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迷戀二次元

二次元的魅力究竟從何而來，讓它們能夠跨越時光和文化背景，深深吸引到一代代的讀者？除了外表帥／美、聰明、強大這些較為顯而易見的原因，還有哪些因素呢？

“美強慘”

作為“美強慘”的典型代表，《進擊的巨人》里那位身高1.6米的兵長利威爾，慘得十分突出，與慘搭配的，是無可破解的孤獨。不知父親是誰，年幼時母親在他面前去世，教給自己一身本事的舅舅不打招呼就離開，加入調查兵團后的整個歷程就是不斷目睹隊友在面前慘死……當他在巨木林間看到被女巨人屠殺的利威爾班四位年輕成員的尸體，當他獨自坐在陰暗角落，聽主角三人組展望未來，想到自己也曾擁有但最終失去的兩位好友，那形單影只的樣子讓人心都碎了。

另一個特別讓人心疼的是《名偵探柯南》里的灰原哀——看，連名字都自帶哀傷。父母雙亡、聰慧異常的少女哀，神秘縮小藥物的研制者，自己也不得不吞下藥物才得以逃脫組織。按說最能理解她、體會她處境的，應當是與她同病相憐的柯南，兩人也的確配合默契，但眾所周知，“新蘭”才是官配。

在“美強慘”這條賽道上被作者尤其下狠手的，還有我們國漫的兩位代表人物，《魔道祖師》里的魏無羨和《天官賜福》里的謝憐：前者被眾仙家圍剿得只剩孤魂一縷，后者被所拯救的蒼生萬箭穿心。

二次元中遍體鱗傷的孤獨身影不勝枚舉，他們往往具有超高人氣。制造孤獨的常用手法是塑造孤兒——二次元人物的孤兒率之高高出天際，《約定的夢幻島》之類干脆就發生在孤兒院里。身為孤兒的少年，赤手空拳，無依無靠。他們經歷了痛苦，也正因如此，他們對痛苦更敏感，更能與他人共情：那是兵長的“喂，小鬼們”，是蜘蛛俠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是謝憐的“身在無間，心在桃源”……他們受委屈，被錯待，卻始終在黑暗中舉一點光火。當他們內心深處渴望友誼與陪伴時，我們希望自己是站在他們身邊的那一個。

平凡人生也有奇跡

盡管喜愛天賦異稟的強者，但現實生活中，大多只是有著一點點笨拙、有著一點點膽小、過著平凡生活、時常手忙腳亂的普通人而已。

沒問題，二次元里多的是這樣的人物。

宮崎駿就很善于塑造這樣的平凡少女：住在鄉間、媽媽生病住院的小姐妹小月和小梅，和父母搬家途中誤入神廟的小學生千尋，在帽子店里天天做帽子的蘇菲……但她們，在沒有絲毫預感的情況下，就遭遇了不同尋常的生物，經歷了難以想象的冒險：無論是貪吃的父母變成豬，還是自己被施了魔法忽老忽少，又或是雨中車站，背著妹妹撐傘等車，身旁出現龍貓……哪怕第二天早晨醒來，一切歸于原樣，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打工人小豬妖，在千鈞一發之際對唐僧師徒四人喊出“別過來，這里有陷阱”；本以為只是和外公外婆在鄉下度過短暫假期的巴黎小兄妹，在德軍炮火下救下寵物小豬，當猶太同桌必須佩戴小星星時，妹妹柯萊特剪了一堆小星星給全班同學戴；“膽小鬼”小丑魚馬林，與熱心卻健忘的藍唐王魚多莉為伴，跟隨洋流不遠萬里，救回兒子尼莫；直到妻子艾麗去世都未能完成去“仙境瀑布”探險夢想的卡爾，終于用五顏六色的氣球吊起小房子，向遠方飛去……再平凡瑣碎的人生，也會有奇跡吧？再普通的我們，也會有勇氣爆棚的閃光一瞬吧？

成長本身就是冒險，別忘了《工作細胞BLACK》里的那句話：“想要自暴自棄的時候，想想身體里還有億萬個細胞只為你而活哦！”

有你就有開心果

班級里出場就能帶來笑聲的“開心果”，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都注定大受歡迎——漫長艱辛堪比西天取經的求學路，縱然少不了勤懇挑擔的沙僧，但似乎也少不了插科打諢的八戒呢。

“沒頭腦與不高興”的組合概括得實在精妙！所謂“沒頭腦”，是一種“蠢萌”和神經大條，仿佛天下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因為有“不高興”就有“沒頭腦”，有“i”就有“e”，有冰柱子就有小太陽，我們才得以欣慰地看到：有藍忘機就有魏無羨（《魔道祖師》），有佐助就有鳴人（《火影忍者》），有奇犽就有小杰（《全職獵人》），有敖丙就有哪吒（《哪吒之魔童降世》），有阿斯特里克斯就有奧貝里克斯（《高盧英雄傳》）……二者不僅是絕佳搭檔，在很多情況下，后者還承擔起溫暖前者冰封心靈之功效。

當團隊中的“開心果”不止一位甚至較多時，這樣的團隊就會呈現出非同一般的活力和喜劇效果。比如，經典的《丁丁歷險記》——我常想，丁丁怎么有這么大的吸引搞笑隊友的本事呢？一喝酒就滿嘴噴俚語的阿道克船長，主打一個雞同鴨講的教授，一唱歌窗玻璃都能碎的女高音歌唱家，仿佛嫌這一切還不夠亂似的，還得加上一對蠢事翻倍的杜邦雙胞胎兄弟……傻傻的又如何，問題可總能高效解決呢。

有些鳥是關不住的

對常年置身于四壁之間的少年來說，敢于打破規則與傳統的人物，其吸引力之大，難以估量。

我們中國的神話故事中，一向不缺乏這樣的魅力人物，二次元作品當然不會放棄對其進行發揮的機會。首屈一指的當然是悟空，他在任何二次元作品中都是不屈服的好漢。經典動畫《大鬧天宮》中悟空矯健苗條的身影猶在眼前，他又以毛里毛氣的形象完成了《大圣歸來》——被壓五行山下500年的悟空法力盡失，一心只想回花果山養老，卻在啰唆孩子江流兒的激勵下，掙脫封印，喚醒金箍棒，英雄再出場！《黑神話：悟空》則更進一步，花果山石猴“天命人”就是玩家自己，抱著尋找根器、復活悟空的目的一路斬妖除魔，但最終，悟空并不會歸來，旅途的目的是天命人成為悟空，你會有悟空的一切，唯獨沒有頭頂那圈緊箍，從此不再受天庭的束縛。如此，救贖了悟空，也成就了自己。

當我們被這些人物吸引，有多少是因為他們完成了我們的“敢想不敢做”？驅使頑皮的并非惡意，而是好奇心與探索精神。幸好二次元的存在告訴我們：沒有冒險和闖禍，便永遠無法真正學到責任與勇氣。

（林冬冬摘自《少年新知》2025年第5期圖/高藝碩）

詩劇

無須有人與我同行

我溯水而上

追逐遠去的大雁

——傅菲