉麗,那個女人呢?葉麗反問,那個女人是誰呢?

住進兩室一廳的房子沒多久,酒廠開始下崗,雙職工只能留一個,葉麗留下,王偉杰買了一輛三輪車,租了一座兩層樓,開餐館。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王偉杰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葉麗見不到人,也見不到錢。忽然,有一天早上。

夏日的早晨總是濕漉漉的悶熱,葉麗穿著大褲衩子、背心做早飯,西紅柿面條。葉麗打了一個荷包蛋,等著蛋成形后,在蛋黃處捅了一個眼兒,看著荷包蛋在一片沸騰的漿紅之中,不緊不慢地等待著成熟。敲門聲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我軋著人啦!”王偉杰像個賊一樣溜進房里,無力地靠在墻上,驚慌地說。他摘下墨鏡,憂郁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葉麗。“怎么辦?怎么辦啊?”“什么?”葉麗看著這個大早晨慌張著回到家中的男人,一瞬間,腦子里全是空白。“一個老頭。”王偉杰死死地盯著葉麗,仿佛等著她一拂柳枝,灑下甘露。“一個老頭?”空白過后,葉麗的腦子又變得滿滿的。她看見自己的聲音正在遙遠的地方驚恐而無助地望著自己。“人送醫院去了。”王偉杰小聲說,眼睛垂向地面,不再町著葉麗。“我把老頭送去醫院,趁著醫生搶救的空兒,偷偷地溜出來跑回來了。”

“那,現在,怎么辦呢?”葉麗看著王偉杰,想從這個男人那里看到答案。王偉杰看著葉麗,想從這個女人這里得到答案。然而,他們都沒有得到彼此的答案。他們同時感覺到的是對方的驚恐和無助。“怎么辦?我怎么辦?”王偉杰的話,像一個溺水的人,掙扎著想要喊到一個可以救自己的人。葉麗望著他,內心更劇烈地掙扎著。“他們會找到你嗎?”葉麗問王偉杰。“不會吧?我沒看見認識的人。也不一定。”王偉杰說話的時候,抑制不住地顫抖,拿著墨鏡的手打在墻上,發出急促的“嚼嚼嚼”。“那個人,撞得厲害嗎?”“我開著車,從菜市場出來,走到路口的時候,他就自己撞上了。我也沒看清他是怎么撞上的。我開得很慢,可是他倒下去,就沒睜眼。我把他抱車上,拉到醫院,他也沒睜眼。”“當時邊上有人嗎?”“好像沒有。”

王偉杰的眼晴町著葉麗,他從葉麗的眼晴里找到了希望。葉麗望著王偉杰,她的眼睛閃著濕濕的光亮。葉麗坐了下來,王偉杰也坐了下來。兩個人靜靜地坐著,空氣里盛滿了彼此的呼吸聲一一沉重的,被放開的沉重,隱藏著僥幸,一種大難過后輕松的沉重。

“糟了!搶救的時候是用我身份證辦的住院手續。”王偉杰從沙發上,呼地一下子站起來。“啊?”葉麗也從沙發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沒有了掙扎的余地,剩下的就只有默默承受。

老頭無大礙,只是右腿骨折。葉麗有空兒就去醫院陪著老頭。老頭很享受葉麗的自贖,但是并不買賬。他一定堅持著住滿了一百天,才出院回家。

醫療費、護理費、營養費以及各種各樣需要賠償的項目,飯店盤出去,賣掉新買的三輪,親戚朋友借了一萬多,還是不能填上這個大洞。它仿佛一個血盆大口,要把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吞了。要一起吞下去的還有他們的房子。然而,法院查封的時候卻發現,這個房子已經不是夫妻財產,它是葉麗的。葉麗和王偉杰離婚了。

離婚是假的,但分離是真的。王偉杰收拾好行裝,決定出行。“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王偉杰對著葉麗和王亞深深地鞠了一躬。兒子有些吃驚地望著爸爸,又吃驚地看著媽媽。葉麗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是啊!當初她曾經想過逃離,他們一起逃離。現在,她和王亞留下了,王偉杰一個人逃離。

王偉杰從此過上了流離的生活,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總是在天黑了以后才進家,一旦進了家門就不再出去。王偉杰在家時,葉麗一聽到敲門聲,心就“熥熥\"地跳個不停。生活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安靜地前行,一家三口待在一起竟然如此讓人心驚肉跳。

那個春末夏初的傍晚,葉麗正在做一頓簡單的晚飯一一西紅柿面條。兒子和伙伴們在大院里跑來跑去,笑聲仿佛一株正在開放的茉莉,香甜的芬芳漫染開來…葉麗一邊下著面條一邊也笑起來。那笑聲一突兒遠一突近,突然間就到了家門口。有幾個孩子還發出了夸張的尖叫聲。葉麗聽見“熥”的敲門聲,王偉杰前去開門。一開門,喧嘩的人聲就把房間占滿了。葉麗剛從廚房跑出去,就看見兩個警察架著王偉杰走向警車,一群孩子跟在后邊,王亞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

葉麗站在兒子身邊,看著警車“喔喔”地把王偉杰拉走。人們望著警車,交頭接耳。

“媽媽,這是怎么回事?”兒子走向媽媽,葉麗不知如何回答孩子。王偉杰被拘留了三天,交上三千塊錢,又放了出來。

從此,那老頭的家人來找,法院的人來找。這個家門對于王偉杰來說,猶如地獄之門。他像一個在逃犯,終年流落在外,過年過節也不敢踏進家門一步。王偉杰通過朋友把錢捎給葉麗娘兒倆,同時捎來的還有一模一樣的一句話一一他說,他對不起你們娘兒倆。帶話的朋友對葉麗說,低著頭,仿佛替王偉杰認罪。

婚姻的鏈條就這樣連接著,家里的水龍頭滴水、燈泡壞了、冬天拉煤等等,這些男人的活計全由葉麗一人承包。

王亞上初中的時候,重組后的廠子經濟下滑,上班開始輪崗,一個月下來,才拿從前工資的三分之一。葉麗靠不住了。正巧有一個私立學校招生活教師,葉麗去試了一下,沒想到竟成功了。家,大多數時候變成了一個空房子:王偉杰在外不固定地逃著;王亞住校;葉麗在學校里住宿,這個住宿是必須的,生活老師陪住在學生宿舍里,那是學校的規定。只有星期天的時候,葉麗和王亞一起回到家里,洗洗換換,做點好吃的。這樣的團聚,王偉杰十次有九次回不來。

葉麗去學生家里家訪,地點離王偉杰工作的地方很近。家訪過后,葉麗突然想去看看王偉杰。這次突兀的造訪,讓葉麗看到了她不曾想到的景象一一在王偉杰的單間宿舍里,凌亂地掛著女人的大紅胸罩,很性感的女式三角內褲。他不在,但是門敞著。葉麗有些害怕,她很怕王偉杰會和一個女人一起向她走來,或是一個女人向她走來。她逃也似的走掉了,沒留下一句話。她只是匆匆地逃走了。

三九的冬夜里,葉麗不明方向地在街上走了很久。很想好好想想這些年來的生活,但是,她的腦子滿滿的,那紅色的胸罩,性感的小褲頭,在她的腦海里鮮活生動以各種形態演繹。

葉麗在街上走著走著卻又走了回去,她藏在暗處,偷偷看著王偉杰宿舍的門,在吹著哨子的冷風里打著冷顫,聽見自己上牙打著下牙,噠噠地響。她幻想著自己抬起腳,一腳端過去,“砰”的一聲,門大敞四開。

門里的一切仍是老樣子,如果不是那胸罩和褲頭,這里是寒冷而凄涼的,讓人心酸。那懸于屋中的女性用品,讓葉麗看見了王偉杰生活里另一個女人的陪伴。這陪伴讓這屋里呈現出一種暖味的暖意,一種暖味的奢華。葉麗下定決心,一定要等到王偉杰和他的女人。葉麗忘了饑餓,忘了寒冷,她坐在那胸罩內褲之下,固執地等待著。下半夜兩點多,王偉杰一個人回來了,看見她并不意外。看樣早有人通風報信了。王偉杰站在葉麗的面前,深深地低著頭,“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他說,他又說。仿佛他能對她說的,就只剩下這一句話。

葉麗很想上去撕他,打他,罵他,像潑婦一樣。卻只限于想,想這些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直直地町著王偉杰。要么就把胸罩褲頭扯下來,摔到他的臉上去。她又想。要么就把他的朋友找來,讓他們評評理,這些年,她一個在家帶著孩子,他倒好葉麗想了很多,她甚至想找一根繩子吊死在這個暖昧的小屋里。

葉麗用手壓著胸口,不知是為了減輕疼痛,還是壓住就要噴涌而出的眼淚,眼淚在心里,葉麗知道眼淚在心里。王偉杰沒有任何聲息,仿佛他的那一句,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就是對這一切的解釋,也因了那一句話,他對于這一切就不用再去解釋。

葉麗很想放聲痛哭一場,卻發不出任何聲息。她先是坐在王偉杰的床上,后來,她躺了下去。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扯過堆在床上的被子。被子上有一股女人的脂粉味,那女人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到了葉麗的身邊,如此親密。看著葉麗躺下,王偉杰也躺了下來,床很窄,他盡量離葉麗遠一些。就在這個時候,葉麗心里產生了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欲望—一突然希望王偉杰強悍霸道地把她擁入懷中,按住她,把她強奸了。就像多少年以前,王偉杰把她按在拖拉機的拖斗里,四面是秋天里等待收割的田野,遠處有人舉著鋤頭,地瓜從干裂的泥土里刨出來,那么新鮮的紅皮地瓜,一排一排地擺在田埂上被王偉杰按住的葉麗沒有叫,直到她翻過身來,看著藍天上一朵白云,慢悠悠地游過去,她才叫了一聲,她叫:“王偉杰,你不是人!”

葉麗在冬天的黑夜里,默默地等待著…她等了許久,直到王偉杰發出輕輕的呼嚕聲。這個男人的氣息曾經是她所熟悉的,現在,卻是完全陌生了。葉麗聽著熟悉的呼嚕聲,感受著陌生的氣息,多么漫長的夜啊!這些年來,她一直感覺自己和王偉杰一起奔波逃離,并以這樣的一種方式期盼未來。但是,王偉杰卻偷偷地拐上了另一條道路,只留下她一個人。

天露出一絲亮,這亮里全是冬日的寒冷,葉麗打著冷顫走出了王偉杰的宿舍。王偉杰跟在葉麗的身后,他說:“葉麗,我對不起你。”葉麗不知這是不是一種告別,她縮起身子,走進了冬天的早晨。在越來越多的人流中,葉麗像一個木偶,面無表情一路前行。上課預備鈴拉響的時候,葉麗終于趕回學校。食堂的工人正在打掃衛生,一個大師傅用小灶給葉麗煮了一碗面。葉麗坐在食堂的長椅上,手里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兩行涼涼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那個女人是誰?是撞了王偉杰的人,還是王偉杰的情人,葉麗不想用情人這個詞,在葉麗看來這是一個純潔的詞,王偉杰配不上。還有一種可能,是一個做好事的好心人。

大姑姐有些不耐煩,猜什么猜,去查查監控錄像,不就行了。

然而,在查監控之前,續費,醫院要求續費。大姑姐說,三千吧,我手頭只有三千,剛發的退休工資。

葉麗收下大姑姐的錢,很是慚愧,她銀行里還有存款,她想著快把存款提到銀行卡上。王亞看穿了葉麗的心思,王亞給大姑發了一條微信:三千塊錢只夠住兩天ICU,以后怎么辦呀?大姑馬上回過電話來,讓葉麗快去報案,快點找到那個女人。

報案了,女人卻是找不到了。監控早就壞了,一直只是擺設。大姑姐讓葉麗趕快,寫個條幅,尋找目擊證人。幾天過去,目擊證人沒有找到,醫院又下了催費通知。

葉麗隔著ICU的窗子和王偉杰對話,她問王偉杰,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這重要嗎?”“當然重要,它會左右我的決定?”“什么決定?”“繼續還是放棄?”

王偉杰還是老樣子,連著電線,打著吊瓶,吸著氧氣,一聲不吭,面無表情。也不是面無表情,他閉著眼睛,好像在笑。“笑什么笑,你有什么資格笑我?”葉麗捶打著窗玻璃,直到一個護士出來,讓她冷靜。“冷靜,我冷靜了二十年。”葉麗哭起來。

大姑姐讓葉麗冷靜,放棄吧,她說,放棄吧!

王亞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都給葉麗打電話,王亞說:“放棄吧,誰也不用找,放棄治療。”葉麗不回答,也不掛電話,她聽見電話里孩子們的跑步聲,笑聲,還有風刮動樹葉。每個星期三中午,葉麗都帶上一飯盒餃子,站在學校門口的楊樹下面,等著王亞。王亞的眼睛和王偉杰的眼睛一模一樣,細長,吊眼角,懶洋洋地帶著憂郁。葉麗常常因此產生錯覺,她覺得自己不僅是王亞的媽,也是王偉杰的媽。

葉麗從王偉杰宿舍回去后的一個星期天,王偉杰用自己的鑰匙打開了房門,當時,葉麗正和兒子坐在仿紅木的茶幾邊吃飯,一小盤魚,一盤青菜,偌大的桌上顯得有些空蕩。看見王偉杰,娘兒倆同時愣了一下。“你回來了。”葉麗站起來,接過王偉杰手里的東西—一一只炸雞,一盤涼皮,一盤藕合,飯桌立刻變得滿滿當當的。一股暖暖的家的氛圍,在王偉杰坐下來以后慢慢蕩漾開來…王偉杰給葉麗倒上一杯啤酒,給兒子倒上一杯飲料,這個家,忽然間熱鬧起來。

王偉杰端起酒杯,“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他說。一口氣干了杯里的酒。葉麗和兒子一起望向他,這個丈夫這個父親,對著自己的妻兒他就會說這一句話?葉麗喝了兩瓶啤酒,她想把自己灌醉。兒子也喝了一杯啤酒。一家人仿佛都想讓自己醉,卻誰也沒有醉。各自清醒著,想著各自的心事。王亞淡漠地看著父親,他還不知道父親和另一個女人的故事。葉麗平靜地看著丈夫,她不想兒子知道,生活又出現了新的變故。她用目光阻止這個男人,這個不速之客,不要說太多的話。王偉杰似乎從來就沒有更多的話對葉麗和兒子說,他來似乎也只是為了說那一句話,現在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沉默。一家人在沉默中吃完了午飯。

剛吃完飯,王亞就去了學校,他把書包搭在肩上,頭也不抬地走了。他本來不用走那么早,因為父親的到來,他快走了。

王偉杰是來收拾東西的,葉麗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把東西收拾好。王偉杰收拾得很慢,很仔細,仿佛要把和他有關的一切都收拾走,包括曾經生活的痕跡。他低垂著頭,有一小撮白發在頭穴的正中間隨他而動。他老了,葉麗想,即使他有那大紅胸罩,性感小內褲的陪伴。葉麗很想問問那個女人是誰?多少歲?長什么樣?可是,她沒有問。她很怕王偉杰會從皮夾里掏出一張照片來給自己看。她沒有勇氣正視這個已經存在了多時的女人。王偉杰和葉麗只是一起走過了一段時光。現在,這種合作關系結束了,葉麗不知道王偉杰的新伙伴只是他的又一個伙伴,還是一個真正的愛人。

王偉杰終于把東西收拾好,他抬起頭,看著葉麗,兩只手摸著口袋,掏出幾張錢,遞給葉麗。“我走了。以后有空,我就來看你們娘兒倆,這錢,你拿著。”葉麗默默地看著他,一言不發。“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

王偉杰說完,把錢放在屋里的茶幾上,走了。葉麗聽著房門輕輕地關上,心突然就空了。“咔”的一聲,房門又打開了。葉麗赤著腳跑到客廳,王偉杰站在門口,看著赤著腳的葉麗,猶豫了一下,說:“我忘了把鑰匙放下。”一邊把鑰匙放在門口的鞋架上,“你把它收好吧。”他又說。說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葉麗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腳步聲一點一點地消失在一片寂靜之中,房門的鑰匙躺在臟兮兮的鞋架上,閃著金屬的光亮。

葉麗在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回憶一下王偉杰離開家時的經過。開始的時候,她想在這回憶中,找出婚姻失敗的蛛絲馬跡,找出失敗的關鍵。這種尋找讓她疼痛,她在疼痛中艱難地入睡。后來,這回憶變成了一種習慣,疼痛變成了一種安慰。現在,另一個女人打了一個電話,把王偉杰送還給了葉麗,葉麗把已經淡忘的回憶又拾起來,疼痛被驚醒了,簡直是痛徹心扉。

每個夜晚對于葉麗來說,都是一場戰斗,她需要躺很長時間才能睡著,各種凌亂的夢,卻始終圍繞著一個主角,王偉杰低垂著頭,說著同一句話。在夢里,葉麗終于鼓起勇氣問王偉杰,那個女人是誰?王偉杰變魔術般拿出一張照片,葉麗只看見紅的白的綠的,花花草草一片,看見一個女人趴在草地上,支著兩只胳膊,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臉。這個夢反反復復,葉麗怎么也看不清那女人的臉,卻感覺那個場景非常熟悉,想了又想,才想起那個趴在草地上的女人其實是自己。那時候的王偉杰還是開拖拉機的老大,自己還是酒廠聞名遐邇的播音員。王偉杰用拖拉機拉著葉麗去了一片荒地,那片荒地里除了蒿草,還有黃色、白色的小花。王偉杰借了一個可以支架的照相機,他們照了許多合影。

葉麗從被窩里爬起來,光著大腿,翻抽屜找相冊,在寫字桌最下面的抽屜里,葉麗找到了相冊。于是,那些過去的時光,在葉麗的翻看中一一復活,王偉杰戴著大墨鏡,親熱地摟著葉麗,葉麗揮舞著一塊黃色的手帕,半人高的蒿草夾雜著黃色、白色的小花,不像荒地,更像是花園。

自從出事,已經過了二十多天,王偉杰沒有像葉麗想象的那樣,在某一時刻,忽然地睜開眼晴。醫生通知家屬,可以轉到普通病房繼續治療,或者,回家。醫生說得很平靜,他說,這也是我們當初預料的結果之一。就在前幾天,醫生還指著電腦里的片子,讓葉麗看看,那一塊黑點變小了。葉麗的心咚咚咚跳著,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它要跑著去告訴王偉杰。它要跳到他的胸膛里去,帶領著另一顆心一起跳舞。曾經,在酒廠的大禮堂里,葉麗和王偉杰翩翩起舞,葉麗穿著白底碎花的荷葉袖喬其紗,王偉杰穿著純黑色的朱麗紋襯衣,葉麗輕輕咬著王偉杰的耳垂,“我愛你,永遠愛你”。葉麗一直在想,如果王偉杰醒來,自己要對他說什么。現在,醫生的意思,醒來的可能性不大,不是不大,而是不可能醒來,除非出現奇跡。

探視的時候,葉麗偷偷帶了一瓶酒,她從懷里掏出酒,用嘴起開瓶蓋,舉著瓶子說,王偉杰你給我起來,咱倆吹一瓶。那是酒廠的早期最高端產品,一直放在廚房柜櫥的最里面,王偉杰曾經半開玩笑地對葉麗說,這瓶酒以后就是咱家的傳家寶了。就在前幾天,葉麗還拿著酒去回收煙酒的地方問了一下,確實升值了,賣了可以交一個星期的住院費。葉麗抱著酒,站在那兒想了許久,每次她想出手,就會聽見一個聲音對她說:“這是王偉杰交代的傳家寶。‘

現在,葉麗起開了酒瓶,酒香彌漫開來。王偉杰閉著眼睛,眼角上吊,鼻子里插著氧氣管,嘴上戴著氧氣罩,葉麗叫王亞,你好好看著你爸,好好看著…王亞低下頭,一邊看一邊問葉麗:“你覺得他這樣子活著,有意思嗎?”葉麗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輕輕地把氧氣罩摘掉,俯下身…她親著王偉杰緊閉的嘴,把酒潤在了他的唇上。等了很久,王偉杰一點反應都沒有,葉麗這才抬起身,看著王亞,一字一字地說:“他活著,你就是有爸的孩子。”王亞晃了酒瓶,哈哈哈笑著說:“我們后天開家長會,讓我爸去吧!”

酒就對王偉杰沒有作用,“當然不會有作用。”護士一邊說,一邊葉麗出去。酒瓶蓋子起開了擰不上,葉麗找了一塊衛生紙塞住,又用了一個塑料袋系住。王亞笑著問葉麗,都打開了,不喝留著干啥?葉麗眼里含著淚說,一切,等你爸醒了再說。

葉麗從王偉杰的電話聯系人和微信里找那個女人。一切看似可疑的,她都打去電話或者發去微信,微信倒還好辦,只需發一條,“最近有空嗎?來聚聚吧。”打電話卻要因人而異,有幾個是女的,有幾個卻是男的。一聽是男人,掛了就行。若是女人,先是裝著打錯人了,再套話。忙活了兩天沒有找到那個女人,卻知道了王偉杰租房的具體位置。葉麗決定去王偉杰居住的地方走一趟。她拿著出事那天從王偉杰褲兜里掏出來的一串鑰匙,打開了兩扇涂著紅油漆的鐵制大門。屋門是郵電綠的兩開木門,葉麗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沒有開門,而是繞到窗戶前,趴在窗戶上往里看:靠墻擺著一張雙人床,床上鋪著印滿了金色雙喜字的紅被子,在灰塵和凌亂之中,靜默得讓葉麗想起死亡。茶幾上擺著幾個蘿卜,一個空酒瓶,杯子里有半杯透明的液體。一只馬扎擺在地當央,對面的長條沙發上也堆著被子,是王偉杰上班時從家里拿走的被子。

葉麗敞開屋門,灰塵撲面而來,地上扔著幾雙襪子,盆子里泡著的衣物已經臭了。葉麗端起杯子聞了聞,是酒。她掃床,擦地,擦桌子,掃院子。干完活,她拿出馬扎,坐在一棵梧桐樹下,看著晾衣繩上的衣服,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在藍色的塑料盆里,微風吹來,“咔咔咔”的叫聲,是喜鵲在叫。葉麗靠著樹干,睡著了。

葉麗打電話給大姑姐,告訴她,自己去王偉杰家里看了,看樣子,那個女人早就走了,王偉杰一直自己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姑姐問葉麗,既然如此,那個電話是怎么回事?葉麗把和大姑姐說的話,又和王亞說了一遍,王亞反問葉麗,你找到那個女人有什么用?她有錢嗎?就算她有錢,她會拿出錢來給王偉杰治病嗎?一個有錢的女人,會和王偉杰跑到那么一個鬼地方過日子嗎?葉麗嚴肅地對王亞說,我不是為了錢。王亞站在學校的楊樹下面,手里拎著葉麗剛剛送去的水餃,踩著剛剛落下的樹葉,同樣嚴肅地對葉麗說:“媽,我感覺你是真的傻了。”

過了一天,葉麗去王偉杰家收拾院子里的衣服。衣柜里,亂糟糟的衣物里,纏繞著幾件女人穿的衣服,葉麗拿起衣服,湊到鼻子底下,和她在王偉杰宿舍里聞到的脂粉味不一樣。葉麗把所有的抽屜都找了一通兒,找到了一盒快用完的粉餅,一只快用完的眉筆,半管口紅,一瓶黑色的指甲油,還有兩瓶花朵造型的香水。這個家實在是太窮了,連一個洗臉池子都沒有。葉麗用盆子打了一盆水,開始洗臉,她洗得很仔細,要把屬于自己的味道全部洗去。然后,她用找出來的粉餅撲了粉,畫了眉,抹了口紅。當她拿起那瓶黑色指甲油時,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把手指甲都涂上了。她伸直手,瞇著眼睛,看……她換上柜子里一條黑色的褲子,對葉麗來說,她一輩子也不會買這么一條褲子,像是老奶奶穿的。再換上一件大花上衣。葉麗看著鏡子,忽然心酸起來,她想起王偉杰開著拖拉機,仰著頭,戴著墨鏡,冬天披著軍大衣,春秋披著毛呢大衣,雪白雪白的手套…兩瓶香水都是空的,噴不出來。葉麗拿著香水瓶子,在商貿城里的一個雜貨攤上,用五元錢買了一模一樣的兩瓶。香水的味道太沖了,葉麗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不是那個晚上的味道,這種味道更為廉價。葉麗倒替著穿那女人留下的衣服,用那女人用的化妝品和香水,在探視的時間里,她俯在王偉杰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王偉杰,你好好聞聞,你睜開眼睛看看!”

葉麗不顧王亞的反對,把王偉杰搬到了出租屋里。王偉杰對此沒有一點反應,他安靜地躺著,每天按時翻身,鼻飼,排便,他的生活極其規律。而葉麗,卻進入了一種魔咒,無時無刻不幻想著王偉杰和那女人生活的場景,做飯的時候想著,睡覺的時候想著,就連走到街上,她都一刻不停地想。她按照自己的想象模仿著那個女人,她感覺自己已經不會說普通話,張嘴就是土話,甚至,就連牙齒都不是以前的牙齒,她的一顆門牙明顯地變黃了。就在王偉杰租住的那個村子里,因為水質的原因,有許多女人的門牙是黃的。她們挎著籃子,籃子里面裝著臟衣服,她們要去河里洗衣服。她們蹲在河邊,拿出捶衣服的棒子,撅著屁股捶衣服。河水并不清澈,岸邊很滑,女人們碩大的屁股幾乎要把褲子撐裂,葉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葉麗回到出租屋,進了大門,繞著院子走了一圈,才推開屋門。當她看見王偉杰躺在印滿金色喜字的紅被子里時,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用酒杯倒了一杯水,準備坐下喝口水,沙發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葉麗聽著沙發的叫聲,臉漸漸地紅了。

葉麗站起身,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她輕輕地躺到王偉杰的身邊,腦海里幻想出王偉杰和那女人親熱的畫面,想起女人們在河邊洗衣服撅著的屁股。葉麗收緊雙腿,高高地撅起屁股,為了保持平衡,她抱住了一只枕頭。和紅被子一樣圖案的枕頭,枕頭芯是禾麥秧的,那是當地的一個習俗,新婚的枕頭芯添上禾麥秧,寓意著婚姻和美。葉麗緊緊地抱著枕頭,禾麥秧發出斷裂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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