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是村莊的秘史

《意林》：是什么機緣觸發您寫下了這篇文章？您想通過這篇文章向讀者傳達什么樣的觀點？

高衛國：我在城市的街道穿行，故鄉卻經常在夢里閃現，閃現最多的就是故鄉的這條河流。河流不語，卻是故鄉生活的見證者。我想通過寫時間縱線上的這條河流揭示生活的恒常與變易。文章追溯河流的源頭是為了呈現一條尋常河流的文化意義。四季之景既要展現村莊的寧靜優美又有環保意識的滲透，橋的變遷見證著村莊人情往來的歷史、河水記住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用河流的恒常與人世的變易形成對比，表達我對童年生活的眷戀和對生命的感悟。

《意林》：作為一名高中教師，請談談閱讀與學好語文之間的關系。

高衛國：我常常鼓勵學生多讀經典。每屆新生的第一節語文課，我總是從文學審美、文學的思想性、文學語言包孕的情感等層面漫談讀書與學好語文的關系。希望學生能將讀書內化成自己的生活習慣，因為讀書有益智、益德、益人的效果。閱讀讓內心豐盈，下筆會有春蠶食葉、細雨過檐的藝術呈現。

我腳下流淌的是一條具有神力的河，與其說河里面流淌的是水，不如說流淌的是靜默的時間。望著眼前的水痕，前幾日水漲滿河床的情景就如同一個斑駁的夢影。小河水落之后，河床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大青石清晰地裸露出來，它們都是村莊的一部分，曾見證過祖先的生活。那一刻，我腦海里掠過一句詩：“河流是村莊的一部秘史?！?/p>

春風送暖，兩岸的垂柳吐出了一片鵝黃。春光斜斜地鋪在河面上，垂柳的倒影在柔波里蕩漾。幾只鴨子拍打著翅膀躍入水中。夏日炎炎，柳樹的濃蔭罩在河面上，小魚也游過來躲在濃蔭下乘涼，不遠處的荷葉下有幾只青蛙正在鼓著腮鳴唱。秋風浩蕩，站在堤坡上，能聽見河水沖刷石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似乎是從時間的縱深處傳來，它知道河流的秘密，也洞悉村莊的過往。冬日來臨，柳樹將最后一片枯葉搖落到河面上，站在岸邊看河水奔流，一副閱盡滄桑的神態。一景一物，都在講述著村莊四季變化的秘密。

有河流的村莊，都是古老的村莊，我在沉思村莊歷史的同時，再一次打量眼前的河流，不禁想起丹納在《藝術哲學》中寫下的一句話：“滔滔不盡而有規律的流水會使人體會到一種平靜、雄偉、超人的生命?！?/p>

小時候，我行走在河邊，經常可以看見一位牧羊老人，夕陽在山，霞光濃稠，橋頭走過來一個莊稼漢，牧羊的老人將悠閑的山羊從河坡草地趕到了橋上，與他們一起走進了畫面中。

如今那位牧羊老人早已長眠于小河北岸的泥土之中，他頭枕著堤坡下的泥土，依然可以望見緩緩流淌的小河。

河水永不停息，看村莊里生活過的一代又一代人，平靜地流逝，如同天上流逝的云。天空如此闊遠，地面布滿褶皺，河流也隨著歲月流轉逐漸變老了。

那些遠去的日子有一部分濃縮成了我記住的過往，還有一些我不曾記住的日子悄然沉入時光之河的深處，猶如兒時的我打水漂時旋出去的瓦片沉入了眼前的河流……

（本文入選2025年四川成都中考語文試卷，文章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